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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良在旁边摇了半天也不见效果, 周管家更是心急如焚,大喊大叫地让家里的保姆们帮忙叫救护车。
卫西终于通过了游戏最新关, 在一片嘈杂声中慢悠悠地过来了,只随便扫了扫, 抡起胳膊哐哐就是两拳。
所有人:“……”
五分钟后,卫天颐顶着两个乌青的眼眶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家的沙发上,周管家战战兢兢地拿着煮好的鸡蛋给他热敷。
气氛很尴尬,卫西安慰他们:“不用担心,气血不畅罢了,他是健康长命相。”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如此吉祥的话卫天颐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 额角甚至还爆出了两根青筋。周管家噤若寒蝉, 卫家二少卫承殊沉默地看了自家大哥半晌, 干脆起来找水桶出门擦牌匾了。
这个家真是一秒钟都叫人待不下去。
赵良亦觉得哪里不太对,可他这会儿带着粉丝滤镜, 怎么看卫西怎么眼带柔光,赞扬地也格外真情实感:“厉害厉害, 大师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瞧这眼圈, 打得多匀称, 两边都一样圆呢。”
卫天颐:“……………………”
***
但甭管怎么着, 拆招牌这事儿到底是泡汤了, 太仓宗开业势在必行, 大客户赵良不光补上了一笔感谢费, 事后还送来了两个花篮。
有他不懈宣传,朋友圈很快便都知晓了卫家大儿子开了个叫太仓宗的公司,公司的业务范围还非常玄幻的事儿。刚开始大家还都把这事儿当乐子来讲,可这乐子的风向渐渐就奇怪了起来,开始有人猜测卫家这小子是不是出门的那几个月时间碰上了什么奇遇。
因为同属京城商圈的另一位姓林的老板从自己的家乡凤阳镇回来了,同时带回来了一则在遥远的南方亦引起了不小讨论度的新闻。
新闻主要还是在说十一长假景区人流太多,劝诫出行的旅客戒骄戒躁不要在美好的路途上因为一时之气争执冲突。这样的新闻每次长假都会有,主题上当真是没有任何吸引人之处,可奇就奇在新闻里的当事人信誓旦旦自己当时已经被挤下山崖,却被一个偶然遇见的大师给的符纸救了回来。
记者非常能搞事情,还去采访了当时景区的保安,不料又从保安口中得到了一个大料。说是当时景区值班的保安队长前脚跟这位年轻人起了冲突,后脚就倒了大霉,不光进了医院,老婆闹着跟他离婚,这几天还被人匿名举报了平常靠着罚款丢票旅客中饱私囊的事儿,景区方面因此正在考虑择日辞退他。
视频里买打糕的妇女摊主一家对着镜头边哭边朝不知名的救命恩人道谢,小保安接受采访的时候也讲述得一脸敬畏。太仓宗这个门派在采访过程里被反复提及,加上如此难以用常理解释的背景故事,真的可以说是相当的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也只有地方小电视台才敢仗着审查不严随便播出。
底下留言的相当部分都是当地网友,热评里有不相信的人嗤笑:“太仓宗是什么鬼?我们凤阳镇最出名的明明是山神庙好吗?还看相救人,拉着几个保安讲故事讲的跟真的一样,XX电视台真是为了博眼球连脸都不要。举报了。”
底下立刻有熟知内情的反驳:“楼上的你知道个屁,说人家讲故事你有凭据吗?新闻里说到的那个保安就是我家隔壁邻居,这几天他家真的乱成一锅粥,他老婆已经带着娘家人和儿子跟他打官司分房产了。该,叫我说这贱男人早该倒霉,天天喝得醉醺醺回家打老婆儿子,我们这一幢的邻居看到他都是绕开走的。”
从这条评论往下,当地人纷纷现身说法,以此证明新闻里的故事并不是胡编乱造。
邢凯神情复杂地关上这条公众号,看了眼左侧熟悉的转发人头像,跟他凑着头一起看完新闻的朋友一脸迷茫:“卫西现在是丢了饭碗,转行做起网络营销了?”
