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及格就给糖

    
    “枣儿，帮妈把衣橱收拾一下。”
    林枣正站在窗口往外打量，闻言应了一声。
    她回过头，将行李箱里塞得满满的衣服都拿出来，一件件搁进擦干净的旧衣柜里。
    这是一栋临近拆迁的老房子，周围的建筑也都是起码二十岁以上的老宝贝们。一楼临街开着些小店，二层多是住人。
    她们母女俩租住的房子是个小套间，次卧里只有张小床和衣柜。天花板发黄，墙上贴着二十年前流行的墙纸，满是锈色的铁窗外摆着个只剩土的花盆。
    林枣打开窗户，风一下子吹进来，带来清新又寒凉的味道，她干脆探出头去向下张望。
    窗前那棵有些年头的柚子树遮挡了一部分视线，隔着树影，林枣能隐约听见不远处老头子们聚在一起下象棋的声音，还有几只肥啾飞来飞去的啼鸣。
    初春的阳光晒在脸上暖洋洋的，林枣正眯着眼睛，忽然听到有人声乍响，似乎就在她楼下经过。
    “明天就开学了今天你还窝在家里长蘑菇？废不废，赶紧出来打球。”
    少年的声音有点哑，句子里满满的不耐烦，林枣往下看去，见视线里只露出他的一条胳膊，手腕上带着款运动手环，那双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捏着个易拉罐。
    这么冷的天，那饮料好像还是冰的，少年恍若根本不在意，三两口便见了底。
    “哈？陪女朋友看电影，你小子怎么光干这么怂的事。”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求饶了两句，肖蕴揉乱了自己一头本来就毛躁的短发，又骂了几句然后挂断电话。
    易拉罐已经空了，他一只手轻而易举把它捏扁，然后从树下走了出来。
    这时林枣才算是看清了他的样子，少年穿一身黑色修身运动服，领子立起来拉链到下巴的位置，个子很高，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捏着个扁掉的易拉罐，动作懒散而漫不经心。
    眉心微皱，眼尾狭长，嘴角紧抿，尽管五官俊俏，但看起来就是脾气不太好的一个人。
    林枣趴在窗台上看着他，然后发现这少年环顾左右似乎在找什么。
    “靠，垃圾桶呢？！”
    之后她就眼见着这表情凶狠的人，为了找垃圾桶丢饮料瓶子原地转了三四圈，这份执念简直感天动地。
    这人……好有趣。
    “枣儿，中午想吃什么，妈妈去对面小店买点菜。”楼下祝小晴唤她。
    春寒料峭，林枣对着冻红的双手呵了一口气。
    “都可以。”
    这时，听到声音的肖蕴正巧也往上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接，林枣直直对上那张脸。他似乎有些惊讶，嘴巴微张，这个表情看起来傻乎乎的。
    她看着他错愕的样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顺手“啪”一声关上了窗。
    肖蕴：……什么鬼。
    *
    新学期的第一天老天爷也许感受到了莘莘学子的心声，滴滴答答下了一夜的雨。
    母女两人一起去学校，祝小晴下了公交车后坚持一路把她送到校门口。
    “没钱了和妈说，记得要好好吃饭。”
    “和同学搞好关系，没事多交几个朋友。”
    “成绩没那么重要，别总想着一定要考及格。”
    林枣点点头，然而看她那永远处变不惊的样子，祝小晴叹了口气。
    进了校门，林枣绕过成群结队的学生，独自往教师办公室走去。尚城一中不愧是市里的学校，和县城里的高中不一样，亮堂的教学楼，设施都是最新的，光站在这她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现代气息。
    入学手续已经弄好了，林枣直接搬着书跟班主任进班级，办公室里其他几个老师小声议论着。
    “都高二了才转学，听说还是县里的高中过来的，能跟上吗？”五班英语老师问。
    “你不知道，”数学老师悄悄捂了嘴，“这孩子厉害着呢。”
    “你是说……她是？”
    尚城一中是市区的普通高中之一，高二开始文理分科，一班二班分别是文理的重点班，囊括了全年级前一百名的学生。
    而林枣去的六班是理科普通班，连带着班主任也是普普通通的一枚。
    “这位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她叫林枣，大家欢迎。”掌声稀稀拉拉。
