跗骨之毒

    
    「杀人不眨眼」：“我可以补偿你。”
    「隋翩」：“补偿我什么？”
    「杀人不眨眼」：“你来定啊。”
    过了足足有三分钟。
    「隋翩」：“我让你放弃我哥你肯定不肯。”
    「杀人不眨眼」：“嗯。”
    「隋翩」：“这样吧, 我觉得你的特长就是气人, 我有个朋友婊里婊气的，你帮我气气她。你肯定能压过她。”
    这到底是赞美还是鄙夷？梁洛洛心想。
    「杀人不眨眼」：“可以啊。她做了什么惹你这么生气？”
    「隋翩」：“有个男的追我。被她截走了。”
    「杀人不眨眼」：“你喜欢那个男生？”
    「隋翩」：“不喜欢。主要是我觉得她的眼光有问题，还特别得意。而且她还欺负Anita。”
    「杀人不眨眼」：“那就不能忍了。”
    「隋翩」：“是的。”
    「杀人不眨眼」：“把Anita也叫出来吧，咱们三个一起。”
    「隋翩」：“总觉得你有阴谋。”
    「杀人不眨眼」：“你可以把我拆穿的。”
    「隋翩」：“那倒也是。”
    「杀人不眨眼」：“你定好时间了告诉我。”
    「隋翩」：“OK。”
    隋翩非常高兴地放下手机。
    过了会儿, 她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怎么好像她们三个人要一起约会似的？
    梁洛洛把手机放到浴缸上方的悬空小篮子里。
    隋翩可真好玩。
    铃声响了。梁洛洛拿起一看, 是梁然。
    梁然：“洛洛。”
    梁洛洛：“嗯。”
    梁然：“梁天生今天找我谈话，说如果我想要创业，他会看情况支持我。我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这个要求，是不是你向他说的？”
    梁洛洛：“是。我觉得你有权利争取你要的东西。”
    梁然：“我对开公司没有什么欲望。”
    梁洛洛：“反正是他的钱，给你练手也没什么啊。”
    梁然：“不用。对我来说, 还是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事最重要。谢谢你的好意。”
    梁洛洛笑：“好吧。我以后会谨慎跟他说这种事的。”
    梁然：“嗯。”
    挂断了电话。
    梁洛洛觉得梁然还真是无欲无求, 有自己的想法和人生。
    要不把Anita或者隋翩介绍给梁然？
    算了。
    Anita是隋和前女友, 身份很尴尬；隋翩年纪比较小, 梁然如果一直只是普通上班族的话, 她家里也可能不会同意。
    还是别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梁洛洛起身，拿浴巾擦干身体。
    走到床边坐下, 她自己床头柜上放了很多时尚杂志。
    邹程司家里也有很多, 明明她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没有, 这次帮他收拾东西，她居然发现他茶几上全是有关于她的杂志——他把这几年她拍过的杂志全都筛出来了。
    邹程司是个很孤冷的人, 这次受伤就很明显看得出来。
    他没什么亲戚朋友, 甚至也不向人求助, 包括她。
    不过他有时候真的会有一些很可爱、他自己都没感觉到的浪漫举动, 譬如说不通知她，就呆在门口等她出来，又或者把这几年有关她的杂志全买下来，翻到有她的那一页。
    所以，梁洛洛有点想帮他了。
    邹程司休养的第四天就回了事务所。
    伤口已经不是很痛，只有剧烈呼吸的时候才有些微痛感，还能忍受得住，相比于自己的伤情，他还是想尽快确认一些事情。
    上午十点。
    办公室的同事见他走进来都有些吃惊，邹程司看见自己工位上的东西已经被装箱好放在桌面上，他走到王总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王总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请进。”
    邹程司打开门，站在门边：“王总，您有时间吗？我想跟您聊一聊。”
    王总看了下手表：“再过半个小时，我有场会议。”
    邹程司点头：“好。”
    他上前拉开椅子坐下。
    坐下的时候肋骨还是隐隐作疼，他很好地掩饰住，拿出一叠资料，倒置，放到王总面前。
    邹程司：“今天我不是以员工身份来，而是以委托人身份来。希望王总能帮我接这个案件。”
    王总接过文件夹看了眼。
    里面有关于袁琴案件的详细描述，以及调查记录。
    王总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告人是邹厉明，而委托人与受害人的关系是母子。
    他大致浏览完案件描述和调查记录：“程司，你自己认为如果打官司，胜诉几率有多大？”
    邹程司：“不到一成。”
    看来他自己还算是有估计。
    王总：“没有尸体，没有凶器，没有目击证人，只有你自己的回忆描述，连立案都立不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上了法庭，也没有胜算。虽然你的录音文件还有保存，不过只是提及，并不能作为确实的证据。”
    邹程司：“我知道，剩下的证据我会继续找，但我还是希望王总能够接这个案件。我会付足够的律师费。”
    王总：“钱是次要，我不会拿我的声誉去冒险，胜诉几率太低。”
    他把文件夹递回给邹程司。
    邹程司接过：“我知道王总不会轻易接，但您对这方面有非常丰厚的经验。我希望能聘请王总能够作为我的法律顾问，我会另外再找其他律师接这个案子，你能不能给我提出建议？”
    王总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动静地盯着邹程司。
    那双眼睛被压在下垂的眼皮里，犹如老而凶横的猛虎。
    邹程司也直视着他。
    过了许久，王总说：“抱歉，程司，我不能答应你。如果你真的提起诉讼，你父亲应该会找我，所以我不能先当你的法律顾问。”
    邹程司点头：“我明白了。”
    他起身要走。
    王总低头看文件，突然说了句：“这次公司是主动把你辞退，会另外补偿你一个月工资的赔偿金。”
    邹程司手握住门把，转身：“谢谢。”
    王总又补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是没有正义的。”
    邹程司明白。
    从一开始进这个律师事务所，王总就跟他们说过这句话。
    他打了快四十年的案子，有些事情的是非曲折难断，并不是如世人说的，正义一定会彰显的。
    有时候更多是力量与力量的碰撞，有时候是邪恶，有时候是愤怒，有时候是公民对正义的渴望，直到一方把另一方碾压到彻底无声。
    邹程司没有回答，开门出去。
    走到自己工位上抱起箱子，周围的同事都在盯着他。
    邹程司：“很感谢这几年和大家的相处，再会。”
    刘多峰没有回头，只是手指一下一下滚动鼠标轮滑，面前电脑屏幕滑动。
    只有他知道怎么回事。
    他有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