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脸色怎地这般差,丫头,快去御药房请太医过来,两个丫头,还不赶紧来扶着你们主子。”
秋萤紫娥互看一眼,心底暗叫不妙,却不敢耽搁地近到倾歌身侧,手伸出去的刹那却被倾歌轻轻挡开,就见她仰头看向了皇后,“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不过请太医就不必了,臣妾方才只是与七公主追逐打闹玩得累了些,不碍事。”
她话方脱口,身后玄舞也连忙奔上前来,她径直越过倾歌,上前就紧紧攀住了皇后一只手臂,“是啊是啊皇后娘娘,嫂嫂跑得这样快,我都险些追不上呢,你也来跟我们一道玩好不好?”她说着就使劲摇晃着她的手臂,皇后被她摇得趔趔趄趄站都站不稳,几番险些栽倒在地,她身后几个丫头一脸急色站在一边,欲扶不敢扶,一个个脸都成了猪肝色。
秋萤二人在一旁互看一眼,默默憋住了笑意。
皇后暗里使了些力气才勉强自她一双魔掌下解脱出来,她悄无声息走离了两步,边理着自己被弄皱的袖袍边一脸防范地看着玄舞,出口之声轻颤:“不必了,你们玩吧,本宫宫中还有事,丫头,咱们走。”
她的丫头会意,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快步离去。
身后众人的目光全都紧紧盯着这主仆几人逃也似的背影之上,待到她们转过了鹅卵石步道渐渐看不出身形时,大家全都扑哧一声大笑了出来。
倾歌的眸子却一直凝在了那条通往日升殿的大道,久久收不回来。
玄舞一把跳到倾歌面前,她嬉皮笑脸正待开口,脸色却陡地一变,“嫂嫂,你脸色真的好难看……”
她话未毕,倾歌突然紧紧捂住了小腹,痛得站都站不稳。
秋萤紫娥脸色同时大变,连忙凑上前去,未及走近却被玄舞一声斥开:“还不赶紧去请太医!嫂嫂,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
“不许去。”倾歌低吼出这一声,已经痛得躬弯了身子蹲在地上,玄舞看她额头直冒冷汗,不禁记得哭了起来:“嫂嫂,你都这样了……”
“你忘了吗?我自己便是医者。”她低喘着,过了好一会儿,看似终于缓过来了,可脸色还是苍白得紧,玄舞心底担忧更甚,却在此时,双手已被倾歌一把握住,抬眸就见她直直盯着自己,语气坚定:“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今日之事不许你去你皇兄那儿说,听到没有。”
“嫂嫂……”玄舞的声音染着哭腔,倾歌终归心有不忍,抬手轻轻拂去了她颊上的泪,唇角划出了一抹笑意:“自打那个人离开之后,你便鲜少笑过,那日我看你兴冲冲地赶来寻我,可是有他消息了?”
玄舞闻言一怔,想着那日之事,也不禁笑了出来:“嫂嫂,消息是六哥偷偷告诉我的,宫里人还不知情,他飞鸽传书给五哥,说待他父亲老狄王七十大寿一过便承继大位,届时他会亲自上门迎亲。”
倾歌闻言不禁也为她高兴,嘴上却不饶人,“不知当初是谁还死活不愿意一心一意逼着人家悔婚呢。”
“嫂嫂你又取笑我。”玄舞脸面娇红,着实有些羞煞难当,却在此时陡地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今日来找倾歌确实有事。
她想着,率先看了一下四周,这才紧紧凑到倾歌身前,压低了声音:“嫂嫂,叶卡青回程途中遭劫你可知道?”
“你说什么?”
玄舞大惊,慌忙一把捂住她的口,细声低道:“咱们回你宫里细说。”
倾歌实在没想到,劫走叶卡青的人,竟然是哥哥!
而现在,他托玄舞走这一遭,是想托她去向皇上求情,请求皇上赐婚。
赐婚!
这么些年他一向冷静自持,怎么此番竟这么沉不住气?劫走公主已是重罪,更何况将来的叶卡青还有可能成为帝妃,他竟还敢请求赐婚,他果真为了那个叶卡青连命都不顾了吗?
倾歌在宫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是她唯一的兄长,若非走投无路他不会冒险求她,无论如何她不能不帮,可偏偏她与那人如今正生着嫌隙,她那日还对他那般大喊大叫,今日一大早更亲眼看到皇后从他寝宫出来……
她心口一阵阵绞痛,为了哥哥她不怕去他那里碰一鼻子灰,怕只怕她这一去求她不成,反而雪上添霜,毕竟她要求情便势必将此事原委说与他听,哥哥此番作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此事偏偏牵涉朝政,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她这一去是悲是喜,似乎已然昭揭……
“嫂嫂你快去啊,再不去大将军的命就没了!”玄舞在一旁急得直跳脚,倾歌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色竟已趋暗,三日只限,今日已是最后之期……
她突然猛地直起身来,她在想那次微服昆仑山上的事,如若那冷面书生所言非虚,那么,哥哥不该命丧至此!
