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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司菱很少有这样大胆的时候, 更多的时候,她都是生涩害羞的。
江昭景握住他缠在他腰间的双手, 问道:“这是不想吃饭了?”
程司菱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像是被烫了一样, 想要收回手。可是她的手已经被男人握在了掌心。
“囡囡, 你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江昭景将他的左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我会永远记得, 你说过你最爱我这件事情。”
“说了就是要你放在心里啊。”程司菱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不许忘记。”
江昭景握着她的手, 一时间没有说话。良久之后, 他才松开。
在这期间里,他做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决定, 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我们去吃饭吧。”
程司菱是特地为江昭景做的饭, 自然每一道都是按照他的口味来。
江昭景用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唇边, 却发现程司菱一直在看着他,目不转睛。
“这么好看?”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说实话, 以前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有机会做饭给你吃。”程司菱算不上什么传统的女性, 内心却又有一点想要为心爱的人洗手作羹汤的期待, “但是现在想想,在我选择从你喜欢的菜开始学起的时候,也许就注定了会有那么一天。”
她知道自己放不下他,最迟最迟, 当她从叙利亚回来, 她应该会在给自己一个机会。
听到这话, 江昭景的动作顿住。
他看着程司菱,瞳孔微微放大。
“我以为……”
他从来没有和程司菱说过,其实在离开南城去美国后,他曾经回来过。他去南大看她,却看到她带着做好的吃食去看了正在准备高考的宋辞。
他跟了她许久,直到宋辞发现他的存在。
“既然分手了,你为什么又要来打扰她?”
江昭景不是没有感觉到过宋辞对程司菱的感情,他也隐隐怀疑那种感情超越了一般弟弟对姐姐的感情。
可那是宋辞第一次将话说得那么明白。
“你看看,其实你也算不上什么。”逆光下的少年言辞冷峻,倒让年长了他几岁的江昭景轻易相信了他的谎言,“她可以为了我学做饭,她有为你做过吗?”
也是因为那一个谎言,江昭景在之后的求学过程中,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她。
也许没了他,她会有更好的人生。
但是,很久之后,当他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程司菱时,他才知道,没有她,他的人生会彻底完蛋。
“你以为什么?”程司菱见他不说了,好奇地抬头看他。
“没什么。”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再提起来,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囡囡,在这个世界上,我也最爱你。”
在黑暗中说情话,程司菱还能隐藏自己,可是现在江昭景在明亮的灯光下对她说这样的话,实在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我知道了。”红晕已经从耳后爬到她白皙的脸颊上,“吃饭吃饭。”
次日是程司菱正式回到报社上班的第一天。
刚刚销完假回办公室,盛飞飞看到她简直要哭出来。
“卧槽,程司菱你这个负心汉终于回来了!”
一声嘶吼吓得程司菱差点丢掉手里的水杯。
“我怎么成负心汉了。”她哭笑不得。
“抛弃我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还不是负心汉。”盛飞飞插着腰,理直气壮,“我们相识多年,你还隐瞒自己是个富二代的事实,你说,你是不是在考验我。”
说着,还扯着不存在的袖子,掩面哭了起来。
程司菱被她戏精的做派弄得无语,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顾其琛的采访稿还只有一个雏形,她需要经过几轮的修改,才能呈给余主编看。
盛飞飞见她不理自己了,插着腰龇牙咧嘴一番,最后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凑到了她身边。
“司菱啊,你都不知道,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整个报社里都传得沸沸扬扬的,猜你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呢。”她朝着程司菱挤眉弄眼,“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告诉我呗。”
程司菱思路被打断,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起来,你和我们家还算是有点渊源。”
“我?”盛飞飞瞪大了双眼,“我怎么不知道我这样的无产阶级,和南城哪个富豪家里有渊源?”
“你还记得俞新城吗?”
“记得啊。”俞新城那个龟儿子,她记他一辈子!
“我生母在和我父亲分开后改嫁,嫁给了俞新城的父亲。”程司菱拍了拍听到真相,傻了眼的某人的脸,“俞新城其实是我在法律上的哥哥。”
一脸呆滞的盛飞飞转了个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老天爷啊,她之前可是对着程司菱说过不少俞新城的坏话,甚至连“行不行”这种限制性话题都和她讨论了一番。
要是程司菱转眼出卖她,将这些话说给俞新城听,以俞新城在南城盛传的记仇性子,还不得将她大卸八块解恨?
