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男装大佬

127.程刺史守城

    
    程平带领属官们亲迎大军回城。
    杨华对她行战将礼, 手上托着令符“下官交令!某等奉命于杀狼山伏击回鹘前锋, 毙敌五千,无有逃失。”
    之前传令兵已经来报过战果了, 但众人都似第一次听到一般,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惊喜。程平笑着与杨华对视一眼,然后环视众人,也行一个郑重的军礼“诸公辛苦了!今晚犒赏三军, 为诸公庆功!”
    受到刺史的亲口嘉奖,伏击战诸将此时才觉得这一战算是圆满了, 人群中也爆发出欢呼。
    大军回城, 最忙的是司仓参军章灿,缴获的军械、马匹、车辆这些不说, 便是皮毛衣服也要好好收起来——章灿本也不是个大方的,又有个“会过日子”的上司总是给他洗脑。
    章灿觉得,使君这口才是真了得文雅的来得, “宜未雨而绸缪, 毋临渴而掘井”1;家常过日子话也说得,“吃不穷, 喝不穷, 算计不到才受穷”;就事论事说战局更厉害,“若是回鹘人围城,城里就艰难了, 多一寸丝、多一口粮食兴许就能多活一个人。”
    让她说得, 章灿活似秋天的松鼠, 什么都想往库里搬。
    章松鼠看着收拾缴获之物的时候,有一堆东西却不知如何处置是好——人头。
    本朝是按人头算军功的,这会子司勋官已经点数过了,那这人头是不是就没用了?章灿原来只“司仓”,半路出家管军需,对这玩意实在没有处理经验,只远远地看一眼,就觉得后背冒凉气,便去请示程平。
    程平听诸将说了伏击战经过,众人又议了议估计很快就会到来的守城战。
    因为这一战旗开得胜,诸人信心大增,颇有点他回鹘人敢来,就把他们都留下的豪情。这种时候,程平也不打击他们,只笑吟吟地听着。
    杨华坐在她左下首,扭头便看见这样的笑,笑里有宽容、有笃定、有经过事的云淡风轻,有身在高位的不露声色,杨华曾在邓相、陆相这帮权贵们脸上见到过,没想到如今悦安也是这样笑的。是啊,悦安虽然年轻,但经的见的,不比宦途十年的少,如今也已是牧守一方的刺史了,总有一日,他也会成为陈相、邓相、陆相那样跺跺脚朝堂乱颤的人物吧?
    杨华突然有些惆怅,悦安再也不是那个考完试街边买三块热糕与自己和周通分食的小士子了。
    议完事,众人四散,等着一会儿的庆功宴。程平从上座走下来,挤到杨华旁边,一脸促狭“哎,成天盼着‘独立扬新令,千营共一呼’那位,指挥了这场伏击战,感觉怎么样?”
    看着程平凑近的笑脸,眼瞳黑白分明,里面映着自己,杨华突然觉得有点不自然,却也没有推开她,只是笑。
    程平也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微末时结识,一起科考走过来,如今又一起共事,是心意相通、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朋友,程平想起那句“人生得一知己已足矣”来,又自我感觉良好地想,我可不是一个知己,还有周通呢!然而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身影,肃肃萧萧、如松似柏,一双桃花眼带着薄嗔又有些纵容地看着自己。程平在心里缓缓地叹一口气,陆相啊……
    杨华扭头,看程平有些怅然,“想什么呢?”
    程平笑道“想起先达来。他上次说要把娘子接过去?他倒好,娘子孩子热炕头!就咱俩单身汉苦哈哈的……”
    杨华也笑起来。
    章灿便是这时候过来的,“使君,那堆人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程平与杨华互望一眼,想了想,笑道“这样滴水成冰的时候,回头让小子们把头都浇上点水,垒到墙头上。”
    章灿“……”使君也太凶残了!
