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桑美却毫无危险意识,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远途奔走而来。
穆瑾言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脚跟稍有微抬,忽见狂风刮过,桑美一袭乌黑的长发被撩得散乱的飞扬。
那辆骚红色的跑车“嗖”地从她背后擦过,“唰”地奔向远处。
桑美刚才的速度要是稍微再慢一点,兴许现在就直接蹿上天了。
穆瑾言收住脚,脸色黑沉,胸口勃怒盛起。
桑美踩着斑马线,笑脸盈盈的跑了过来,刚准备诚恳致谢,迎面就看见穆瑾言满面寒霜的瞪着着她,咬牙切齿地怒吼,“戚桑美!你要找死最好远一点,我不救你第二次!”
那语气凌厉冰冷,黑眸中更是暗潮涌动。
穆瑾言想发脾气,但却找不到发脾气的点,只能怒着一双眼,愤愤的瞪着桑美。
桑美盯着穆瑾言,无辜的眨了眨眼,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发这么大的火。
或许是因为当日办公室的莽撞行为于心有愧,又或者是因为对对方抱有救命之恩的感激,桑美根本无法跟穆瑾言顶嘴。
她从来最知晓的便是感恩。
桑美晃了晃手里的创可贴和跌打酒,笑意温和,诚意十足的说道:“我知道了。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多亏您刚才及时赶到救了我。”
夏日的晚风吹来,将几根发丝吹到了她的脸上。
穆瑾言看着浓密夜色里那温婉的笑容,喉结无意识的滚动了一下,始终没有吭声。
心口突然失衡的“噗通”一声,他拧着眉,表情微僵。
刚才那么危险的场景,这女人竟真是没有半点意识,更别提他方才愤怒的警告。
简直是鸡同鸭讲,沟通永远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桑美看穆瑾言表情难看,想着今日自己在新锐娱乐干的荒唐事,以为他是心里膈应。
桑美咬着唇,诚恳的说道:“还有今天白天的事,我郑重的向您道歉。确实是我个人没有搞清楚事情真相误会了您,我太莽撞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桑美的态度良好,语罢还冲着穆瑾言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提还好,一提白天在新锐的事,穆瑾言的脑门就开始隐隐发疼。
没有人,敢用咖啡杯扣他的脑门!还该死的用力过度扣出一圈青紫色的痕迹!
他不要面子的?!
穆瑾言硬生生地憋着闷气,愤愤不休的瞪了桑美一眼,语调冷凉刻薄,“致谢,我认了。致歉,就免了。”
他敛起了表情,薄唇开启,语气皆是嘲弄的声音,“你不会以为,“对不起”三个字的分量,就可以免你一杯咖啡,一次故意伤人、外加毁坏私人财务的多项罪名吧?”
额......这是要记仇到底的节奏啊?!
桑美睁大着双眼,目光呆滞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经穆瑾言这么一控诉,桑美竟然觉得自己格外的罪不可恕。
可是怎么办,覆水难收啊......
桑美咬着唇,满脸纠结的低头沉默。
简直迷之尴尬。
穆瑾言注视着桑美,真是搞不懂自己在这里和一个女人瞎掰扯个什么劲 !
这些交集纯属意外,穆瑾言瞄了眼桑美手里的创可贴和跌打酒,长臂一伸的夺了过去。
桑美诧异的抬头,正好迎上他狠狠地剜自己的眼神,想要说的话又全数咽了回去。
穆瑾言转身扶着车门,刚准备迈步进去,眼神不经意瞄到散在后车座上的那叠资料,猛然间想到那个杳无音信的人。
穆瑾言收住了脚,扭头,目光凉淡的看着桑美,嗓音低哑疲惫,“问你件事。”
桑美听到声音,猛地抬头,一双眼睛像是蒙着雾气,魂还游在半空,“什么?”
穆瑾言看着她,如深渊的墨色眸子闪着恳切,“明明那么怕死,为什么还执意的要去救那个孩子?”
明明知道,她可能已不在人世,为什么还要执意的寻找,穆瑾言其实也想要那么一个肯定的答案,去慰藉着寥寥空荡的内心。
桑美偏着头,视线向上看着夜空,恍然间不经意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醇香,“不知道,或许是出于本能,又或许是因为害怕吧......”
穆瑾言闻言,目光诧异的看着她,“害怕?”
“嗯!害怕!”桑美点了点头,看着他,诚恳地说道:“害怕自己的不曾尽力而留有后悔的余地。”
这句话像是钝器直击穆瑾言的心,扶着车门的手用力收紧。
桑美看穆瑾言面色冷峻,以为是自己不着边的话将天聊死了,她顿了顿,换了种轻松的语气,笑着说道:“再说,我们做教育的,讲究身教重于言教。宁伊是我的学生,我不能让她遇到困难就有轻生的念头。人生路途那么长,我有义务教她学着坚强。。”
穆瑾言看着面前洋溢的笑脸,皱了皱眉,冷森森地扔了两个字,“天真!”
“额......”
桑美愣住,心里很是确定,这位清贵冷傲的男人,是真的很不会聊天!
穆瑾言不想在路边与一个有“暴徒”前科的女人做纠缠,他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跨坐进了车里。
周岳见状,不敢怠慢,立刻跟上开车,留下被喷了一脸尾气、懵逼傻缺的桑美在原地。
回程的路上,周岳通过后视镜不断的观察穆瑾言,见他手里握着创可贴和跌打酒正在发呆。
周岳开着车,留意着前方路况,顿了顿小声地说道:“穆先生,我感觉那位戚小姐很特别。她似乎,总能让您打破原则。”
以往谁要是敢碰大老板的衣角,断手断脚那都是轻判;
更别提泼公然辱骂、泼咖啡、砸脑袋甚至还毁他的爱车!
