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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在大马士革的街道上, 让这座城市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机。
街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小摊贩沿街叫卖, 热爱生活的妇女手上的提篮里装着闻名于世的大马士革玫瑰,不知道是准备带回家做精油还是纯露。
人们脸上的表情或麻木或生动, 看起来与世界上任何一处都没有什么不同。
程司菱走到路边的流动书摊上, 拿起一本阿拉伯语书随手翻了两页。与她一样停留下来买书或者看书的人并不少,这座被称为“人间花园”的城市, 虽然饱受战火摧残, 却依旧有着他不可磨灭的光辉。
“你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书摊主哈迪是一个典型的阿拉伯人, 身材高大, 面部线条硬朗,五官深邃, 留着络腮胡, 操着一口不知道混着什么地方口音的阿拉伯语。
“他回中国了。”程司菱知道哈迪问的是江昭景, 往常他们两个总是结伴出行,只是最近国内有个重要的会议, 必须要他出席。
远处似乎还有着轰隆的炮火声, 但是大街上没有一个人惊慌失措。大家仿佛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音, 再大的炮火声和远处悠扬的音乐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中国,那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哈迪突然感慨了一句。
程司菱不知道哈迪是不是真的了解中国,但是有人夸赞她的祖国,总能让她展颜。
离开了祖国, 她才真正了解到中国有多好, 日渐强大的军事实力和不断提高的国际地位, 足够让每一个国人安居乐业,哪怕有的地方还不够富裕。
“如果有机会,可以给我们艾玛丽带几本中文书吗?”
艾玛丽是哈迪德女儿,一个不过七岁的小女孩。她还没出生,叙利亚的内战就已经打响。艾玛丽的梦想,是做一个科学家,可是残酷的战争,让她没有办法正式进入学堂。
这也是大部分叙利亚儿童的现状,生存,已经无比艰难,受教育,更是奢望。
不过哈迪还是尊重女儿的梦想,在选择的营生上就可以看出来。
“当然。”程司菱没有理由不答应,“如果艾玛丽能够学会中文,一定能领略到这个东方古老国家的无尽魅力。”
每一个中国人,在面对外国人时,都能对着自己的国家吹出彩虹屁来。
民族自豪感深深地刻在他们的骨子里,永远不能磨灭。
正说着,艾玛丽小跑着过来了。
艾玛丽在阿拉伯语中寓意着希望,小姑娘身上,寄托着父母活下去的希望。
“姐姐。”小姑娘看着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看着小姑娘渴望的眼神,程司菱摸了摸背包,只从里面摸出来一颗德芙,还因为阿拉伯半岛的高温,有些化了。
“给你。”程司菱将德芙递给小姑娘,流露出了抱歉的神情,“我今天出门有些急,忘记了给我们艾玛丽准备礼物。”
“这已经很好了。”好在小姑娘并不介意。
艾玛丽接过糖,开心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程司菱和艾玛丽交谈了会儿才离开。
艾玛丽父女是她来到叙利亚后认识的第一对朋友,也是她镜头下的第一对当地人。他们从马达亚镇来,听说那个地方因为战争,物价已经到了了不得的程度,一公斤牛奶能够卖到300美元。
当程司菱将牛奶送给小小的艾玛丽时,她当即流出了眼泪。她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喝过牛奶。
她甚至对着程司菱说,喝到牛奶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到了天堂。
战争总是让人格外容易满足,这是程司菱来到叙利亚后才感觉到的。
她穿过熟悉的街道,回到南城日报驻大马士革分社的时候,她的同事周漾正坐在椅子上,透过窗户看这座城市。他叼着烟,翘着双腿,眼神有些迷离。
不远处还有乐队在饭店里演出,街边有小孩正在成群结队地踢着足球。战火也没能阻挡叙利亚人对音乐的追求和对足球的热爱。
在叙利亚久了,周漾对国足越来越失望,一群拿着高薪在安全优渥的环境下,专注踢球的人,还比不过随时可能被剥下球衣送上战场的叙利亚人。
“你回来了?”周漾听到开门声才收回视线,他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抬头看程司菱,“又去看那对父女了吧?”