另一位朋友却有点怕怕的:“我看不像,要真是网络营销,请乡下人当托儿倒还好说,林瀚洋又是怎么回事?听说他最近运气好得不得了,刚回北京就连签了两个之前谈了很久都没进展的大单。”
这人说完之后,一脸担忧地看着邢凯:“凯哥,我看真有点玄,你看卫西这次回北京那么多天都没有联系你,他是不是知道咱们干的事儿了啊?”
邢凯咬了咬牙:“不可能,当时他跟阮时行都喝醉了,咱们只是玩真心话大冒险借角度拍了张照片,又不是我们亲自动手,谁能猜到是我们拍的?你没听前几天阮时行在我们跟前怎么骂他的?阮时行都猜不出来,他从哪儿猜去?”
可这人依然忧心忡忡:“万一呢?阮时行骂人那是以为卫西暗恋他,可暗不暗恋的卫西自己心里肯定有数啊!”
说完垂头丧气地抱怨:“叫我说事情本来就不该做那么绝的,你表妹不想嫁人让她自己跟家里闹不就好了?非得那么多年把人吊着,再搞这么一出让自己名正言顺退婚,真的挺过分的。卫西那么喜欢她难不成能押着她去民政局?把人家逼到绝路上有必要么?”
邢凯打断他:“你懂个屁!这婚事是卫西他妈当初活着的时候定下来的,你当王悦不想嫁就能不嫁?更何况你还真以为卫西有多喜欢她?”
那人愣了愣,一脸的不敢置信:“那还不叫喜欢?卫西在你表妹面前跟个孙子似的,就差把她捧到天上了好吗?”
邢凯听到这话一脸阴沉:“他那是冲着王悦家的钱!没可能继承卫家的产业所以必须得抓住一个有钱的老婆。要不是王悦碰巧发现他爸一点也不重视他,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说完之后,车里一片寂静,几个朋友都神色各异。
邢凯也顾不得他们怎么想,沉默片刻后,抬手发动了汽车。虽然说得底气十足,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担忧的,因此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去探探底。
***
卫家,卫家二少已经把招牌擦了个锃光瓦亮,听到身后的汽笛声,他一回头就看到了母亲匪夷所思的表情。
卫承殊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水桶和抹布,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阴沉地跟母亲对视着:“妈。”
舒婉容刚结束旅行回家就看到这样叫人费解的一幕,停好车后脑子还有点懵,她特地跑到门口又看了眼悬着的招牌:“这不家里的房间门吗?”
卫承殊看着那扇颜色和形制跟自己房间一模一样的门,再度陷入沉默,半晌后才简短地说:“这是牌匾。”
舒婉容脑袋上冒出三个问号:“啥玩意?”
卫承殊这次解释地丰满了一些:“大哥的牌匾。”
舒婉容脑袋上的三个问号顿时变成了一百个,但儿子一副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想说的态度,她再疑惑也只能按捺住大部分的问题,挑选了一个比较简单的:“这不胡闹呢么?你爸呢?你爸也不管管他?”
这问题按理说挺好回答的,但卫承殊听到之后表情却变得更奇怪,瞥了她一眼就沉默地拎着那个铁皮小水桶进了家。
舒婉容猜不透野马一般的儿子,只当自己暴躁的丈夫估计是不在家才让卫西这样胡闹,谁知一进家门,就看到了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卫天颐。
卫天颐听到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回来了?”
“啊。”舒婉容刚想问招牌,立刻被另一件事引去关注,“这都几点了,你在家戴什么墨镜啊?”
卫天颐:“……”
他抖了下报纸:“哪儿那么多问题。”
舒婉容敏锐地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狐疑地皱起了眉头,此时听到隐约的动静,抬头就见卫西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卫西穿得很不像个样子,一点看不出从前的乖巧正经,走路也吊儿郎当的,手里拿着个手机低头打游戏,气质叫人陌生极了,好在面孔一点没变,舒婉容一下认了出来,笑着喊了他一声:“小西!”
卫西果然抬头看向了她,但那目光大约只维持了短短半秒,随即就嗯了一声,头转到楼梯的另一边:“饭准备好了吗?”