没被当场碾成渣渣就算了,大老板竟然还在危急关头不计前嫌的救了她一命!
真是撞了邪了!
穆瑾言闻言,忽地一震。
特别么......
没有吧......
穆瑾言的手抚了抚那瓶跌打酒,眉目紧蹙,面色沉了几分。
穆瑾言心里清楚,他只是不自觉的联想到她而已。相仿的年纪,过得如何?是不是也会某个地方遭遇困难,他只能祈求自己的出手可以为她攒下点好运,在遇到难事时,也能有人出手主动帮衬,免于危险。
穆瑾言疲倦地闭上眼睛,抬手,虚拢着额头,脑中却一遍遍回响起刚才桑美的话。
嗯!害怕!......害怕因为自己的不曾尽力而留有后悔的余地......
不得不承认,她的三言两语正好戳中的,是他十五年来内心秉持已久、始终不肯放弃的原因呐!
穆瑾言点了支烟,青白缭绕的白影在眼前漂浮,让一切变得萧索与不真实。 桑美在宁伊家逗留许久,做完孩子的心里疏通工作等一系列事情后,回到家时又已经是凌晨。
蓝胖胖对桑美近期变本加厉晚归的行为表达了内心的不满,跟枚深水炸弹似的,将阳台的小花圃炸得一团的糟乱。
桑美早被蓝祖宗磨砺出了好脾气,面对满阳台的狼藉,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撸着袖子开始整理。
她一边整理,一边小声地唠叨起来,“哎呀!蓝胖胖,你老这样暴躁是真的不好!”
她一边唠叨一边调戏蓝胖胖,“我看你最近挺寂寞的,要不然过几天忙空了,我去宠物店给你找位美艳的小娘子好不好......”
蓝胖胖在旁边吃着猫粮,听她调戏自己,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张嘴“喵”地一声吼叫,大有一副“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挠花你脸”的架势。
桑美欠扁地冲着蓝胖胖贱兮兮地“嘿嘿”两声,识趣的闭嘴,开始手把手整理同时转移话题。
“对了,我今天又遇到那个男人了呢!”
桑美的脑袋里闪过千钧一发时穆瑾言出现的画面,握着迷你的花铲的手一顿,不自觉的戳了戳花盆里的泥土,“嗯......他好像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的讨厌呢。”
“似乎......”
“似乎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呐。”
旁边原本安静进食的蓝胖胖听桑美夸别的男人,瞬间暴躁,猛地滚到她脚边,挥着抓子就往她的鞋面上落下三条抓痕。
桑美被它的举动逗得乐了起来,扔下手里的花铲,撸着蓝胖胖的毛,呵呵地笑着说道:“当然,谁也没有我们的阿言好,对不对?”
蓝胖子闻言,立刻匐着身子在她脚踝上蹭,毛茸茸的尾巴在半空里扫了扫,满意地发出“喵”地一声。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伴随着阵阵的震动,桑美瞄了眼睛备注,立刻接了起来。
电话刚接通,骆青柯就在那头大声地咆哮出声,“戚桑美,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是不是疯了,那么高的搂,你不要命了是吗?”
桑美被他吵得耳朵疼,将手机拿远了一些,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吗?放心,我惜命着呢!”
骆青柯骂骂咧咧的叨叨一句,“你惜命才有个鬼!”
桑美一边替蓝胖胖顺毛,一边聊着天,“这么晚打电话,应该不是专门来骂骂我这么简单吧?”
骆青柯倒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道:“你让我牵的线已经找好,明天晚上七点,名都娱乐城。”
果真,让骆青柯出面办事,就是这么的稳妥!
桑美点了点头,“好。”
骆青柯听她应得这般干净利落,却犹豫着沉声唤了她一句,“桑美!”
桑美轻轻地“嗯”了一声。
骆青柯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沉沉地说道:“这家媒体的主编名叫黄勇,业内出了名的老流氓,对方点名了只让你一人过去,你多注意一点。”
老流氓?
可是现在是攸关致远教育的荣誉与存亡的事,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她怕是也只能走上这一遭了。
桑美拧了拧眉,言语里却保持着镇定,淡淡的说道:“放心,我会随机应变的。”
“你会屁的随机应变,你就是个死脑筋!”骆青柯远没有她那般的豁达,憋着心头的火,提醒道:“电话要随时保持开机,听到没有?”
现在但凡有第二种方法能保全致远,他觉得不会让桑美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原美大楼如果收回,他们可以重新选址搬迁,致远也能存在。可现在,宁伊的新闻爆出来,完全是送致远上断头台。
大家都是致远教育的创办人,遇到难处,却要推一个女人出去解决问题,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嗯,我知道。”桑美平静的说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说罢,她忽略骆青柯在那边咆哮,直接便挂断,“嘭”地将手机扔在旁边。
收好阳台时,整个夜都特别的静,桑美没有睡意,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份数独资讯,盘腿坐在地上,翻开一期一题里困难版。
数独游戏是对智力和毅力的考验,每一道合格的谜题都有且仅有唯一的答案。
桑美定这份期刊很多年,心烦或者无聊时就会拿出来解解闷。
身后书架里的数独资讯,全部被她掐着时间解完。
桑美低头专心致志地玩游戏,旁边的计时器数目飞速的跳转,灯光从头顶落下来,投射的阴影里,收纳盒里黄色的便签纸字迹娟秀—“阿言:你都不说想我!我却还是那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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