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马上生包子

54.终于赠你白玉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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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国灭后, 大夏先帝有继续荡平南方的景、越、宪三国, 不料却突然染疾驾崩, 此事便搁置了。
    今上承宣帝登基三载,行事一直稳妥, 却于不久前下了一道令人十分看不懂的圣旨——
    诏破阵将军司幽回京,一年之内, 怀胎生子。
    顾重明呆呆地望着司幽, 仅仅一眼,便沉浸在“人如星月,天下一流”这八个字当中。
    恰如其分,触手可及。
    顾重明红了脸, 再次垂下头。
    司幽一笑,“呦, 是个傻书生。”
    顾重明登时羞愤,司幽眼角挂着薄笑,目不转睛地瞧他。
    一身对襟墨色纱衣, 衣上绣着莲花暗纹, 手边一柄暖玉扇,喻君子之意。天生毛绒绒的黑发半束,额角两撮碎发实在梳不上去, 形成两道向下倒挂的小小龙角, 看得人想伸手撩拨。
    脸圆, 肤白,唇淡,眉漆,眼睛挺大。
    是副不错的皮相,除了有点……嫩,让人瞧着以为是个娃娃,下不去手。
    司幽心中暗自发笑,从怀中抽出一张描着胖鸳鸯的红纸,对着念道:“顾重明,二十四岁,今科同进士出身,授礼部主事,正六品,五月初一上任。独居顺乐坊,有宅契,无田产。过往以抄书代写、售卖字画、开设私塾为生。除要求四品以上世家子弟一条叫人瞠目外,可以一晤。”
    旁侧附一小像。
    “他们是怎么说我的?念给我听听?”司幽将红纸折好收回。
    顾重明的手动了一下,但终究什么都没拿出来。
    “你我同为男子,有话直说罢。”司幽逗他逗得起劲儿,不依不挠,“我身有皇命,得尽快找一个,但也不能蒙了眼瞎抓。故而我欲一问顾公子,你个头儿不如我,力气不如我,相貌不如我,官位俸禄也不如我,不知打算凭什么,让我心甘情愿雌伏于你呢?”
    顾重明头顿时垂得更低,白皙的圆脸憋得通红,看来十分艰难。他接着突然起身,掏出钱袋往桌上一拍,抓起墨玉扇,向司幽拱手行了一礼后,转身走了。
    动作行云流水。
    司幽有些吃惊,有些无奈。
    桌上钱袋乃最朴素的青粗布织就,半点纹饰也无,拿起掂一掂,大概只有两块碎银并几个铜板。
    司幽略一思索,将钱袋放入怀中,一撩落在身前的发,结账走人。
    暮春时节,烟柳拂风。
    上安城中三道流水交错蜿蜒,过得几步就有石桥添趣,桥上卖糖葫芦、小挂件的三三两两,热闹非凡。
    司幽不远不近地随着顾重明来到一家名为“锦绣庄”的店前。店门左边挂着块大圆牌,上写一个“卖”字,右边有块同样的牌,写的是“租”。顾重明走到右边窗下,递上一张纸,进了店。
    不多时他走出来,穿着青灰布袍,斜背着个同样灰扑扑的小包,脚上登云履换了黑布靴,手上握的也变成了一柄普普通通的竹片扇。
    司幽明白了。
    他迎上去将钱袋递出。
    顾重明看到他吃了一惊,满面局促羞愤,迅速取回钱袋后,仓皇逃窜。
    人来人往中,司幽目送着他的背影,拔腿又追了上去。
    顾重明憋着一口气,专挑小巷跑,最后登上偏僻拐角里一座石桥最高处,停了下来。
    司幽怕他做傻事,准备劝劝,结果刚一靠近,顾重明突然转过身揪住司幽衣领,瞪着悲愤的眼,红着脸发着抖道:“的确,我家世不如你、官位俸禄不如你、容貌个头儿不如你、力气也不如你,但我发誓,一年之内我必定与你平起平坐,甚至压你一头,那时娶你,你便无话可说了吧?”