    程平一脸严肃,“某原来学过道,这个可以镇宅的。”
    人头镇宅……章灿半信半疑地领命走了。
    杨华笑一下,震慑敌方军心,提升己方士气,悦安这兵法真是越用越好了。
    四日后,回鹘大军来到云州城外。程平站在城头上,与回鹘可汗桑格略遥遥地互视了一眼,旁边人对桑格略道“那穿深红袍的便是云州刺史。”桑格略点点头,他对唐俗知道一些,深绯色官服,只有高官们才能穿,云州城能穿这颜色官袍的只有刺史。
    回鹘人也看到了那一排人头,都心里抽一口冷气,随即又噪嚷起来,要为死去的人报仇。
    桑格略点点头,按照既定方略围城,攻城。
    凭着开头的士气,回鹘人一连进行了七日猛攻,众州府高官也几乎在城头待了七日,程平作为云州军最高指挥官,巡视全城,哪里攻得狠,就去哪里。
    又打退了一波攻击,守正门的杨华看看程平,“你这样熬不行,去歇一歇吧,你脸色不对。”
    程平疲惫地抹一把脸,“这回鹘人是真他娘的凶悍……”
    杨华不是陆允明,对程平这出口成脏,并不介意,只是点点头,再劝她去休息。
    程平笑道“不过,是人就怕死,就是他们不怕死,也禁不住这样消耗,这阵子我们干掉了得有几千人了吧?我赌他们先熬不住。”
    杨华再次点点头,看着再次袭来的回鹘人,镇定地发号施令“投石机准备——”
    程平看着射出去的石头和箭,心疼得厉害,武器消耗太快了,这样打,真扛不了多少天,之前的准备做得还是不够充分啊。
    云州城虽然城墙又高又厚,城门也很坚固,但若没有上面的“火力压制”,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程平看正门这边问题不大,便走下城墙,带人去自己的“兵工厂”看看。兵工厂里有的打铁,有的削竹木做箭杆,有的往一起安装,进行的是流水线作业。其中最核心的是炼铁打铁这部分,就像前世听闻的“大炼钢铁”时代一样,现在云州城的铁器全部都被征用,用来做了箭头儿。
    箭出来还不算完,还有沾马粪这一项——程平心黑手辣地把“细菌武器”带到了唐朝,回鹘人缺医少药的,感染了破伤风,基本上没救。
    其实不只“细菌武器”,程平发现武器消耗超出预期之后,又紧急让人把城里的药铺都搜刮了一遍,购置了全部储存的乌头——乌头可散寒止痛,祛脏腑经络之寒气,但同时也是一种剧毒的药,熬制了抹在箭上,便成毒箭,当年关羽“刮骨疗毒”疗的就是这乌头毒。然而这乌头本来用量就微,云州城的药铺子们能存多少?备下来,紧急关头用用,聊胜于无吧。
    程平轻轻叹一口气,每天琢磨着怎么最大限度地杀人,都特码快成魔鬼了。
    程平这边难受,回鹘人更难受。云州射出去的箭,抛出去的石头,都是回鹘人用命“垫”出来的。可汗桑格略看着云州城巍峨的城墙和布满巨钉的城门,感觉这就像幼时母亲说的硬壳巨怪,你打它,它不知道疼,但它一张嘴,就能把人吃下去。
    现在各部已经有了怨言,不能再这样打了,不然即便人没打光,各部也该反了。
    在又尝试了夜袭、车袭、挖沟袭等攻城办法后,在围城的第二十日,回鹘终于停止了猛攻,云州保卫战进入到拉锯阶段。
    双方士兵们都松一口气,双方统帅程平和桑格略想的却是,唐庭会不会派大军来?派多少人,什么时候到?
    朝廷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回鹘开始围城之时,朝中还在争论一向的鸽派邓党现在主战,邓相认为可暂停运河防务整顿,怀柔诸藩,从而撤出朝廷大军远征西北;陈相亦认为当战,但兵力从哪里抽调还要再商榷,运河防务整顿不宜半途而废。
    众人不知道,这件事亦是两党政策调整的转折点,从此以后,邓党从“主和”调整为重“攘外”,而陈党则从“主战”调整为更重视“安内”。
    当然,陈党中也有不同意见者,江南道的六百里加急送到长安。
    陆允明主动请缨远征西北,“若云州有失,则西北门户大开,回鹘人尽积于雁门。雁门危矣,则东都危矣,长安危矣。”
    听了陆相的担忧,参加仗下议政的高官们神色尽皆肃然,是啊,吐蕃人可是攻进过长安城的,吐蕃人能,回鹘人自然也能。以回鹘现在的势力,若让他们破了雁门,长驱直入,还真是两都危矣。
    陈相皱着眉,运河防务怎么办?重大的事,陆允明以往通常会同时送书信给自己商量解释,这次却是只写了奏表。算算时间,他那边怕是刚得了西北的消息,便做了这个决定,然后让人六百里加急送来长安。诚之对西北格外关注啊……
    六百里加急的后半部分就是陆允明对兵力的解决办法他提议,自己带三千人马奔赴西北,然后沿途征调各藩兵力,请皇帝赐予征调之权。
    饶是众高官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光棍的,只带三千人,兵现从各藩镇调?北边诸藩小的没多少实力,大的——是河朔三镇。
    陈相抿抿嘴,没把那句已经多年不说陆允明的“胡闹”说出口。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道“朕觉得诚之此策可行。” 然后看陈相和邓相,“二位相公以为呢?”又看众人,“诸公以为呢?”
    还能以为什么?只要陆允明真能调到兵,这当然是最理想的办法。
    邓相微笑道“这次又要辛苦陆相了,诚之真国之栋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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