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沉凉，听说你还相信爱情

    
    看到傅薄凡双眼直直地盯着屏幕的样子，许东祁得意地就快翘尾巴了。
    他就在那儿得意地问：“怎么样，我那个交易，你考虑一下呗？”
    小奶音还颇有点轻佻的意思，傅薄凡转眼瞪着他，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一头两个人在僵持着，另一头，许沉凉却出了点状况。
    她做记者的时候也不是成天坐在办公室里写写材料打打字就可以的，也要出去收集资料，遇到难事的时候偷偷摸摸跟踪人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于跟踪这件事就比较敏感，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身后有几个尾巴在跟着了。
    许沉凉皱了皱眉，往左边便利店里一闪，五分钟之后，门口的铃铛一响，许沉凉跨步上前就揪住了那人的衣领，在那人瞪着眼睛不知所措的时候逼问道：“说，谁让你跟踪我的？”
    那个私家侦探还没想到自己能被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人反跟踪，慌忙地不断推眼镜，还在那儿试图遮掩地说：“没，没呢，我来买水喝……”
    “你在这儿跟谁犟嘴呢？”许沉凉不退反进，气势汹汹地逼问，“我找你麻烦了吗，没有，但你要不回答我，我就要开始找你麻烦了。”
    “小姐，真是误误误……”
    “别哭！说话！”
    侦探沉默，他是想说误会，有点口吃，可不是在呜呜呜啊。
    或许是许沉凉的气势有些吓人，也或许是，那侦探总算想了起来，自己也没干什么坏事，只不过拍了几张照片而已，也就放松了下来，把背后主顾给供了。
    问题他也不知道主顾的真实姓名，只说：“我就知道是个叫傅先生的人在背后操作，他是惊凡企业的老总，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沉凉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
    “你……你说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反问，那侦探还以为她不满意呢，在那儿愁眉苦脸地说：“哎，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我都招供了，你放了我吧……”
    许沉凉一把给他丢开，叮当一声推开便利店的门，拔腿就跑到街边，拦车去惊凡写字楼。
    她要采访的对象，那个莫名其妙接受了采访却又对她避之不见的人，那个找人偷偷跟踪她的人，那个被称作傅先生的人……
    真的会是他吗？该不会，又是她在异想天开吧？
    许沉凉跑到惊凡的公司大楼，冲向前台亮出自己的工作证，说自己是跟傅先生早有预约的记者，前台翻了翻记录，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于是赶紧把许沉凉迎上了电梯。
    等电梯到顶楼的时候，许沉凉心砰砰跳得，激烈极了。
    “叮咚。”电梯门大开，窗明几净，二十三层楼的高度能俯瞰小半个城市，景色恢弘。
    许沉凉一步一步地踏进去，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心像是飘在云端。
    忽然，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把她给叫住了。
    “麻麻？！”许东祁宝宝一偏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慌张。麻麻怎么会在这儿？他被抓包啦！
    许沉凉倏然回过头，就看见正东方向的办公室里，她的儿子在老板椅上晃着两条小短腿，他的旁边，一个穿着铁灰色西装的男人双手插袋地随意站着，靠在办公桌边，似乎在她来之前，正在和小朋友说话，而她来之后，整个空间的气氛都寂静了。
    许沉凉傻傻地看着他，傅薄凡也无声地凝视回来。
    两分钟后，许东祁宝宝再也忍不住了，跳下椅子，撒娇地黏到许沉凉身边，说：“麻麻，你来找我的吗？我真的没有乱跑，我现在就跟你回去，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许沉凉突然的沉默，让宝宝心慌了，她误以为麻麻是生气了。
    许沉凉被他一扯，也回过神来地看了他一眼，她一动，身体就好像自行绷不住似的，眼泪刷刷地就掉了下来。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要哭，就那么像个傻子似的，又哭又笑，也不敢偏头看傅薄凡一眼，只对着宝宝，摸他软软的脸颊，颠三倒四地说：“啊，宝宝你在这里啊，哈哈哈，好有缘啊又看到你了，好巧好巧，你好你好，对了我也姓许噢，幸会幸会……”
