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楼上是私人地界,陌生人不允许上去!”
“哎,可是我……刚刚有一个小孩不小心爬上去了,你让我去把他抱下来。”珊塔急得扯长了脖子张望,可是扶梯很高,弯弯曲曲的,她一下子找不到许东祁宝宝在哪里了。
“小孩子?”胸肌发达的黑西装保镖皱了皱眉,拦着的手丝毫不松,“我们没有看到什么小孩子,小姐,请您遵守规矩!”
珊塔一阵气苦,难道这人以为她是故意找的借口,想上二楼去?哼,就算这里装修得金碧辉煌又怎么样,真以为谁都稀罕啊!钱财不过就是粪土……呃,粪土……
好吧,是讨人喜欢的那种粪土。
珊塔气势软了软,双手合十地祈求说:“拜托你了,我们家的宝宝真的不小心跑进去了,你让我去把他带下来吧,一个小孩子,等会儿想妈妈了,该多无助啊!”
珊塔眨眨眼,自认为这话说得非常合情合理,只要是个人心肉长的人,就会被打动,结果,这两个保镖纹丝不动,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不好意思小姐,你没有出入许可证,我们不能让你上去!”
“这……”珊塔气得跺了跺脚,抬头看看空无一人的二楼,扭头跑回去找许沉凉说这件事了。
“嘿咻、嘿咻。”许东祁宝宝爬楼爬得好辛苦,都有点小喘气了。他爬上最后一层阶梯,摸摸自己的小胸膛,安抚安抚自己。
要见有钱人一面,真的好辛苦啊!
许东祁宝宝抬头找刚刚看到的那个人的影子,却找不到了,他迷茫地四处张望着,房子太大了,到处都灯火通明,亮堂堂的,让小宝宝迷失了方向。
“在这里。”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许东祁闻声转头,脸上顿时一喜。
是刚刚那个有钱人呢!
他本想小跑过去,不过想起来自己应该矜持,于是礼貌地一步一步走过去。
傅薄凡冷着脸,看着那个小人儿像只小鸭子似的,摇摇摆摆地迈过来,左胸口某处不断地发痒,他不动声色地吞了口口水,垂眸盯着他,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许东祁宝宝抬头看着他,一脸天真,看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问:“你就是那个最有钱的人吗?”
傅薄凡微微皱了皱眉:“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的语气冷淡惯了,就算是对着一个小孩子,也像是在对着大人说话一般,严肃沉冷。
不过,许东祁宝宝可不是幼稚园里的普通小朋友,他才不需要大人说好听话哄他,相反,傅薄凡这样冷淡的语调,像是对待一个平等的大人,在跟他商谈,让许东祁宝宝非常满意。
他点点头,咧开嘴笑,用最甜的宝宝奶音说:“我想找你包养我麻麻!”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许东祁宝宝等着他的回答,半天都等不到,无聊地吃起了手指。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冷酷无敌的男人,刚刚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傅薄凡好不容易顺过来一口气,努力用最冷漠的声音问:“你刚刚说什么?”
许东祁宝宝疑惑了,他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挺帅的呀,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啊,为什么听力不太好呀?
他清了清嗓子,两只小手背在身后,用最大的声音吼出来:“我说——我想找你包——!”
“停!”傅薄凡不堪其扰一般,大手猛地伸过去捂住了许东祁宝宝的嘴。
触到孩子温暖柔软的脸颊,他像是被烫了似的放开,几乎是有些慌乱地问道:“你妈妈让你来的?”
他问出这句话,嗓音都忍不住地沙哑了,他不敢做这种假想,可是,这又是最合理的推论,而且恰巧的是,这是对他来说,心底隐隐渴望着的推论。
许沉凉难道还想和他发展点什么?才不惜让孩子来撒这种谎?
难道,是引起他注意的新方式?
五年不见,她的鬼点子变得更多了。
傅薄凡想着想着,脸色黑了一层。
“不是。”谁料,许东祁宝宝摇头晃脑,用清脆的声音果断地说道,“不是我麻麻叫我来的哦,是我自己来的,嘘,不要告诉我麻麻,她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存在!”
许东祁宝宝得意地说着,他这么聪明,麻麻肯定猜不到!