    咬牙切齿,气喘吁吁。
    纵然司幽见过许多大场面,此时也不禁要愣上一二,但愣完之后就很想笑。
    如同被逗急了的小孩子发脾气,额上的小龙角刘海也凑热闹一般,跟着使劲儿晃。
    于是司幽就弯了弯眉眼,笑了。
    这一笑十分真诚,二人距离又极其近,心跳气息都应和着,朝中第一美人的威力顿时暴涨,顾重明的心“轰”一下燃了,他知道,若再不走,他定然就要晕了。
    再次闷头逃跑,只见青灰布袍倏而一矮,巨响接连传来:下桥是台阶,顾重明没看到,就这么滚了下去,在地上趴成了一个“大”字,折扇微开,落在一旁。
    司幽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好一会儿才施施然上前,蹲在他身侧。
    “你走开。”顾重明把头往地下埋,白嫩的脸在地上摩擦,“我今日丢人丢尽了。”
    司幽心说这是什么趣事,抓住他衣领向后一提,再往膝弯处一捞,起身站定,顾重明便被打横抱在了怀里。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顾重明的脸快烧着了。
    “你磕伤了。”
    “我贱命一条,无需司大将军劳神!”顾重明悲愤地扑腾。
    “那好吧。”司幽语气轻飘飘的,双手冷不丁一松,顾重明“啊”地一声大叫,四肢本能地找依靠,赶紧像章鱼一般重新缠回司幽身上。
    “嗯,很诚实。”
    “你、你……”顾重明要气死了。
    司幽终于满意,不再逗他,将人一拉一甩,牢牢地按在背上。
    “这样总行了吧?”。
    果然是大将军,抓个大活人跟抓小鸡似的。
    “你家在顺乐坊?”司幽茫然四顾,“我刚回京,有些认不清路。”
    “那边,过三座桥,向北拐,再向西拐。”顾重明在司幽肩上朝前一指。
    司幽刚要走,顾重明急切地攥住他的衣裳,小声说:“我的折扇……”
    司幽明白过来,伸脚一勾,扇子被轻巧地挑到空中。他伸手接住,自然地推开,只见素白扇面上精精神神地写着四个饱满刚劲的大字:力争上游。左下一小红印,是顾重明的名款。司幽吹了吹扇上的灰,反手将其插/进顾重明领口。
    “傻折扇配傻书生。”
    顾重明趴在司幽肩头生气地抿唇,有点想勒一勒他的脖子。
    京城上安屋舍重重,繁华热闹。
    扎眼漂亮的世家公子背着狼狈穷困的书生,路人纷纷侧目,顾重明又不好意思起来。
    “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你一瘸一拐,何时能到家?”
    “可是你挺累的。”
    “我的金丝玄甲六十斤,斩风槊四十斤,随身的连心鸳鸯钺十五斤,如今背个你,小打小闹耳。”
    顾重明皱眉:都是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本想垂下头作忧伤状,可如今人在司幽背上,若垂头,就成了埋首于司幽肩窝的依偎姿态,容易误会,便作罢了。
    “今日你没带兵器?武将不是兵器不离身么?就算不是战时,那连心鸳鸯钺也是要带的吧……你也没骑马?”
    “上安城我不熟悉,想步行看看风光,况且今日相亲,带杀敌之器不妥。”
    司幽脚程轻快,二人隔三差五聊着,不多时就到了城南顺乐坊最深处——
    简单的小院扫得十分干净,院里种了棵琼花,这时节素白满树,淡香扑鼻。堂屋桌椅朴实,卧房幔帐与铺盖整洁厚实。
    司幽将顾重明放在床上,让他脱下摔脏的外袍。
    顾重明忙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他看着没方才那么炸毛了,司幽便不再坚持,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那我告辞了。此药一日一次,伤处莫要沾水。”
    如星如月的含笑双目温柔地朝顾重明一眨。
    顿时,顾重明今日所有的羞愤都散了,他回味起红鸾阁中的悸动及方才被抱着背着走了长长一段路的温暖,口中心头甜甜的。
    “司将军,今次我们……”
    司幽莞尔,展露无限风华。
    “看缘分吧。”
    司幽走后,顾重明从中衣胸口的夹层中取出妙媒馆描着胖鸳鸯的红纸,上面评价司幽的话仅只一句,却让人心向往之无限激荡——
    “单凤冲霄,非梧桐不可栖之。”
    顾重明勾了勾唇角。
    这一笑狡黠、骄傲,与他之前的姿态全然不同,仿佛猎人嗅到猎物、渔夫放下钓钩。
    狩猎的要诀是饵料,遇上清傲的凤凰,自己便投其所好,再给他筑个最温暖的巢。
    五十日前。
    大夏皇宫。
    暮春的黄昏晚风中,年轻的承宣帝元衍由外朝赶往后宫。
    厚实的帝王靴结结实实地踩着宫中的青砖,华贵的衣料发出簌簌的摩擦声,即便已经极为克制,但依然阻止不住越发焦急的心绪。
    九华殿已在眼前,推门的手伸出一半,承宣帝突然愣了。
    乍然见到离宫三年的正妻,他、他该说什么?是倾诉相思,还是、还是装作并不在意?
    究竟哪一种,才会让那人刮目相看,觉得他好?
    刺客也发现了司幽,扬手向后发出暗器。
    司幽俯身贴于马腹侧,以斩风槊先后扫起地上两块尖石,直射那名独行的刺客后颈。那人伏于马背躲避,司幽嘴角一勾,连发数石打向马腿与马屁股,马儿被惊,扬蹄长嘶一声,暴躁地胡乱冲撞起来。
    司幽趁机跳离马背,脚尖于空中潇洒轻换,便至惊马近前。斩风槊当空而下,独行的刺客被击晕在地。司幽稳稳落于马背上,附耳几句安抚,惊马平静下来,再追向前。
    此时顾重明被晃醒了,他懵懂地四望一阵后,拽着掳了他的刺客惊叫扑腾起来,反应之强烈远超方才的惊马。
    “你是什么人?!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顾重明抱住刺客,再死死拽住他执马鞭的手,马儿失了准头到处转圈,二马一人乱成了一锅粥。
    司幽笑了,心说这个傻书生时不时的,的确还挺聪明。
    他正准备再运轻功过去,不料那刺客先受不了了,猛一发力,将顾重明甩了出去。
    顾重明一声惊呼,四肢张开向后飞出,司幽立刻飞身上前接住他,接着侧身一倒,二人紧抱着呼啦啦从草丛中滚下缓坡。待冲势减弱,司幽看准自己垫在下面的时机,以斩风槊支地,这才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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