    沈老师扶了扶鼻梁上的啤酒瓶子底：“你就坐到那边的空位置去吧，其他人上课，翻开课本第二单元《逍遥游》。”
    后者抱着书包，在全班同学并不热烈的注目下，乖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
    邻座的女生叫方妍，戴着黑框眼镜扎两根辫子，瞧起来非常文静的样子，全程没有抬头。
    而就在林枣专心整理桌洞的时候，方妍递过来一张纸条。看起来就是草稿本上撕下来的，叠成方方正正的矩形。
    【我算过了，你转到我们班，是大吉。】
    林枣默默看了几眼，然后提笔在那排字后面写上：【谢谢。】
    她把纸条传回去，感觉那个人鼻孔喘气的速度都变快了。之后两个人就保持这种沉默但奇异的气氛上完了一节语文课。
    语文老师惯常拖堂五分钟，之后方妍带着她去水房打水。她和外表不一样，内里是个八卦且兴趣爱好古怪的人，林枣已经第三次婉拒了她给自己把脉的念头。
    “理科班女生少，男生虽然又蠢又笨的多，但他们一般不会难为我们。”方妍说道，声音忽然变小，“就是有一点需要注意一下：不要靠近那张桌子，那个人不好惹。”
    林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最后一排有一个空着的座位，桌面上什么也没有，只椅背上搭着件校服外套。
    “那里坐的是谁？”
    “我们班，或者说是一中的校霸。”方妍小声道，明明胆子小，眼镜片底下的眼镜却闪着八卦的灵魂之光。
    “你知道隔壁的野鸡二中吗？就是尚城机械电力第二职业中学。”
    “本来这附近特别乱，女生放学都不敢单独走，家长也管不住，可自从高一肖蕴来了以后，就硬是用拳头将周围的刺头们都打服了，连高年级的学长见他都绕道走，有一段时间野鸡二中就跟转了性似的，根本没人敢往这边来，你知道这有多厉害吗？”
    林枣看到方妍的眼镜片都亮得反光了。
    “而校霸这个位置，需要长得帅、拳头硬、人品好、智商高。肖蕴除了智商不够之外，每一项都做到了。”方妍说道。
    林枣想：好中肯的评价。
    她刚说完，班级前门忽然被大力推开，一个人慢悠悠踏了进来，他身穿一件黑色运动服，个子很高，但眉头紧皱、垂着眼睛，看起来表情就很凶狠。
    居然是……
    昨天中午在楼下找垃圾桶找半天的那个人。
    他显然也看到林枣了，表情微微错愕了下，但没说什么。两人擦身而过时，她闻到他身上带过的一点点烟味。
    已经上了一节课了，大部分人都呆在座位上，有的散落在走道里嘻嘻哈哈的，在看见他之后，居然都敛了声音，老老实实坐下了。
    林枣放下水杯，见刚才还侃侃而谈的方妍瞬间闭了嘴，脑袋垂得和鸵鸟一样低，还有点可疑的脸红。
    而身处众人目光中心的肖蕴仅仅只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走到最后一排的空位置坐下、找个舒服的姿势趴下、睡觉。
    他一进来，原本喧闹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比年级主任到场还管用，而就算他这么趴着，不知道到底睡着了没有，其他学生们也很自觉地小声说话，没有人敢吵到他。
    林枣回头看了一眼，肖蕴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冷的样子，半张脸埋在胳膊肘中，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皮肤微黑，和大部分爱俏的高中男生不一样，头发剪得很短，这么闭着眼的时候，那始终紧皱的眉头微微有些舒展，但还是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这样的他，原来竟是别人口中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怪兽。
    林枣看了一会，忽然注意到肖蕴的肩膀上莫名湿了一块，仿佛下雨天的时候雨伞没有遮到似的，她没有多想。
    下节课是数学，负责的是一个刚硕士毕业的男老师，姓李，斯斯文文的。
    “我们先把上个学期期末考的卷子讲一下，大家按顺序往后传。”
    虽然分数学生们早就知道了，但亲眼目睹时讲台底下还是陆续传来一阵阵小声哔哔的声音。
    林枣没有卷子，李老师想了想：“把肖蕴的给她。”
    后排忽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