舒婉容被他的漫不经心弄得当场愣住,记忆里他们虽然关系僵硬疏离,可表面上从来都是很过得去的,卫西家里家外的对她也一直表现得很尊重,再怎么不满,也不敢当着父亲的面表现出来。
可舒婉容转头看向丈夫,却发现丈夫依旧在看报纸,专心致志极了,半点没有要表达意见的意思。
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笑笑转开话题:“你这孩子,出门那么长时间也不联系家里,太胡闹了,不知道我们会担心么?”
卫西听到这话,终于停下脚步,看着她说了一句——
“唔……你回来的正好。”
舒婉容敏锐地发现丈夫和儿子听到这话都抬头朝自己看了过来,一时迷茫不已,就听卫西沉吟完毕,缓缓说出了后半句:“不过门派里现在也没什么杂活,你先等几天罢,等我在院里种上了东西,去侍候花草就好。”
舒婉容:“???”
一旁忽然传来丈夫的怒喝:“你说什么?你还要在我的院子里种东西?我不许!”
这怒气吓得舒婉容都惊了一下,谁知卫西却似乎一点都不当回事,只淡淡地回答:“不忙,到时候你要是有兴趣,自己私下换活儿干就好。”
卫天颐站起来报纸一摔,喘着粗气,看起来像是气得快昏过去了,但喘了半天,居然愣是没有发作,硬生生地捡起报纸又坐回了原处。
像一头怂怂的小猪。
舒婉容:“????”
她顶着一千个问号满脸迷茫地看向儿子,卫家二少避开母亲的目光,神情像是已经历经沧桑。
她于是只好带着无尽的疑惑直到开饭,又在桌上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长得还挺好看。这小帅哥对她客气地笑了笑,她扯了扯儿子的袖子:“这是谁?”
卫承殊的回答依旧简短:“大哥带回来的。”
舒婉容想了想,顿时大惊失色,外头都说卫西是……是那个什么,难不成是真的?可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居然直接带男人回家?!
她立刻想问丈夫怎么不插手管管,谁知定睛一看,却看到了更加诧异的一幕。自己的丈夫居然提着筷子在周管家上菜的过程里拼命地朝碗里夹菜,半点仪态都不讲,速度快得不得了,没一会儿就把手里的小碗堆成了一座小山。
再一转头,儿子居然也是同样的动作,虽然表情非常复杂,可手速半点不弱于父亲,甚至还夹着一块肥嘟嘟的猪蹄膀,拼命试图将它平稳地呆在菜堆的尖尖上。
舒婉容脑袋上的问号已经多到她的脖子快要支撑不住了,卫天颐见妻子震惊地看着自己,端着饭碗顿时觉得无比的羞耻,只从牙缝里憋出一句:“别看了,你也快点夹。”
舒婉容一瞬间觉得家里可能风水出了问题,不然她怎么会才出去几天,丈夫和儿子脑子就坏掉了呢?
接着就见卫西拿起了筷子……十分钟后,她神情恍惚地坐回了客厅沙发,捂着没吃饱的肚子陷入了迷茫。
卫西也跟她同病相怜地感叹:“根本没吃饱啊。”
舒婉容看向他,一瞬间目光甚至是畏惧的,卫天颐拿报纸遮住脸装作听不懂卫西的画外音,卫承殊回忆着那块只吃到一口的肥嘟嘟的蹄?肉陷入了沉思。
时间似乎一脚踏进了六十年代,整个卫家都陷入了食不果腹的惨淡。
卫西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非常失望地继续玩手机游戏了,邢凯一行人登门拜访的时候,撞见的就是这样饥饿的一家。
客厅充斥着尴尬而贫穷的沉默,让原本就忐忑的几个人顿时更加不知所措了,邢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对朝自己看来的卫西露出微笑:“卫西,你这小子,回来了居然不联系我们!太不够意思了!”
卫西平静又冷漠地回以目光。
邢凯被他看得愣住,一时心头充满七上八下的忐忑,却又难以判断对方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只能强装若无其事地招手:“一走走那么多月,连个电话也不打,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你。走,哥们请你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话音落地后,邢凯总觉得卫家全家都似有若无地投来了目光。
他被看得一阵发毛,就见卫家二少卫承殊似笑非笑地抬起脸,语气也是饱含深意:“我劝你还是不要。”
不要什么?什么不要?
