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城一中的考试管理制度向来是很清新脱俗的, 考试完全模拟高考的行程, 在月考结束之后的那个周末, 学校不给学生安排补课,也不放出成绩的风声, 这给了考生们一种“暂时解脱了”的错觉。
但是在假期结束后,全校的成绩和排名会被做成一个大榜, 打印出来张贴在人来人往的楼道口, 被一双双眼睛围观、议论。
不管是超高分的学霸, 还是在被爸妈揍死边缘疯狂试探的学渣,都会得到同等曝光率。
渐渐地, 楼道口变得挤挤攘攘……水泄不通……
根本不需要老师们有任何动作,这次考试的“平均分”、“最高分”、“最低分”都会牢牢烙印在学生们心中。
这操作, 这么多年来还从未失手过。
*
因为连着考了两天, 动脑过度导致本来就不富裕的脑容量消耗干了,不良少年们找了各种由头出去浪。
“走啊,兄弟们晚上撸串去,为高考做准备!”
赵宇在他们的【喝酒群】里发了条消息, 顺手@了一二三四个人,瞬间得到了朋友们的热烈反响。
“好啊, 老地方老地方!”
“肖哥发话要带枣神去, 老烟枪谁都不许抽烟啊。”
“得令!”
前老大陈松在上个学期终于没有留级,含着热泪成功毕业了, 并且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书, 算是有学历的人了。
当然他没考上大学——虽然这也完全不意外吧。
陈松不想读书, 他继承了家里的烧烤店,因为手艺熟练,在东边的老城区开得有声有色,据说把隔壁两家麻辣烫的门面也盘下来了。
他手底下原来的一票高三小弟,有的考不上大学的也跟着成了烧烤厨师或者打杂的,和陈松一起每天致力于各种味道的烤串、鸡翅膀、金针菇。
这……和他们以前上学时干的事好像也没有两样。
一群花臂纹身男嘴里叼着烟,一边不耐烦地骂街一边问你要中辣还是微辣,这古怪模样竟然也吸引了不少人来光顾。
因为某些原因,肖蕴的小弟们也过去捧场,一来二去就成了老客户,有个什么集体聚会了首选这里,陈松还能给?意粮霭?涑隼础
“胖鱼不来啊?”赵宇手里抓了根黄瓜吃。
几个人早早到了,也不用陈松动手,自己熟练地点了菜。
“他妈妈好像给他找了个补习班,晚上上课。”张权回答。
“哎……有智商的人就是不一样。”赵宇啃黄瓜感叹。
这时候花臂端着两盘子烤好的串上来了,天气渐凉,他还穿着件短袖,露出两胳膊拉风的龙虎纹身。
“中辣鸡翅膀,微辣烤韭菜,羊肉串上了一半你们先吃着。”他放了盘子,左左右右看了看包间,小声问,“肖哥没来呢?”
“去接枣子同学了,一会来。”赵宇剔了剔牙,“不过你们说,咱们也高三了,到时候枣神肯定是要上大学的,没准还是重点985/211,那肖哥可咋办?”
张权一口啤酒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你可闭嘴吧你。”
“我这是诚心诚意地为他俩考虑啊。”赵宇甩了个白眼,冷不丁凳子被人踹了脚,肖蕴冷冰冰站在身后,居高临下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让开你的屁股。”
赵宇差点没从凳子上翻下去。
肖蕴侧开身子,露出后面被挡得结结实实的林枣,他腾出个干净空位。
“坐这吧。”
学渣们第一次和林枣一起正式吃饭,刚才还有说有笑着呢,这会见她落座,一个个都畏首畏尾不敢动弹了。
竟然还开始顾及形象了!
张权手里啤酒瓶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挣扎半天,捞了俩烤馒头片囫囵往嘴里塞。
肖蕴在她旁边坐下,动作熟练拆了套餐具,左手勾了茶壶给她倒水:“你妈妈今天加班?几点回来。”
林枣面对这么多男生有些拘谨,无意识往他那边靠了靠:“不会很晚,九点多也就回来了。”
肖蕴点点头,无视周围人各色目光,把菜单放在她面前:“看看想吃什么,吃饱了我送你回去。”
林枣乖乖点头,就着他的手看起了菜单,那架势仿佛在看高考命题作文。
旁边一圈原本吃串喝酒的男生们顿时鸦雀无声,赵宇咬着根鸡骨头,小声道:“肖哥,你也太防着我们了……在这儿,枣子同学绝对安全啊。”
“她与其防着我们,不如防着点肖哥……”他念叨着,旁边张权忽然一把箍住他脖子,一手迅速塞了根鸡翅膀进他嘴里,恶狠狠咬牙。
“这么多肉还堵不住你的嘴?!”
没过多久,他们点的串一一上桌,为了表达深厚的感情,陈松还亲自烤了几只鹌鹑送给他们,又单独送给林枣一份果盘。
少年们吃嗨了,多要了两箱啤酒,你一瓶我一瓶吹的开心,室内欢声笑语,一墙之隔的室外已经日落西山、天色渐冷。
一整个桌子的人,唯独肖蕴林枣两个没有喝酒,你一口我一口啜着茶水,仿佛身处的不是烧烤店而是茶馆。
“你之前的伤都好了吧,有留疤吗?”他忽然问。
林枣点点头:“都好了,疤痕等过了夏天晒一晒就没有了。”
肖蕴手指一顿,压着嗓子半是埋怨半是嘱咐:“下次遇到那样的人就离得远一点,要不然……要不然来找我也行啊,别自己出头结梁子。”
林枣:“可我也没有想结梁子呀。”
半晌,她又补充道:“好啦,下次一定会来求助你的。”
肖蕴感觉身边那姑娘软绵绵的手指,简直要把他半个肺给捏炸,要不然他怎么呼吸困难,整个人使不上劲。
这时候花臂男端来了新的铁盘,里头东西还冒着热气。
“重头戏来了,我点的重头戏!”