    许东祁宝宝疑惑地眨眨眼，他可是很聪明的，可是为森莫他听不懂麻麻在说什么呢？
    许沉凉没注意到的是，在她流下眼泪的时候，傅薄凡放在身侧的手就微微握紧了。
    他站在那里，光是不说话，气场就已经很鲜艳，存在感强得让人无法忽视，许沉凉哭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就像个疯子，于是勒令自己停了下来，转身擦干净眼泪，丢脸地一点声音也不肯发出来了。
    她真的看到傅薄凡了。
    她做了五年这样的梦，可还是觉得相逢来得过于仓促。
    她都没准备好，像个傻子似的在这里控制不住地哭泣，而傅薄凡却淡定地什么话都不说……
    等等。
    傅薄凡什么都没说？
    许沉凉像是一瓢冷水浇到了滚烫的心尖上，她猛地转头看向傅薄凡，刚才傅薄凡熟悉得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接着泪眼迷蒙什么都没看清楚，现在认真定睛一看才发现，傅薄凡脸上竟然戴着半张面具，像一个有些小众的装饰品，但与此同时，傅薄凡脸上的表情冷得就像那张面具一样，一点波动也没有。
    这不对劲。
    许沉凉眼睫毛眨了眨，傅薄凡看到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她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痴痴地望着傅薄凡，喃喃自语道：“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傅薄凡已经站直了身子，就如同一尊冷漠俊美的雕塑，站在那儿缓缓地转动了眼珠，半垂下来，冷漠地盯着许沉凉。
    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许沉凉有些受不住这种眼神，冷得她骨头缝里都开始隐隐作痛。
    她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上前一步，声音干涩地说：“嗯，我还没有好好打过招呼呢……我这五年变得挺大吧，都不太像原来的样子了，你可能一时觉得我陌生……”
    “我知道你是谁。”傅薄凡冷冷地打断了她。
    他的声音像一把刀子，沉沉地掷在地上，砸断了许沉凉那些天马行空的自我解释。
    许沉凉嘴角再也挂不住了。
    她的笑容逐渐消失，声音有些发虚地说：“嗯，当然了，你的记性很好的。我该说一声，好久不见吗？”
    她眨着眼睛，恍然觉得眼眶似乎又有些湿润了。
    被打湿过的泪腺是最不好对付的，动不动就要冒出泪来。
    傅薄凡没答话，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讨论让他无聊，他转过身走到窗边，拉开了和许沉凉之间的距离。
    许沉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的重逢，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啊……
    许沉凉刚刚被自己的情愫烧得过烫的大脑迅速地冷却下来，她轻轻地说：“是，你讨厌我，是应该的。”
    不声不响离开的人是她，她没有权力委屈。
    现在不适合谈话，许沉凉也受不了傅薄凡这样的冷漠，她有些狼狈地转身，却恰好撞进了许东祁宝宝那双清澈干净的眼里。
    “宝宝……”她竟然差点忘了，儿子还在呐。
    许沉凉第一反应是赶紧拉着儿子的手逃离这个地方。
    结果身后傅薄凡的声音忽然传来，闷闷的，很生硬：“你的东西不关掉？”
    许沉凉还没反应过来，可这句话显然不是对她说的，因为她牵着的宝宝突然回过头，接着就是一蹦，像只小猴子似的窜到了电脑椅上，在那儿认认真真地按了几下，把桌面上的邮箱给退出，这才爬下椅子。
    这可是傅薄凡的总裁办公室啊，那电脑哪是能乱动的，许沉凉下意识地对儿子招手说：“宝宝快过来，怎么能乱动人家的东西……”
    傅薄凡心底就是一寒。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个女人把那个小小的人抱进怀中，之后就一眼也不看他了，几乎是带着点恶意地说道：“你知道你儿子来这里做什么的吗？”
    这下可把许沉凉给问住了。
    她眨眨眼，问怀里的宝宝：“真的，你怎么在这儿？！”
    这什么情况？许东祁宝宝也懵了，难道麻麻不是来找他的？
    他欲哭无泪，正想萌混过关，撒个娇什么的，那边傅薄凡就给他全抖搂出来了：“他给我看了份简历，你应聘，想让我包养你。”