但还没等他想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卫西的声音已经到了,比刚才的眼神有温度了太多,语气甚至可以说是柔和的:“你要请我吃饭?吃什么?吃多少?”
邢凯觉得不对劲极了,这一家人都是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地回答:“吃什么你定啊,想吃什么吃什么,带你去国宾馆规格总够了吧?至于吃多少,那不废话么,肯定吃到你吃不下啊!”
赵良望着封面上硕大的文字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才有些不确定地想,自己果然是被骗了吧?
将近四千块钱就买一这?
但这个猜测浮上心头,却又很立不住脚,毕竟卫西刚才给他算出的结论确实准确得不可思议,以至于他到现在想起那些话都还汗毛倒数,难以平静。什么样的商业间谍会千辛万苦埋伏到他的身边打探出他生病和父亲去世,甚至五岁的时候摔了一跤这种陈年旧事,就为了骗个几千块钱?这怕不是个傻子。
赵良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出头绪,无奈之下,也只好将那本莫名其妙的教材不当回事地塞进包里,去做他的正事。
身为一个企业家,平常要处理的工作就已经多到焦头烂额了,更何况他之前还病了大半个月,攒下了大堆旧务,因此等跑完最后一场商业应酬,外头的天色早已经到了月上柳梢。
商业伙伴们把他送出餐厅,见他司机不在,疑惑地问了两句,赵良笑着伸手打车:“好歹是十一黄金周,人家小刘也要陪女朋友的。我让他早点回去了。”
他已经很多年没自己单独出行了,在小区门口下车时看了眼头顶阴沉沉的天色,觉得这么走回去吹吹晚风也不错。
还别说,今天的晚风还真的格外凉爽呢,一点也不像秋老虎。
头顶的天黑得不见星光,看着是快要下雨的样子,赵良拢了拢西服外套,熟门熟路地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这处别墅区位于二环南面,寸土寸金的地方,开发得相当细致,绿化覆盖率高到少有,他当初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择了买下这里。
夜风将身边的树木吹得簌簌作响,他惬意地抬头欣赏着路灯下摇摆的枝叶,走着走着,忽然感觉不对。
这路未免也有点太长了吧?
他的别墅位置离小区大门不远,平常开车从车库十几码的速度来回最多也就开个一两分钟,可现在他都走了十多分钟了,却始终没有看到自家熟悉的院门。
赵良转身看了看,刚才路过的保安岗亭倒是已经看不见了,掏出手机,显示时间是深夜十一点三十五分。
四下万籁俱寂,除了树叶沙沙作响外,甚至连虫鸣都没有,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活物。
他心中升起一些微妙的不安,按捺住后又往前走了片刻,终于确定这不是错觉,立刻就想给家里打电话。哪知电话根本就没人接听,连换了好几个人都只等到自动挂断。赵良盯着又一次嘟到快要结束的手机,正要怒骂这些人大半夜不知道死去了哪里居然不接电话,不经意间扫到了顶端的时间,当即如遭雷击。
十一点三十五,他折腾了那么久,时间却一分钟都没有朝后跳。
那瞬间难以形容的寒意窜满四肢百骸,他激灵了一下,连天灵盖都凉了,怔楞两秒,掉头就朝后跑。
然而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不仅走不到前方的家门,连刚才路过的保安亭都不知道跑去了哪。
任凭商场上多镇定,眼下的赵良都不可避免地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得毛骨悚然。他扯着嗓子大叫起保安,可回应他脚步声和喊声的,依然只有身边簌簌作响的夜风。
得不到回应的赵良头脑一片空白,然而不论他怎么奔跑,周围的环境都依然没有半点改变。眼见跑出去没有希望,又联系不到外界,他跑得精疲力竭,喊到嗓音嘶哑,终于承受不住越来越重的恐惧,崩溃地跪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有人吗!!!有人吗!!!”
没有回答。
这是什么?鬼打墙么?莫非从今往后自己就永远困在了这里?