她想着脚下已拔腿跑了出去。
南倾歌,世上如若真有命数,那么,便如莫寒说的,既随了缘,便随心罢。
方奔出宫门,冷风便肆虐而来,她的泪止不住地奔涌。
阿玄,你可知,那冷面书生口中所说的“可能”,我从来都不敢想。
夜色渐浓,倾歌出了门才发现走得急竟忘了带灯笼,偏偏头顶全无半点星光,远处宫灯随风摇曳,晃晃荡荡让人看不清前路,她只能循着记忆找去他的寝宫,她心口鼓动得厉害,满心只想立刻见到他,脑子便越发混混沌沌,一路上连滚带摔,好不容易终于看见了那处熟悉的灯火,她心下一喜,竟忘了脚下的石阶,待得反应过来时脚下已经开始打滑,眼看就要顺着那几道石阶滚下去。
她狠狠地闭上眼睛,刹那却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人已经被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气息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心口隆隆咚咚却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双臂藤蔓般自动自发顺着他脖子攀了上去,一不小心扯痛了方才摔破的伤口,她想也不想,埋头在他颈窝一把拉开他的衣襟便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锁骨上。
耳边嘶的一声压抑传来,她满足一笑终于松开了口,眼泪鼻涕却沾了他一身。
萧玄景气得咬牙,手臂微松作势便要将她扔出去,她哪里肯,情急之下越发攀紧了他的脖子,仰头循着他的唇便咬了上去。
隔着极远的距离,蔡康默默立在一边,终于一口气吹灭了手中灯笼,悄无声息转身离去。
被他伺候着洗了热水澡又将身上的伤口都上了药,倾歌盘腿坐在小榻上他的对面看他批阅奏折,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他冷眉冷眼无声斥了回来。
不过多会儿,外面传来了一道轻轻的叩门声,就听外面蔡康低道:“皇上,晚膳已备好了,可是现在送进来?”
晚膳?倾歌闻言已经翻身蹦起了身子,肚子咕嘟嘟就叫了起来,那人回头瞪了她一眼,合上奏折起身,三两步已来到她的身边,低头一眼便凝在了她光洁的脚背上,她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没见过的,然而,此时叫他这么无端一看倾歌竟不自觉红了面,她心跳得越发快,下意识将双脚往裙裾下一缩,垂眸四下寻着她的鞋子,却只觉得身子一轻,人已经被他拦腰抱起,他走了几步在御桌前桌下,这才对外面低声应允。
不过多会儿大门果然自外而内打开,蔡康抱着拂尘率先步入,身后一众宫婢人手一个托盘,各自都小心翼翼端着一个菜碟,及至十几道山珍海味一一摆上桌,这才整整齐齐躬身退了出去。
蔡康最后一个走,临带上门的一霎,不经意瞥见原本缩在皇帝怀中的南妃赤着玉足狠狠踹了他一脚,背对着他看不清皇帝神色,却只见他宽臂将南妃又揽紧了些,旋即便开始替她布菜。
蔡康正要退出,便只听那南妃娇嗔出声,似乎在说:“混蛋你刚刚那么用力,差点把人家舌头都咬破了。”
他听到此处再不敢犹疑,慌忙掩门退了出来。
倾歌心底一直念着哥哥的事,心想他们既已重归于好,不如便进了膳之后再寻机会与他细说,谁曾想吃着吃着竟渐渐发困,末了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醒来早已日上三竿,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自己宫里,她陡地忆起昨夜之事,当即吓得冷汗涔涔,光着脚就跑了出去,谁曾想竟在门口与推门而入的玄舞撞了个满怀。
“死丫头,急里忙慌地,你大清早不睡觉倒跑来吓人!”
玄舞被她骂也不恼,反而上前攀着她的手臂就兴奋地大叫起来:“嫂嫂嫂嫂,好消息,五哥今儿个早朝刚刚赐婚,再过五日便是大将军和叶卡青的良辰吉日了!”
“什么?”倾歌被这消息惊得足足怔了半晌,好不容易缓过神儿来,她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不敢置信地问:“你从何处听来的?”
“现在整个宫里都在传呢,整个帝京的百姓都知道了!”玄舞说着,又兴高采烈地继道:“看我说得没错吧,什么事儿你去五哥那儿一说,他准得答应你。”
倾歌却因着她这话陡地冷静下来,……她明明什么也没说……再想起昨夜自己几番脱口又被他打回来之事,心下不禁越发狐疑,拔腿便想去找那人问清楚,却被玄舞一把拉住了:“嫂嫂你去哪儿?”
“日升殿。”
“你鞋还没穿呢。”玄舞提醒着她,又继道:“再说你现在去也见不着五哥。”
“为什么?”倾歌陡地看向她。
玄舞迎着她的眸子:“闻说老容相病重,五哥下了朝便匆匆赶去相府了,不定何时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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