    傅薄凡故意说得似笑非笑的，像是个嘲讽的意思，他还有心想刺一刺许沉凉，大概是个“你看看你带出来的孩子不学好”之类的意思，但是他酝酿了又酝酿，张口还是说不出来这么难听的。
    但是，他把话挑得这么明，许沉凉也应该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许沉凉肯定正臊得慌吧，肯定觉得他侮辱她了，肯定气不过地要跑了。
    傅薄凡一边想着，一边觉得心脏隐隐作痛，却又强撑着，仿佛是报复着什么的快意。
    许沉凉听了这话以后，果然震惊了。
    她低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没想到儿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上次虽然给她提了一次“包养”啥的，她也没在意，解释了一番就过去了。
    没想到，这孩子是想把他妈给卖了。
    真没心没肺啊。
    她喜欢！
    许沉凉恨不得扑下去亲许东祁一口。
    儿子好助攻！她正愁着尴尬，没话题聊，不得不离开了呢，现在她就不用发愁了。
    不过在傅薄凡面前，她还想矜持一下，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个去夸儿子的。
    许沉凉轻咳两声，装模作样地说：“啊？你说森莫？呵呵呵，小孩子不懂事的嘛，不过，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啊。”
    傅薄凡惊呆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也就呆了那么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冷冷地说：“你说什么？”
    许沉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忽然冲他笑了笑，讨好地说：“我说，我觉得不错啊，傅先生，请你包养我吧。”
    傅薄凡瞪着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躲着瘟疫似的忙不迭说：“你疯了。许沉凉，不管你搞什么名堂，你现在给我出去！”
    许沉凉撇了撇嘴，傅薄凡真的好凶。
    她不知道的是，傅薄凡这几年来都一直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今天还是他第一次流露出身为人类的正常感情。
    “出去就出去。”
    许沉凉倔强地说了一句，拉着许东祁宝宝就往外走。在电梯里，许东祁宝宝眼睛亮晶晶地，他可兴奋了，他没想到麻麻竟然会配合赞同他的方案，这让他更加得意了。
    许沉凉看着自己儿子一副尾巴都要翘起来的样儿就想笑，她忍着没说话，把宝宝一路带回了家，路上给珊塔去了个电话，说自己提前回来了，让珊塔不需要过来了。
    “啊？沉凉姐，你那边的事儿就已经办完了？”
    “还没有。不过，我去办了件更大的事。”许沉凉声音带笑地说，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喜气，“我的主要任务，惊凡企业的采访，搞定了。”
    “什么！？”珊塔在那边尖叫。
    “呃……”许沉凉有些心虚，她刚刚是说大话呢，傅薄凡对她没个好脸色，而且她根本也没提采访的事儿。“其实还差那么一点点啦，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能搞定！交给我吧！”
    带着儿子回了家，许沉凉盘腿坐在了客厅正中央的地毯上，许东祁宝宝也有样学样地盘腿坐在那儿，双手托腮，像一朵小花似的，虎目圆睁，一脸严肃地看着麻麻。
    他们家，有重要事情要说的时候，就会这样。
    许沉凉沉沉地开口了，说：“儿子，麻麻今天有件特别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麻麻，你说，我受得住！”
    许沉凉咽了咽口水，心想儿子你真受的住吗。
    但她迫不及待想说了，刚刚她忍了一路，或者说，她其实已经忍了五年了。
    “宝贝，今天你见的那个傅先生，其实就是你爹地。”
    一口气说完，许沉凉一脸恳切地等着儿子的反应。
    许东祁小朋友，少见地呆滞了一下，接着，他抽了一个奶嗝，突然侧躺滚到地毯上了。
    “儿砸！”许沉凉扑过去抱住他。
    许东祁小宝宝学着电视里心脏病突发的大人的样子，望着天花板说道：“这，这太刺激了……”
    “噢，是吗？”许沉凉说着，伸出手哈了口气塞到许东祁的腋窝里，挠，“有这个刺激吗？”
    许东祁宝宝怕痒地躲来躲去，飞出一串串银铃似的笑声。