赵良抱紧自己的包,眼中的期冀终于缓缓熄灭,在仿佛没有尽头的寂静中绝望地安静了下来。
然而正在此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公文包好像暖和得有点不像话,尤其有身边吹来的冷风对比,简直成了自动发热的暖宝宝。
赵良愣了愣,下意识打开包,立刻就看见了里头那本先前自己随手卷了卷塞进去的书。因为塞得过于随意,书页的边角此时已经被压得全部翘了起来,赵良伸出手指碰了碰,指腹触到柔润的温热。
电光石火间他脑中闪过了卫西那句:“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可以避开一些麻烦。”
赵良惊愕地瞪大了眼——不,不会吧?
但身体却已经快于头脑地有了动作。
抓住那卷书的瞬间,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妙变化轰然而至,好似有什么东西迎面打了过来,将他的脑袋推得朝后一仰。
他眼前一黑,再睁开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家小区的保安岗亭旁边。
初秋闷热的空气笼罩着他的身体,岗亭的保安站在旁边一脸奇怪:“赵先生?赵先生?你站在这里很久了,有什么事情找我们么?”
赵良眨了眨眼,很短暂的时间里,他甚至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低头看到的画面却叫他浑身一震,他的右手,正死死地抓着那卷原本该放在包里的书。
夜风扑面,又潮又热,他却被吹得抖了抖,浑身的毛孔一根一根地竖立起来。
嘉万花园的小区保安正在腹诽这位呆伫在岗亭旁边的业主到底想干什么,下一秒胳膊就被牢牢抓住了,西装革履的业主用一种蜜汁惊恐的语气要求道:“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烦你们送我到家门口?”
这要求非常奇葩,但谁让这小区物业费高呢?工作人员还是很有服务精神的,小保安立刻就答应了,心里还想原来那么精英的成功人士也会怕黑啊?
他这么想着,就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转头一看,才发现那位精英人士竟一边走一边摊开了一本书。
小保安:“??”这么晚了还要走在路上看书,有钱人都那么用功的么?
谁知奇葩远不止此,下一秒,这位满脸儒雅精明的成功人士竟然张开嘴,开始大声朗读——
“实践是人类世界的基础!”
“世界统一于物质!”
“物质决定意识!”
“一切从实际出发!”
他读得抑扬顿挫,津津有味,仿佛已经全身心地沉浸在了其中,无法自拔。
小保安:“………………”
这他妈不是用功,是有病吧?
****
卫天颐完全呆不住博览会了,很快就带着助理一张机票飞回了京城。
真正目睹到周管家对他口述的院门变化时他头顶沸腾的怒火被激发上了又一个巅峰,冲进家门的那一瞬气得脑子都是糊涂的,站在玄关顾不上换鞋,扯着嗓子就开始咆哮:“混账东西!你给我滚出来!!”
他以往在家里说一不二,发起脾气来别说两个儿子了,就连妻子都只能小心翼翼伺候着。这当中更以大儿子卫西最为怯懦,看到他稍稍皱起眉头的样子都能吓得不知所措。
可今天,他却并未能如愿以偿地看到大儿子眼泪婆娑过来请罪的画面,唯有周管家提着扫把上前迎接:“先生,您怎么提早回来了?”
“我再不回来,这个家还不被那小兔崽子给拆了!他人呢?把他叫出来,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卫天颐怒气冲冲,又不免狐疑地问他,“你提个扫把干什么?”
周管家闻言,长长地抽噎了一声:“我去扫院子,大少说以后招牌附近的卫生就由我负责。”
“……??”卫天颐满腔的怒火被这个回答打得懵逼了几秒,“什么?”
此时另一道熟悉的身影闯进余光,卫天颐转头看去,小儿子卫承殊提了个水桶面无表情地朝着外头走,看到他时停住淡淡地叫了声:“爸,你回来了。”
周管家解释:“二少是负责擦招牌的那个。”
卫天颐:“……”
他勃然大怒道:“不许去!一个都不许去!混账东西,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他也不等周管家去叫人了,自己踢开鞋子蹬蹬蹬地就朝楼上跑,反了反了,反了天了!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他气得头昏脑涨,砸儿子房门砸得格外精神:“小兔崽子,你给我滚出来!”
里头隐约传出一阵悦耳的音效,随即是卫西懒洋洋的声音:“谁啊?”
卫天颐气炸:“谁?你说是谁,我是你爹!”
