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虽说棠婧是一个人居住。
写稿子还是学习,她的母亲都是不知道的。
但总有突袭查岗的时候,棠婧放学到家,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高级商务车停在门前,234的大门开着,昭示里面人的身份——她的女强人母亲。
棠婧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恢复平静。
她走进家门,满地都是小说被撕毁的碎片,电脑已开机,椅子前坐着优雅又严肃的母亲。
母亲大部分时间都在开会和出差中度过,平时对她宠爱有加,从不束缚她对小说还是什么的兴趣爱好,但这是在她没有重大考试的前提下。
一旦有重要的考试,绝不容她任性半点。
言情书被撕毁,稿子被删除,也是理所当然。
她只能做个乖乖女。
棠钟年见她回来,这才站起身,瞥一眼满地狼藉,淡淡解释:“家里没用的书我帮你撕了,电脑里没用的东西我也帮你删了,静下心准备中考。以后零花钱会翻倍,多吃点好的。”
不亏是商界女强人,外表永远和蔼,实际的手段却是毫不留情。这是长年累月积攒出的性子。
就连她棠婧的姓,也是随了母亲的。那个没用的父亲,早被母亲视为垃圾。
棠钟年简单利索说完自己想表达的,就准备离开。
棠婧站在那里,说了一句:“前阵子我爸来找我了。”
母亲这才停住脚,回头问:“他找你要钱?”
“嗯。”
棠钟年冷嗤,嘲讽:“这种社会败类怎么还没死。”
“你不是不知道他把钱都拿来赌,日子过得不好,别不接他电话。”
她顿一顿,试图让母亲念旧情:“好歹,你们曾经是夫妻。”
“你的意思是明知道他会赌博,还给他钱?”
棠钟年讥笑地看着女儿,摇头:“不,我一分钱都不给他。哪怕我捐给慈善机构,也好过给赌鬼。”
是啊。棠婧在心里认同,给慈善机构还能帮助人,给赌鬼又能有什么用呢。
母亲离开后,她看着遍地撕碎的纸页,心里满是不舒适。
电脑的稿子被删了。可以没有痕迹。
实体书被撕了,却是扎她的眼。
隔天早晨,姜灵灵跟棠婧一起搭公交车上学。她心思敏感,发现棠婧情绪不太高,跟以往不同。
她拽拽棠婧的衣袖,开口询问,才知道棠婧偷写言情稿子,被偶尔查岗的母亲销毁。
想起棠婧说过理想是当编剧,她心里有点复杂,理想并不是会被所有人理解,总会有阻碍,就像是棠婧,遇到的第一个阻碍,就是来自母亲。
姜灵灵抿抿唇,问:
“那中考完以后你还会写吗?”
棠婧笑了笑,倒是很淡然:“写啊,我管呢,反正我喜欢。人是为自己活,干嘛不做自己喜欢的事。”
姜灵灵真心羡慕棠婧的这个心态。即便家里不支持,依然坚持最初的那颗赤心,热忱,潇洒。
无拘无束,似乎没有可以东西可以捆绑住那自由的灵魂。
她微微笑笑,垂眼,联想到自己。
如果她跟父亲坦白说想要当模特,就像亲生母亲那样,父亲大概会毫不犹豫的反对吧。
结发妻子因为模特这个行业,放弃了家庭。
好不容易带大的女儿,梦想居然是进入这个行业。
到那时,她是否能像棠婧这样潇洒,坚持活出自我,不在意至亲的看法呢。
姜灵灵不知道。
*
白家的老爷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在选择留白世容还是灵灵的问题上,他不会为难灵灵。
因为她是老战友姜家的孙女,他心里存着革命时的情感。
于是他对儿媳乔素吩咐:“你给世容申请一下国外的学校,能出国深造就让他走。”
白太太虽然舍不得儿子,但想到他太年轻,总偏向意气用事,为了他的前途,也就忍着不舍听从老爷子的安排。
白太太效率很高,在暑假前的那段日子,寄影响CD,然后收到邀请函,办签证。
最后到面试的时间,直接通知白世容上飞机走人。
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办理。
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白世容即将不久后离开。
生活似乎一如既往。
时间渐渐逼近中考的日子。
她中考结束那天,兴冲冲回来,在白家看不到他的身影,询问了白太太,才知道他是昨天晚上的飞机。
姜灵灵无法克制地愣住,呆呆站在那里。