傅薄凡一口血差点哽在喉咙处,他的脸唰的更黑了。
“你自己要来找我?你有什么事?你知道包养是什么意思吗?”傅薄凡心情不好,即便是对着孩子也没有忍住,冷淡地逼问出三个问题,气势阴沉至极,就算是个成年人,也会被当场吓尿。
结果,许东祁一点也不怕,他不慌不忙地解释说:“我当然知道了,包养的意思就是,让我麻麻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也能挣钱养我!我麻麻每天都在工作,半夜了也有人打电话给她叫她工作,都不能陪宝宝好好睡觉,窝再也不想要麻麻那么累了。可是,窝没有钱,不能养麻麻,所以,只能给麻麻找一份包养的工作!”
傅薄凡愣住了。
每天都在上班,为了养孩子,半夜的时候也被叫起来加班?
许沉凉,过去的这五年,是这样过来的?
她不是说她过得很好吗,不是说,叫他不要打扰她吗。
“不会是单亲妈妈吧……”
助手王清的这句闲聊,在此刻无意识地飘过他的脑海,傅薄凡眼眸微微睁大。
“有钱的叔叔,怎么样?你能不能答应我,包养窝麻麻啊?她真的特别厉害,报社的阿姨都很喜欢她,都很崇拜她,每个人都夸她好耶!你也一定会觉得她很好的,快点包养她吧!”
傅薄凡出神之际,衣摆冷不防被一双小手拉住,扯着摇了摇。
他低头,正好对上孩子那双水润的双眸,亮晶晶的就像缀满了满天繁星。
他的头发很软,肤色白皙,眸色浅淡,看上去,就像一个精致的混血儿。
说实话,非常可爱,可是……
他不应该接近他。
傅薄凡猛地后退一步,衣摆从宝宝的小手中滑出,宝宝眨了眨眼,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抬起头,不解地望向男人。
傅薄凡掩在面具后的双眼闪过慌乱和震惊,他用力撇开头,生硬地说:“我从来不做这种事,包养什么的……这个词,不管你从哪里学的,以后也不要再提!”
说完,傅薄凡转身匆匆离去,许东祁看着这个第一次见的帅气背影逐渐消失,心头涌上一阵失落,圆圆的葡萄眼也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哎,原来这个有钱人这里,也找不到工作啊!”
许东祁宝宝遗憾地感叹,像个小大人似的摇摇头。
傅薄凡迅速地走过转角,抓过身边一个保镖,吩咐道:“照看好他,护送他下楼,找到……一个叫许沉凉的女人。”
“是!”
保镖离去,傅薄凡靠着墙体,挣扎地闭上眼。
眉心紧紧皱起,像一道化不开的川字。
从珊塔那里得知消息的许沉凉慌忙地赶过来,眉宇间不自觉凝聚了一股煞气,什么规矩,什么不准上二楼,谁敢拦着她去找宝宝,谁就是找死!
刚冲到楼梯口,却恰好看见了被保镖抱下来的许东祁宝宝。
身上的煞气顿时一松,许沉凉立刻朝宝宝伸开双手,接过儿子抱紧了,安抚地拍拍儿子的脊背:“宝宝不怕,妈妈接到你了。”
许东祁宝宝依恋地在妈妈脸颊上蹭蹭,心里却悄声地道歉,麻麻,对不起,其实我不是不小心走开的,我是故意的……不过为了麻麻的幸福,窝必须要隐瞒你!
许沉凉接到宝宝,什么都好说了,她对保镖点头致谢,转身就准备离开。
经过宝宝这件事,她已经没有任何兴致了,而且,看这个情况,那个传说中的大人物应该也不会来出席宴会了,她也没必要再等下去。
珊塔也跟在许沉凉身后,不过临走前,转身,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高大沉默的保镖,最后忍不住说:“你干嘛绷着个脸凶人,抱着孩子的时候还挺帅的噢!”