他本以为这足够吓死对方了,谁知房门竟过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打开。卫西也没穿上衣,套了条裤子赤脚站在门后,头发凌乱蓬松地支棱着,眼睛依然紧盯着手里拿着的手机。
看到那个手机,跟在卫天颐身边的周管家再度长长抽噎了一声,泪水里充斥着被支配的恐惧。
卫西却理都不理,只抽空扫了眼卫天颐阴云密布的面孔:“小声点,我都听不见小鳄鱼的声音了。”
卫天颐看了眼手机屏幕,被上头那只似笑非笑的等待洗澡的鳄鱼气得眼前发黑,气极反笑,阴测测地问:“好玩么?”
“好玩呀!”卫西立即开心起来,又想起什么,“哦,你回来得正好,以后我们太仓宗招待客人的事宜就交给你了。”
卫天颐:“??????”我是来跟你谈这个的吗?
他大吼一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负责干什么?”
卫西为难起来,对方看起来似乎对自己的分工有意见,团结义说过要悉心听取下属对工作岗位期许的,因此他也没有因为卫天颐的大吼而不满,反倒耐心询问:“你要不想招待客人的话,不如跟承殊换换,去擦招牌如何?”
卫天颐:“……………………”
他终于发现自己在鸡同鸭讲了,气得双眼发直,喘声如牛。周管家连忙上来搀扶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同时朝老板伸出手指对自己的太阳穴点了点,小声道:“先生您别生气,大少他从回家开始就这样了,可能是在外头久了,那什么,您懂的。”
卫天颐扶着他的肩膀好容易站稳,闻言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顿时对自己没有早点派人把儿子找回来而后悔万分。但后悔归后悔,气却一点没消,见卫西还是那副你不满意我再给换活儿干的体贴样,他咬着牙,索性狰狞地笑了。
“好,擦招牌,我让你擦!”
他说罢甩开周管家,转身走就。
周管家愣愣地看着自家先生河豚般的背影,卫西又低头开始盯着手机屏幕,口中淡淡解释:“他去为我待客了。”
待客,我待你妈个头!
卫天颐怒气冲冲地踏进院子里,一边朝大门走一边挽袖,心说小兔崽子,让你爹擦招牌?我现在就把你那破招牌给拆了!让你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在做主!
谁知绕出大门,他刚要动手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立刻放下胳膊上的袖子:“老赵,怎么是你?”
老赵还是那副儒雅的样子,怀里抱了一本书,客客气气道:“我来找卫先生。”
这一片儿住的企业家们多少都有点交情,卫天颐跟这位姓赵的邻居平常生意上也多有往来,因此面对对方,还是得按捺怒火表现出体面的姿态,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谁找你了!”赵良拉下脸,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同时伸长脑袋朝屋里看,语气又变得客气起来,“那什么,卫西,卫大师在家么?”
卫天颐:“……”
老赵见他沉默,高高兴兴地分享道:“你不知道,我昨晚念了一夜卫大师给我的马克思,现在大有领悟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脸色大变,蹲下拼命摇晃面前软倒在地的朋友。
“老卫?!老卫?!”他焦急地大喊,“你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怎么都开始翻白眼了!”
此时一旁站岗的一个小保安匆匆跑来,目光在卫西脸上狐疑地停留了一会儿,拉住自家领导:“吴队吴队,算了,我礼拜五的时候见过他,这人确实买了票的,放他过去吧。”
保安队长一把甩开下属:“你他妈放屁,你礼拜五见他,今天都礼拜三了,他一上山上六天,上去干嘛?自杀啊?”
小保安这么一听,也被问得答不出话,更何况这年轻人虽然长得显眼,可记忆里对方那天似乎也没穿成这样。
“行了你闭嘴。”队长见下属不说话了,便冷笑一声。他最近家里不顺,却还得照常上班,景区里人多事杂,本来就非常烦躁,正愁没有可发泄的渠道。穿着光鲜的旅客他不敢惹,碰上个小要饭的还有什么可怕的?
小保安迟疑道:“还是让他报身份证号查一查……”
“滚开!”队长一把推开他,抬手指着卫西,“出来!没有票就交完三百块钱罚款再走!”
卫西盯着他的手指,又转到对方脸上,缓缓摇头:“我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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