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玉娇香

39.〔三九〕戒言

    
    温鸾好睡得很。
    甜酒下了肚, 酒劲缓缓地上来,等意识到是酒水, 人已经又乏又倦了。
    顾溪亭的手很暖,就贴在她的眼皮上,轻轻的按压好像催眠一般,叫人一点点睡过去, 再听不到周围的嘈杂。
    等李老夫人得知了事, 提前与宋老太太告别,接上温鸾回去, 人已经睡过了一觉,被瑞香抱着,吐了几回。
    马车动起来, 稍稍一颠簸, 她又忍不住,扑到车沿吐了几口,到后头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
    顾溪亭陪着回家,听到动静,调转马头。
    车帘落下, 人已经回了里头。
    “祖母。”顾溪亭问, “八娘还好么?”
    白妈妈掀了帘子, 露出车里的情形。温鸾翻身倒在软软的垫子上,李老夫人坐在一旁, 爱惜地抚摸着她的脸。
    “这孩子还从没提起过自己不能碰酒。要不是那甜酒实际上没多少酒味, 还不知这会儿她要吃什么苦头。”
    李老夫人叹气, 很是心疼地把温鸾搂过,让她睡在自己的膝头。
    温鸾这会儿人已经吐得清醒了,依偎在老夫人的膝头,喉头发哽:“这事儿毕竟算不了什么,所以才没同人说。那丫鬟说是主人家送的,人人都有,闻着也没个酒味,这才喝了。”
    她说完有些结巴地为自己辩护了下:“我……也没那么笨呀。”
    她上辈子被关在别业之后,有一回心里不痛快,也喝过酒。要不是下人们怕出事,帮她喊来了大夫,只怕就没机会在之后放火去烧季瞻臣了。
    有那样的经历,这辈子怎么也不会把命浪费在酒水这种东西上。
    李老夫人神色不变道:“不笨的人,都快把一瓶子的酒喝完了,才发现不对劲。还好没出什么大事,不然……你这条性命只怕都留不住。”
    顾溪亭颔首:“宁王殿下嗜酒,殿下也说这酒只供女眷饮用,鲜少会让人吃醉。”
    温鸾伏在李老夫人怀里,吐了吐舌。
    老夫人拍拍她的头,挥手让白妈妈放下了帘子:“不说了,快些回府。让人先去请大夫在府里候着。”
    顾溪亭称是。身边的长明当即跑出去请人了。
    温鸾在亭子里睡着之后,宫女大黄就把她的情况告诉给了顾溪亭。
    大约是在娘胎的时候留下的病,酒对温鸾来说,和毒.药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是有的只是折磨人,有的能叫人痛苦下几息毙命。
    宁王和大黄的意思,都是幸好陈国公府的这个酒是专供女眷饮用,不会醉人,口味甘甜更多的像是果汁,所以她这才只是觉得不舒服,有些犯困。等吐过了,酒散了,人差不多就没问题了。
    尽管如此,顾溪亭仍是有些不放心。
    听着马车里的说话声,他低声催了催车夫,驱马往顾家去。
    长明的动作很快,温鸾被白妈妈半扶半抱地送回温兰院的时候,大夫已经在里头候着了。
    顾氏周氏都在,有些担心的等着。
    大夫一番诊脉,得出的结论与大黄的一样,开了一副药方子,就拿了诊金回去了。
    周氏差了人去抓,亲自督着煎了药,和顾氏一道,一碗药一把蜜饯地给温鸾喂了下去。
    李老夫人也一直陪在边上,见温鸾一口药下去,眉头就皱得不行,有些心疼。
    “这药就这么苦么?”她心疼地叹气,“就没个不苦的药”
    周氏苦笑不得:“都说良药苦口。哪有不苦的药啊,苦着苦着人就好了。”
    心疼归心疼,温鸾受了这一遭,总是得吃上几口苦药的。
    酒散了,药喝了,人也就该躺着睡了。
    屋里人一散,就只剩了瑞香松香。瑞香眼眶还红着,温鸾安抚了几句,实在药劲上来,困得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温鸾没睡踏实。
    到半夜,身上还是起了疹子,痒得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眼泪淌得枕巾都湿透了。
    跟着一块哭的还有瑞香,一边摁着她的手,一边哗哗掉眼泪。
    温兰院的灯火就这么亮了一晚上。
    天明,昨日留宿在外的温仲宣匆匆赶到了温兰院。
    温鸾坐起来,脸蛋还红扑扑的,零星布着一些疹子。她到了天亮才睡了一小会儿,现在又醒过来,听到脚步声就索性起来了。
    “阿兄。”
    她轻轻喊了一声。
    温仲宣蹲下身,坐在她的脚踏边,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
    “怎么喝酒了?”他皱眉,拉上被子盖住温鸾的身子,“又痒了一晚上?难道没吃药?”
    温鸾抱膝,把下巴往膝盖上一搁,歪着脑袋,笑嘻嘻道,“吃了,可苦了。阿娘和舅母还喂了我好多蜜饯。”
    她虽然在笑,但声音明显听着不得劲,脸色也不好看,哪里看不出身上不好。
    温仲宣摸摸她的头:“怎么吃了还是这模样?”