“嗯。”
“你倒是好心。”
程司菱自从和哈迪父女认识后,过段时间就会带点东西给艾玛丽,有时候是牛奶,有时候是糖,也有时候是一个苹果或橘子。
她也不带多,只让艾玛丽每次都可以得到新的惊喜。
“以我们个人的能力,实在帮不了他们什么。”程司菱去过几次难民营,知道自己能做的,不过是杯水车薪。在这片土地上,有数不清的生离死别,流离失所,她只是不希望看着仿佛到哪里,哪里便有阳光的艾玛丽也失去梦想。
“你知道就好。”周漾原本想骂她两句,但是话出口后却变成了关心,“以后出门还是小心些,至少带上你那两个雇佣兵。”
周漾口中的雇佣兵是跟着程司菱住在分社里头的,事实上,江昭景找的人要比她看到的多得多,只要她出门,总有人在暗处跟着她。
“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程司菱没有和他多解释什么只是丢了颗糖给他。
周漾将糖纸撕开,把一颗硬糖嚼得“咯吱咯吱”响。
“快到中午了,我们一起去街角的餐厅打牙祭?”
叙利亚人民热爱生活,可是他们的娱乐活动实在有限。下馆子顺便听听音乐,已经是他们最大的乐趣。
程司菱刚刚从外面回来,倒是没有什么再出去的心思:“我煮面吧,你吃吗?”
报社会定期从国内送物资给他们,江昭景也会安排人不断地送过来,可是哪怕这样,能存放的东西,他们还是尽量存放着。毕竟局势不稳定,谁知道会不会哪一天,这片土地和祖国的联系就被强行切段了。
防患于未然,在战场中显得尤为重要。
程司菱之所以会提议今天煮面吃,是因为囤着的筒面快过期了。物资要存没错,但是更重要的是不能浪费。
“吃。”周漾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咬了咬牙应道。
条件艰苦,程司菱也做不出什么花样来,就用清汤煮了两碗面,还一人给卧了一个鸡蛋。
“你这手艺,比我未婚妻差远了。”周漾吃了一口,只觉得嘴巴中都淡出鸟了,忍不住吐槽。
周漾此人,十句话不离他的未婚妻,提到的那一次,还必然是踩着别人捧他心中的女神。情人眼里出西施,程司菱早就习惯了。
“嗯。”她压根懒得争辩,随口应了一句。
“我说真的。”他见程司菱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她做饭特别好吃,做得最好的是鱼,因为我喜欢吃鱼。”
“你是刺激我是吧?”程司菱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欺负我对象回国了?”
她做饭也特别好吃,特别是江昭景喜欢的菜!
要是江昭景在,周漾敢损她一句,她能拉着江昭景秀上八百回恩爱,直到把他恶心吐。
“操,明明是你在刺激我。”周漾抽了抽嘴角,“你男朋友马上会回来,我未婚妻却从来没有来看过我。”
周漾在叙利亚快三年了,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因为有任务在身不能回去,而他的未婚妻,却是因为害怕战争,所以不敢踏足叙利亚。
周漾没有立场怪她,也不能怪她,恐惧战争不过是人之常情,像他们这样,往战场上跑的,才是怪胎。
周漾没事就要刺一刺程司菱,的确是因为嫉妒,嫉妒她的爱人可以为她放弃一切。他一边期待着未婚妻可以来看看他,一边又觉得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不来也好。
程司菱懒得理他,吃完了自己的面,将碗放到了周漾面前。他们这里的规矩是做饭的人不用洗碗,哪怕她做的只是毫无技术水平的清汤面。
周漾吃完了面,抄起程司菱的碗,一起洗了。
他回来的时候,程司菱正在日历上打叉,算算日子,江昭景这两天也该回来了。
做完了这一切,她退回到办公桌前,摊开了大马士革的地图。
明天她会去一趟难民营,每次去,都需要新规划一条安全的路线。
“这里别走了,刚刚被炸过,房子摇摇欲坠的。”看了眼程司菱画的路线,周漾指了指其中一处。
程司菱看了他一眼,在他指的地方画了个叉,然后找了新路,将那处绕了过去。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准备明日采访需要用到的东西。临睡前,她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才入睡。
炮火声响起的时候,程司菱才刚刚入睡。巨大的轰隆声让她迅速判断出这次爆炸的位置比起以往的每一次都近。
空气中一股难闻的硫磺味迅速弥漫开来,窗外传来男男女女绝望的呼喊,一声一声,凄厉得让人心慌。
程司菱甚至来不及穿好鞋,套了外套就往相对而言离爆炸地点更远的房间跑。
爆炸造成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走廊的玻璃全都被震碎。报社内都这样了,外面估计又要多几片废墟。
程司菱踏过碎玻璃,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房间,往国内发了快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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