    闹够了，许沉凉才把儿子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晃着，柔声地说：“妈妈早就想给你介绍你的爹地啦，可是妈妈怕自己表达能力不好，把他描述得不够好，让你不够喜欢他，所以一直不敢和你说！今天你看到他了，宝宝，告诉妈妈，你喜欢他吗？”
    许东祁宝宝仰着头，倚靠在妈妈怀里盯着妈妈看。
    其实，他的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聪明到了什么地步呢，才五岁的他，已经学会了世故，已经懂得了不要去强求那些自己没有拥有的东西，所以，“爹地”这个角色在他现有的认知中从没有出现过，当他知道，妈妈偶尔跟他提起的“爹地”就是那个人的时候，他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
    他不在意。
    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似的。
    他眼中就只有妈咪。
    许东祁看着许沉凉，许沉凉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虽然是在和他说话，可是，却很明显已经跑神地在想别的事情，而且沉溺其中，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彰显着她的好心情，那精致甜美的脸庞也似乎比平时要亮了几个度，散发着柔柔的光芒。
    这样的妈咪，很开心。
    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开心。
    许东祁宝宝抿了抿嘴，就用力地搂紧许沉凉，点头说：“喜欢！”
    如愿以偿地看到妈咪听到他的回答以后更加灿烂的笑脸，许东祁宝宝也满足地笑了出来。
    不管是爹地，还是傅先生，只要妈咪喜欢，他就觉得很好。
    “好！儿砸你放心，妈咪一定会把你爹地追到手的！”
    许东祁宝宝似懂非懂地点头，他的小脑袋瓜有些疑惑了，怎么肥事，别人家的爹地都在沙发上看电视吃零食赶都赶不走，他家的爹地还要麻麻去追回来的？
    **
    惊凡企业的总裁办公室里，傅薄凡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那个女人说什么？
    她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
    果然孩子就是她教坏的！
    傅薄凡气得脸色难看至极，许沉凉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似乎有些，没皮没脸的，以前戳一下就委屈兮兮又倔强地不肯说出来的小哭包，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小赖皮？
    该死，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想到去让人保养自己这种烂主意？她缺钱为什么不跟他说！为什么不回来找他！
    傅薄凡暴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这时，手下送来了一份新的资料。
    “傅先生，这是最新的调查结果！”
    傅薄凡劈手夺过来翻看，里面的信息果然有了更新。
    之前，他只查到许沉凉在国外和一个王室结婚，而这份新的详细资料上显示，那个叫做“爱德华”的王子已经于三年前毁了婚约，选择和王族宗室同时也是拥有强大财力的支持者联姻，许沉凉也就离开了王宫，选择成为一个记者独自生活。
    傅薄凡紧紧盯着那几行字，嫉妒的酸涩和一种没来由的暴躁，占据了他整颗心。
    她是不是傻？
    她明明知道，不管她曾做出过什么样的选择，她都可以回来找他的。
    为什么，被那个狗屁王子抛弃了，还是不肯回来？
    傅薄凡用手撑着头，盖住了那没有面具覆盖的半张脸。
    “出去。”他冷冷地说，属下闻言立刻转身退出办公室，三秒之后，那个资料夹被狠狠甩到了门上。
    又过了三分钟，傅薄凡的唇角，才缓缓勾起。
    许沉凉，现在是单身。
    她单身，而且，她在勾引他。
    怒火，确实还在心里没有消失，但是，另一种更深入骨髓的情愫，也同时涌了出来。
    傅薄凡很难再控制自己。
    当初，是因为许沉凉叫他不要靠近，可现在，许沉凉就在他面前，仿佛唾手可得。
    “许沉凉，你究竟是想要把我折腾成什么样……”傅薄凡薄唇间逸出一声叹息，他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单手遮眼，触碰到那冰凉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