“你放心。”见盛飞飞呆滞了一整天,程司菱才好心地在去余主编办公室交稿的时候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不该说的,我保证我一个字也不曾说过。”
程司菱走到余主编办公室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来的一声“请进”后,程司菱才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主编。”她将打印好的稿子递给余主编,“这是昨天顾其琛采访的稿子。”
余主编接过稿子翻了翻,大致浏览了一遍后,才抬头和程司菱说话:“你写的稿子,我一向都是放心的。”
“谢谢主编。”程司菱朝着她点了点头,正准备退出去,余主编又喊住了她。
“司菱。”余主编的表情有些凝重,“你知道,在和你合作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开心。你很努力,也有运气,假以时日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媒体人。”
“谢谢主编夸奖。”程司菱中心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仍旧保持着不变的微笑,“在您收下工作的日子,我也觉得十分愉快。”
“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辈子留你在财经版。”余主编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是我知道你志不在此。”
话说到这里,程司菱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余主编。
“国际版有个记者辞职了,你回去准备一下资料,能不能调进国际版,就看这次了。”
程司菱被这个重磅消息砸昏了头,直到回家的时候,还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真实。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准备需要的资料。
程司菱在大学的时候,课业成绩就十分优秀,毕业后实习工作经历也不算太糟,进入南城日报后,更是表现优异。
除了这些,她还有很多人都没有的优势,那就是通晓阿拉伯语和法语。
江昭景回来的时候,程司菱已经将资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江昭景看到程司菱的资料,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类似的资料,心情却完全不同。
上一次,他看到程司菱申请去叙利亚的资料时,内心是生气且担忧的。也是因为心中的担忧,所以他出手很快。
可是这一次,他的内心却很平静,甚至有了一种“终于到了这一天”的怅然。
是啊,终于到了这一天,她也许很快会踏入南城日报的国际版,随时有可能被派往叙利亚。
这是她盼了这么多年的事情。
“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程司菱将资料放到一边,牵起了江昭景的手,“好像小时候,每一天放学都盼着爸爸可以回来,却次次希望落空。然后那一天,突然听到爸爸真的要回来的消息的时候。”
有些事情,她期盼了许久,一天天地等待着,希望却一天天渺茫。
可是突然间,一切都要实现了。
江昭景俯身亲吻了她的侧脸:“所有你期待的,都会实现。”
“是吗?”程司菱噗嗤一笑,“我想看萤火虫。”
“那也会有。”江昭景捏了捏她的鼻尖。
现在已经是初秋,几乎没有萤火虫活动。程司菱不过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大概是因为心中大石落了地,晚上程司菱睡得特别香。江昭景看着她呼吸渐渐平稳,才穿上衣服出门。
江南大道227号,是江昭景回国后,第一次和程司菱重逢的地方。那天他来见的,是俞新城。
因为在楼梯口扶了程司菱一把,被蹭掉一颗扣子,俞新城嘲笑了他半天。
而今天,他来见的,还是俞新城。
最顶楼的包间,门口站着面无表情的黑衣人。看见江昭景,其中一个黑衣人朝着他点了点头,替他打开门。
俞新城坐在沙发上调酒,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
江昭景走到他边上坐下,拿起茶几上一杯鲜红色的酒,慢条斯理地晃了晃:“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想看看疯子长什么样。”俞新城嗤笑了一声。
江昭景放下酒:“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走了。囡囡还在睡觉,如果醒来看不到我,她会担心。”
“担心个屁。”俞新城将手中的酒瓶一丢,任由它在地毯上翻滚。
酒瓶中暗红色的液体倾泻而出,染红了昂贵的地毯。
“江昭景我现在发现你他妈有病,司菱要疯,你陪着她一起疯?”
“这话怎么说?”哪怕俞新城已经爆了粗口,江昭景还是面带微笑,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俞新城有时候特别讨厌他这副模样。
“我们的目标不应该是一致的吗?我们不是应该站在一起阻止司菱去叙利亚吗?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做了什么!”
俞新城猛地站了起来,狠狠地踢了茶几一脚。
“我做了什么?”江昭景神情不变,抬头问他。
“我现在才知道你早就入股了南城日报,那个时候,你就在为今天做准备吧?”俞新城双目猩红,“这次国际版有个记者辞职,本来替补的人都已经选好了,你为什么要利用自己股东的身份让司菱也拿到成为替补的机会?”
“你之前还和我说怕她在战场上出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推着她去叙利亚!”