    他有些自责,要是身份允许,能一道去陈国公府,说不定他还能拦着小妹吃酒。
    “阿兄,真没事。我这疹子今晚就能好了。”
    她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痒了一晚上,今天就是再怎样,也不会比昨晚难受了。
    就是……就是这一点一点的,好像不能出门见人了。
    温仲宣沉默了一瞬。
    “我听瑞香说,那酒是有丫鬟特地送到亭子那边给你的?”
    温鸾不舒服了一晚上,压根没去想酒的事,唯一想到和酒有关的就是遗憾。
    遗憾那么好喝的、甜滋滋的东西居然是酒,下回再也喝不着了。
    听温仲宣这么一提,她愣了愣,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阿兄的意思是?”
    温鸾自问在陈国公府还没得罪过谁,离了凤阳鹿县,或者说离了温家,更没人知道她不能沾酒的事情。
    这么一想,怎么也不该有人故意让丫鬟把酒送到她跟前。
    温鸾仔细想了想,想不出啥来。
    温仲宣苦笑:“说不定真的只是凑巧。是我想太多了。”
    他说完,捏了捏温鸾的鼻子。
    “下回再喝什么东西,让松香瑞香先帮你尝尝。你吃不出酒味来,就让她们先尝。”
    “可万一是不好的东西呢,总不能也叫她们先试了。”
    温鸾嘿嘿笑,话音才落,就看见瑞香松香直接往地上跪。
    “八娘,就听郎君的吧。往后吃的喝的,都让我们先试了,可千万别再冒险了。”
    “奴婢昨日被吓得半死,下回可再受不住了。”
    瑞香说着就掉眼泪。
    温鸾啊了一声,揉揉鼻子:“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用这么紧张……”
    她压根没把事情放在心上。
    酒也不是她故意喝的,就是瑞香也是被自己害得平白担惊受怕。她长了记性,以后不乱吃酒不就是了。
    温仲宣有些不赞同地弹了弹她的脑门:“不管是什么,让她们先试一下,总不会出什么岔子。你要是心疼,就自己再当心一些。”
    温鸾靠坐在床上,捂着脑门笑笑,乖巧地嗯一声。
    阿兄到底是因为担心她,这样的好意她总是不能拒绝的。
    温仲宣一陪就陪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因为温鸾吃药的关系,送到温兰院的午膳大多以清淡爽口为主。鸡鸭鱼肉自然是被屏除了,上的是几道时令菜,配的是一碗浓稠的白粥。
    温仲宣督着她吃完这些,才吩咐瑞香拿了一篮果子到她床边。
    温鸾有些坐不住,又眼馋新鲜的果子,只能在撒娇下床走动跟撒娇吃果子间选择了后者。
    温仲宣亲自上刀子给她削皮。
    她在边上眼巴巴等着,等来了一块果肉。
    松香这时从外头回来:“四爷来了。”
    温鸾哎了声,伸脖子看,见温伯仁果真进来,嘻嘻笑道:“四叔,我瞧着陆姐姐戴的簪子了。”
    她看看温伯仁,再看看身边的阿兄,心下忍不住发出感慨。
    上辈子想都没想过的事情,这一次兴许能实现吧。
    她想看四叔和阿兄金榜题名,想看他们各自娶妻生子。这次一定都能实现吧。
    温伯仁笑笑,受了温鸾的打趣。
    “恂恂,便便,侃侃,??;忠信笃敬,盍书诸绅;讷为君子,寡为吉人。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口三五之门,祸由此来。八娘,你说说,这话你是打哪儿听来的?”
    温伯仁昨日随陆大人去见了几位老先生,今早才送与好友尽兴而归的陆大人回府,就见着了陆娉婷。
    温鸾一听就晓得,这话绝对是陆娉婷转述的。
    她哎呀一声,揪住阿兄的袖子,瞅着温伯仁道:"从前…从前听阿兄念书的时候听着的。"
    她顿了顿,讨好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说错。"温伯仁道。
    这话的的确确是他们叔侄俩读过的。八娘的性子不太能坐得住,二哥又爱宠着她,请来的女先生能每日教上一两个时辰已经不错了。
    这样子的八娘,他当真没想到竟然能只是偶然听上一两次,就能记下这么几句话。
    "你陆家姐姐说,你天赋不错,如果愿意,可每日往陆家去。陆家多女儿,陆大人特地在家中设了女学。"
    温鸾忙不迭摇头。
    "四叔,好四叔,我可坐不住!"
    "我给四叔多做几副扇套,四叔可千万饶了我。"
    温伯仁哭笑不得。
    温仲宣看她讨饶的模样,笑得差点掉了刀子。
    "你不去也行。"温伯仁笑,"那就每日习字,好好练练你的狗爬字。"
    温鸾呀呀两声,不得不答应下来。
    温仲宣塞了块果肉进她嘴里,突然道:"八娘,阿爹要来永安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