赵宇眼睛一亮,他嚷嚷着站了起来,以一种堪称虔诚的动作捧起了中间那根串。
花臂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枣子同学,吃羊宝。”赵宇将那串递给了她。
“谢谢。”两个圆圆扁扁的东西,中间被割开几道口子,就算撒满了孜然和调料,还是透着一股羊的膻味。
林枣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还是礼貌地接过放在自己盘子里。
赵宇美滋滋收手,见桌上人都看着自己,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怎么了兄弟们?”
张权艰难地张口,“你……”欲言又止地住了嘴。
赵宇半晌终于回过点味来,他一脸愤慨:“我给枣神递串羊宝吃怎么了!这可是好东西啊,我孝敬枣神怎么了!就问你们怎么了!”
张权在一边嘬了嘬手指,猛摇头:“没啥,我只是觉得你该给肖哥吃。”
“……”
肖蕴把那玩意丢回给赵宇,脸色黑得要杀人。
这一晚上大家玩到很嗨,完全忘记了第二天是决定命运的日子,谁入人道,谁入畜生道,都会被公布在小黄布上。
*
孙青来的很早,他今天重新清洗了头发,又换上了新的白衬衣,早早就等着老师张贴公告。
视线找准第2030位之间猛的一盯——很好,第21名,比上学期有进步了。
孙大头很满意。
他再往下扫了几眼,班里几个优等生的排名都在老位置,没有什么大的浮动变化,差生们也各司其职,赵宇牢牢占据着倒数几名的位次不动摇。
不出意外的话,六班这次的第一名应该还是他……她?
孙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摘下眼镜用力擦了擦,再重新戴上。
[高三学年第一次月考成绩公示(理科)]
[第一名]高三(6)班林枣 730分
[第二名]高三(1)班俞怀幸 701分
[第三名]高三(2)班周杰 695分
他站在布告栏前,连身边什么时候站满了学生都没有发现。
“不是吧,满分750,她考730???”
“这人是哪来的,六班什么时候有这种地狱级别的大魔王的,还压了一班的天才一头?”
“卧草,这好像就是之前传闻中的那个学神,和肖蕴一起的那个,我一直以为是笑话来着,结果他妈是真的??”
听着身边人愈来愈热烈的争论,孙青觉得眼镜片都模糊了,他的双脚快要站不住,脑袋也快晕了。
飞奔回教室,班里的学生们讨论的也多是她的话题,连自己的分数都无暇顾及。
月考年级第一,林枣,学神。
这个名字顿时上升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
她来上学的时候,还没正式响铃,一踏入教室门,就感觉到齐刷刷N道视线投射过来,林枣被点穴一样僵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她身后进来的肖蕴打了个哈欠,也跟着停下了。
于是这两个大佬站在班级前门口,和学生们大眼瞪小眼。
“林枣……同学,老师叫你去一趟。”这时候,一个学生走过来小心翼翼说道,林枣点点头。
她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只是进教师办公室一看,发现班主任李老师旁边以包围圈姿势站着两个老师。
一个是1班的班主任,一个是2班的班主任,二人皆面色不善。
“你就是林枣?”一班班主任上下盯着她看了会,“你已经知道成绩了对吧?”
林枣点点头,见二班的班主任走上前,把一沓卷子递过来,上面写着她自己的名字。
“你这个成绩,对比上个学期的分数,老师们有点怀疑,因为六科全都突飞猛进,增长的也太快了吧?这不太寻常。”她这话很明显了,意思就是:老师们怀疑你作弊,快快从实招来。
林枣接过来看了看,错的位置和她自己预估的一样,这个分数在预料之内。
“老师们怀疑什么我也明白,可是我真的没有作弊,没什么好说的。”
二班班主任有些疑虑:“你倒是挺犟,但我是说你现在这个分数,不说作弊都没有人信!”
她这话就偏激了,李老师站了出来:“孙老师你这话就不对了,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怎么就能说林枣作弊了?”
他还是帮她的,难得自己班里出了个能上985的人才,怎么能不宝贝。
“要说作弊,那是不可能的!吴老师孙老师,你们就不考虑一下,林枣比全年级任何一个人的分数都高,和差距最小的俞怀幸都差29分,而且林枣所在的3考场,是最严厉的灭绝,呸,李老师监考。所有的考试题目也都是新的,如果说语文英语可以作弊,那么数学、物化生的大题怎么解释?”
他这话说的二人哑口无言,李老师扬眉吐气,终于拿出杀手锏。
“而且我好像说过,这学生在初中、高中都是接近满分的成绩,二位不信,我找出她转学时的成绩单给你们看咯。”
后来学生们互相传,一班二班的班主任从六班办公室离开的时候,脸色都是青的,看来是吃了瘪。
而林枣的成绩好端端挂在榜首,稳稳压了全年级,也压了两个平常以鼻孔看人的重点火箭班一头,丝毫没有要被换掉的态势。
这下坐实了她学神的身份。
大部分学生完全不明所以,但是吹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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