白太太看到她一时无法回神,手里的钢笔盒子落地,略微惊讶,然后走了过去,捡起来,弯腰牵住了她的手。
“没关系的,他会回来的。”
白太太温柔地安抚她,像是一个慈爱的母亲。
她缓缓地抿唇,眼眶酸涩得紧,眸子看向白太太:“……多久。”
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三年,或者四年。”亦或许更久。
白太太的语气柔软,甚至带了点不想伤害她的小心翼翼。
姜灵灵垂下眼睫,脑袋更低了。
“钢笔收好,等他回来你亲自还给他。毕竟,他在你心里是个重要的人。”
听到白太太这么说,她愣了一下,不解地抬头:“阿姨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在知道他离开后眼睛里有泪光,就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这代表你真的难过。”
白太太帮她轻拢长发到耳边,轻轻呢喃:“在意一个人就会希望他过得好,他去美国读音乐学校,认识新的同学,新的朋友,大多是在钢琴方面很优秀的人,对他以后是很有利的……这样想的话,你心里是不是就会舒服一些。”
“……”她怔怔听着。
“你世容哥哥,是个要和音乐相处一辈子的人。”
白太太的话,满是道理。
她抿抿唇,朝白太太点点头,然后故作轻松地露出个笑。
那一夜,她睡得并不好。
梦中全是温暖的指尖,阳光下的少年,记忆中的钢琴声,和巧克力糖果的味道……
夜半醒来,她坐在床边发呆。
她想,白世容大概是真的不在乎她的吧。
分别时才会连一句道别都没有说。
他没有说任何话,就那样走了。
就像雨过天晴后的彩虹,美丽不过一刻,然后彻彻底底蒸发掉,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中考结束的这个暑假,因为初中学习已结业,所有考完试的初三学生都没作业。
姜灵灵的分数还不错,可以作为优等生报名白世容之前就读的德馨高中。
可她并没有多喜悦,隐隐有些失落。
她羡慕白世容的琴谱,它一开始就被安排在他身边,可以跟他飞过太平洋,可以跟他日夜相伴。
棠婧自由了,虽然成绩不太理想,但母亲有钱,给德馨高中出资盖了一栋全新的计算机教学楼,就顺理成章成为关系户,等待开学。
姜灵灵从二手书店买了高一的教材,经常要碗泡面坐在巷子口的小商店,预习累了的时候,伸个懒腰,然后就会忽然想起白世容。
他曾带她来这里喝热牛奶,
也曾买下一整盒一整盒的巧克力糖果。
天阴沉沉的,渐渐下起雨滴。
她托腮,期待经过的某一个人会是他打伞的身影。
虽然,经过的只有陌生人。
步履匆匆,从未为她停留。
姜灵灵生病了。
大概是长时间坐在户外,加上气温骤然下降的缘故,她感冒,引起发烧。
棠婧知道了,缓了写稿子的事,主动承担照顾她的事情,买药熬粥,俨然一个尽心尽力的小家长。
傍晚时候,棠婧照顾她喝完药睡下,从235一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赌鬼父亲蹲在234的门口等她。
棠婧不自觉地厌恶皱眉。
孙志国见到女儿露面,立刻起来迎上去,颇为激动,似乎女儿是他唯一的资金来源:“婧婧!”
“我没钱。”
棠婧回复给他这三个字,准备绕过他回家。
孙志国不甘白跑一趟,紧跟在她身后:“婧婧,爸爸真的缺钱,连吃饭钱都没了,你能不能给爸爸点钱。
她停脚,指了指小区不远处高耸的施工楼,脸色冰冷:“那里招工,一天三百,还管饭,你没钱可以去搬砖。”
孙志国才不会去做搬砖的工作,他爱赌,也爱面子,唯独不爱自己的家庭。
他眼看女儿不会主动掏钱,索性抓住她手腕,另一只手去翻她的衣兜:“等我赌赢了钱加倍还你!你身上到底有多少钱?不管多少,你给我就行!”
棠婧奋力挣开父亲的手。
孙志国欲再次伸手抓她的时候,手还没碰到就猛地被人从身后掰住。
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戏谑的嗓音:
“挺要脸啊,这么大个老爷们儿,好意思找小姑娘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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