说完,珊塔飞速溜走。
她身后的保镖微微偏头,看了她的背影多一秒,又缓缓地扭回正位。
回到家,已经九点半了,许沉凉迅速帮宝宝梳洗好,把他放进被窝里睡觉觉。
月光温柔如水,清凉温润地洒在卧室里,这间新卧室是按照宝宝的喜好安排布置的,为了能让他更快地适应这里的生活。或者说,自从宝宝出生以后,许沉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宝宝打转。
许东祁宝宝似乎也知道这点,虽然他有时候很调皮,可是从来不曾让许沉凉真正地担心过,就算是他偶尔的吵闹,也更像是一种掩饰,掩饰他过于成熟睿智的内心,让许沉凉觉得他只是一个宝宝,并没有超出常人的懂事,那么,许沉凉也就不会那么内疚。
虽然许沉凉没有和他正面谈起过这个话题,但是宝宝知道,妈妈一直在为了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家而内疚。
别人家都有爸爸,他没有。别人都是金发碧眸的孩子,他却是黑眸黑发,虽然他看起来很像一个漂亮的混血儿,但这却阻止不了社会环境给他带来的排外感。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许东祁宝宝才会更加地依恋许沉凉,妈妈是他唯一的依靠,而他同时也知道,自己也是妈妈唯一的依靠。
在许沉凉隔着棉被轻轻的拍抚中,和温柔的讲故事声音中,许东祁宝宝抱着妈咪的脖子,幸福地睡着了。
看到孩子畅快地打起了小呼噜,许沉凉微微一笑,把宝宝的两条小嫩爪子摘下来塞进棉被里,关了灯,静悄悄地退出去。
许沉凉的采访就此搁置了,那边没有新的消息,可是,许沉凉却不能光领工资不干活。
青葵报社的主编不得已给她安排了另一个任务,当地有名的沈氏企业即将迎来二十周年,准备在媒体上宣传一番,需要一位记者去联系稿件。
“其实这件事情应该叫个实习生去就可以了,可是现在我们报社人少,而你又刚好比较空闲……”主编为难地说着,许沉凉面带微笑,坐姿端正地听,心里却暗笑,估计主编是想说“我们报社现在就你一个吃白饭的”吧。
她翻看了一下基础资料,觉得有几分熟悉,在脑海中搜索一番,便已经找到了答案。
原来是那个沈家。
许沉凉的眸光凝滞了一瞬。
“呃,你有什么困难吗?这个其实是你主职之外的任务,你不接受也可以的。”主编打量着她的脸色,说着。
许沉凉回神,虽然知道在国内某些老板特别喜欢说这种套话,其实心里跟嘴上说的不一样,但许沉凉还是认认真真地道谢:“谢谢您关心,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做这个工作。”
她都已经身在A城,过往的回忆自然是不可避免,她又何必躲躲藏藏?
不就是一个沈氏,不就是一个沈馥馥,她没必要为了这个而改变自己的道路。
从主编办公室出来,许沉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有一种感觉,自己正在离五年前的过去越来越近,可是她想追求的东西和那个人,还不知道身在何方。
罢了,许沉凉在心中决定,现在刚回国一切还是兵荒马乱,她只能先把工作搞定,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她就再跟那边的老板多请一段时间假,用来专心找傅薄凡!
她等了五年,把自己磨砺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早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他了。
之前有过的犹豫,也不过就是四个字,近乡情怯而已。
下午准备好了东西,许沉凉直接去了沈氏的行政办公室。
她戴着工作牌,梳着简单的马尾,脸上是亲和动人的微笑,这么一个记者走进来,险些把办公室里的男员工看得直了眼。
“我是青葵报社的记者许沉凉,之前和贵公司有过预约。”
许沉凉自我介绍着,五年过去了,商场上本就是日夜之间风云骤变,坍塌的许氏早已没人记得,而许沉凉这个本就没有在大众面前大肆宣扬过的名字,更是轻易就埋没在了风中。
现在,已经没有人记得当初的许氏大小姐许沉凉,而只有这个像是大学生一样的,清纯朴素的小记者许沉凉。
“好的,好的,你要写我们公司的宣传材料对吧?不如我先带你到处转一转,了解一下大概情况?”