“你冷静一点。”江昭景的表情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只是一个成为替补的名额而已,如果囡囡没有达到要求,她也没法进入国际版,更不用说远赴叙利亚。”
“可是你我都知道,她的胜算很大。”很少有人和程司菱一样,一早就以成为战地记者为目标,坚持不懈地努力了这么多年。
“那么,即使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有下次,她仍旧会走。”
这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时候,俞新城不过一下子没法接受他的转变而已。
“与其让这件事一直如悬颈大刀般,让所有人不安,不如早点了结。”
江昭景回到家里的时候,程司菱还睡着。
他脱掉外套,在她身边躺下,缓缓将她圈到怀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接受了她一定回去叙利亚的事实。
大概是在她用甜美的嗓音,为他唱法语歌的时候,也许是那天在俞宅的休息室,她笑着说“我等你”的时候。
江昭景想,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梦想的权利。
虽然程司菱的梦想,被所有人反对,但是她仍然一个人走了那么远。他舍不得让她对着所有人的后背。
“囡囡,希望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江昭景低头吻了吻程司菱的发顶。
未来,我陪你一起走。
程司菱在将申请单交上去去后,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在完成当天工作后,她还十分开心地喊了盛飞飞一起去吃火锅。火锅少女盛飞飞原本正在为内容的事情担心,一听到有人请吃火锅,暂时把担心都丢到了一边。
“你怎么这么好啊,还请我吃火锅。”盛飞飞迫不及待地丢了毛肚肥牛下锅。
“就是想,认识你的这段时间,真的很快乐,所以请你吃一顿饭而已。”
盛飞飞原本正眼巴巴地盯着锅里的食物,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吐槽:“你有病啊,这话说的,和我们下一刻就要分离了一样。”
“飞飞,我递交了调往国际版的申请。”
盛飞飞夹毛肚的动作一顿,她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我递交了调往国际版的申请。”程司菱重复了一遍,“如果申请通过,那么过段时间,你可能真的要暂时见不到我了。”
火锅里沸腾的毛肚已经没有人去关心,盛飞飞一直盯着程司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不过很快,她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难道一开始,你就是冲着我们报社的国际版来的?”
南城日报是国内少有的几家有驻外资格且在中东有固定派遣记者的报社,早些年的时候,也有许多怀揣着做战地记者梦想的年轻人因为这个来南城日报。
不过做战地记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多少人迎难而上,又知难而退。
“可以这么说吧。”程司菱笑了笑。
盛飞飞一时间觉得没什么胃口了,她喝了点水,才继续和程司菱说话:“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你这申请一交是福是祸,我只能期待,以后还能见到你。”
据她所知,南城日报的国际版,人员流动还是很频繁的,不少人在战区待过一段时间后,又退了下来。
很少有人喜欢不安定的生活。
“那祝我平安?”
“祝你平安。”盛飞飞举杯。
盛飞飞家离得不远,吃完火锅,她自己打了车回家。
江昭景之前来了电话,程司菱在原地等着他来接。
街上车水马龙,程司菱凝眸看了看街对面。在火锅店里,透过厚厚的玻璃,看江昭景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今天她却是在这里,等着他来接。
看到熟悉的车辆进入视线,程司菱小跑着过去,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江昭景俯身,替她系好了安全带,才问道:“今天开心吗?”
江昭景知道她一直比较宅,很少有外出和朋友聚会的时候。
“还蛮开心的。”程司菱想起盛飞飞的反应,她是极少数听说了自己想成为战地记者后,很快接受了这件事情的人。
“那希望你之后可以一直那么开心。”江昭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启动车辆。他现在越来越喜欢看着她,仿佛只有看到她真真正正地在他身边,他的一颗心才能安定。
车子缓缓驶出街道,程司菱才发现他们走的不是回家的路。
“我们要去南大吗?”程司菱认真地认了会儿路,发现他们走的路线,她也不是完全不熟悉。
“到了你就知道了。”江昭景也没说,只是伸出一只手,握了握她有些凉的手心。
这次的目的地,程司菱虽然没有猜对,但也八九不离十。江昭景没有带着她去南大,而是去了不远的J.L.。
“你今晚难道有工作?”被突然带来公司,程司菱忍不住笑了笑。
江昭景笑而不语,只是牵着她往里走。
都已经是吃完饭的时间点了,J.L.园区里却仍然灯火通明。程司菱知道现在的科技企业加班都很严重,但是近期江昭景下班都挺早的。
程司菱来过两次J.L.,虽然不能说对这里完全熟悉,但是也有了大致的印象。可是江昭景带着她走的方向,她仿佛从来没有去过。
走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在一扇门前停下。
“这是什么地方?”程司菱抬头问他。
“冥想室。”江昭景推开门。
程司菱这才发现,这扇门后,是一个完全用玻璃搭成的大房间,一进屋,脚下便是朱雀湖。
江昭景没有开灯,冥想室里昏暗一片。好在还有远处的灯光,稍稍能让人看清湖上摇曳的芦苇。
程司菱一时间有些拿不准江昭景的意思,抬头疑惑地看着她。
江昭景亲了亲她的额头,转而搂着她,指了指芦苇丛:“你看。”
只见芦苇丛中飞起来一个泛着暖光的小亮点,渐渐的,小亮点越来越多,像极了小时候湖边成群的萤火虫。
“萤火虫?”程司菱想起那天自己随口说的话。
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他就完全放在心上。
“这个时候,你从哪里变出来那么多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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