“有劳了。”
许沉凉微微鞠躬,让开门让人带路。
她一边四处观察,一边记着笔记,把看到的每一点一滴都记录下来。
“你们公司员工气氛很严谨。”
“是的,我们的管理条例非常完善。”
许沉凉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如果是平常的深度挖掘文章,她可能会从公司职员的幸福感和人权入手,不过,这只是篇宣传报道文章,她只需要展现好的一面,也就没必要写那些了。
许沉凉低头,将几行字从笔记本上划去。
正一边走着,不经意间,她撞到一个人身上,包包里的笔盒、化妆品等等东西掉落了一地,许沉凉赶紧弯腰捡起来,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刚刚没有看路……”
许沉凉抬起头,下意识地冲来人微笑,可下一秒,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
对面那人看到她,更像是见了鬼似的,眼眸瞪大,嘴巴也大张得恨不能把她给吃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寂静极了,旁边的员工也紧张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连那个带路的人都呆滞了,虽然许沉凉和眼前这个人彼此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这种气氛就是特别奇妙,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一出大戏似的。
最后还是许沉凉先反应过来了,柔柔地一笑,那眉眼浅淡得好像和眼前这人毫无关系,素不相识似的:“下巴要掉下来了,注意点形象,莫笑。”
她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意味着她跟眼前这个女人非但不是陌生,反而很熟悉。
熟悉到就算过了五年,两个人都变了太多,她们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莫笑瞪着她又看了一会儿,像是看着个什么怪物似的,紧紧地盯住她,一再地问:“你没死?你为什么没死?”
讲道理,大部分人还是挺忌讳这个字的,一听有人这么地逼问另一个人“你为什么没死”,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同时也很兴奋,因为这绝对是有好戏看了。
许沉凉还是那么淡淡地笑着,她看了看左右,说:“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在这里讨论这个话题……”
莫笑到这个时候也终于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了。
她看着眼前的许沉凉,清汤寡水般的黑长发,素净恬淡的面庞,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张扬的许沉凉,可是,却终究是她。
莫笑真的觉得挺可笑的,过了五年,她一直觉得这人要在自己的生活中淡出了,虽然有时候还是会觉得生活里好像少了点什么,总是悬着个边儿,不太是滋味,但是真的再见到许沉凉的时候,莫笑心底潜意识深处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是了,她回来了,她果然是要回来的。
莫笑就在那儿大笑不止的,就像抽冷子疯了似的,她平常在这里出出进进还特别有精英风范,像个仙女似的,这会儿旁边的人都斜着眼睛看她。
笑完了,她也就回过头对许沉凉说:“对,你说得没错,我们不适合在这里谈,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谈呢。抱歉,我先不陪着你了,莫氏可是离不开我的,我很忙呢。”
莫笑挑着嘴角说完,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在那儿笑个不停的,让许沉凉还以为自己回来是来给她送笑料来了。
她疑惑地想了想,摇摇头,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哦,对了。”莫笑好像是忽然才想起来似的,停在了门口,背光里她的身影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似乎是偏着个脑袋,对许沉凉一字一句地说,“你走之后,他差点为你杀了人了……你知道么?”
许沉凉忽然就愣在那里。
莫笑没有说姓名,可是许沉凉没有什么好歧义的了,她太知道这个“他”是谁了。
许沉凉心里飕飕的冷,像是沉进去一块冰,她宁愿相信她现在就要被裁员辞退没饭吃养不起孩子,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
她就摇摇头,希望莫笑是在骗她。
许沉凉就在那儿勉强扯了个笑容地说:“无冤无仇,怎么会想这种事呢?不可能的。”
“无冤无仇?”
莫笑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然又忍不住地大笑起来了。
“好,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回来了……许沉凉,你真是好肚量,只是不知道,他听了你这豁达的话,会不会给气死。”
莫笑说完,狠狠地踩着高跟鞋走了,许沉凉真的心里一动,莫笑这个意思,是不是说她和傅薄凡这几年一直有联系的?许沉凉差点就想追上前去问傅薄凡的情况,却掐着手心,狠狠地阻止了自己。
她即便再想傅薄凡,想得要发疯了,她也要自己去找,而不是去问别人。
傅薄凡是她的,从此以后,她不要从任何别人那里听到他的消息。
莫笑的身影消失,许沉凉也扭回头,对着旁边一片怔楞地看着她的人,就那么笑了一笑说道:“我们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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