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刀即盛唐

    
    这是他想了几天才做的决定……他不知道这些书在牛伯心中到底是什么分量，但是，看伊娜的样子，估计还是比较贵重的，所以犹豫了再三，才说出口。
    “哈，那敢情好，就怕你那牛伯舍不得……我看他用毛笔在上面画了一些圈圈，很有意思呢。”
    伊娜感激的笑了笑，她包着脸，看不清楚颜面，但是，那两道弯弯的眼角已经足够透露意思了。
    “牛伯写了什么？”
    石头一愣，随即本能的问道，话才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这书是牛伯私人的东西，他本没权利看，伊娜更没有。
    偷偷看了也就罢了，此时一问，倒是像窥探别人隐私一样。
    伊娜像是没看出来他颇有悔意，仍然兴致勃勃的说道，“大概他在抒发自己的感想呢……唔，这些诗有些深奥，我也不是很懂。”
    伊娜随手翻了翻，简约的说了一些，大概就是什么“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之类的。
    石头听得云里雾里，更不懂诗词里的意思，直到伊娜说起，这些都是写相思之情的，他才隐隐有些明白。
    不是他聪明，而是他记起了一些事。
    那是他听说过的，关于牛伯年轻时候的事，关于背叛他的妻子……好像牛伯还没有完全忘记对方似的。
    石头没有多话，伊娜也没多问……她只对书籍本身感兴趣而已。
    就在这时，石头隐隐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号角，是犀牛号子。
    他眉头一皱，冲着伊娜不由分说的喊道，“你留在这里，哪里都别去。”
    说完，抓起放在一边的弓箭就往外面走。
    “等下，你去哪？”
    伊娜见他没头没脑的就要离开，赶紧出声问道。
    石头没有停住，掀开帐篷的帘子，半个身子都行到了外面，这才回过头来对她说道，“这是首领的号令，让大伙儿都去他那里议事……”
    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石头冒着风雪赶了过去。
    伊娜听得眉头大皱，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一挥手，让他快去……在她的部落里，族长聚招，一炷香时刻不到者，可是要挨鞭子的。
    号角声不断响起，一时之间，整个沉寂的营地顿时有了动静。
    “什么？咱们要开拔？”
    刀客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包括石头在内，纷纷怀疑自己听错了。
    事实上，就在小半个时辰前，他们齐聚一堂，等着张力发话，而张力直到刚才才出现，脸色铁青，出口就是这么一个让人吃惊的决定。
    “没错，明日一早，咱们就走。”
    张力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坐实了这个消息。
    可是，这外面风雪如此之大，前几天还是张力亲自下的命令，让大伙儿都歇着，保存体力，此时，却为什么突然要冒险出行呢？
    刀客们不是很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面面相觑，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支持，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你们在这里休息得如何？”
    张力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疑惑，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反问道，“恢复体力了没？”
    “这还用说，都养膘了！”，他话音未落，刀客们就纷纷答道。
    这的确是事实，从他们在这里驻扎起，基本上就一直处于休整状态，体力早就恢复到巅峰了。
    张力见大伙儿都这么说，轻轻点点头，“既然休息好了，那就出去运动一下吧……”
    大伙儿听得一愣，齐齐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理由？
    不过，大伙儿也都看不出来了，张力这么做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要知道，他这么坚定和不讲理的时候还是很少见的。
    是以每个人心中都怀着满满的疑问，但行动上却不再迟疑，纷纷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出发……风雪里行走他们也不是没干过，除了危险一点，累一点，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石头立刻回到帐篷里，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了依娜……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依娜居然见怪不怪，根本不用他解释什么，很自觉的跑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而且，她的速度实在很快，当石头还没有完全收好，依娜已经拎着包裹过来了。
    “你，干什么？”
    石头见她肩挑背扛，将杂物堆在帐篷里，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
    “干什么？当然是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喽，明儿天不亮，肯定就得启程，到时候，咱们一路走。”
    依娜倒是大方，大眼睛一眨，轻松的说道。
    石头被哽了一下，好半响之后，才抓着头皮说道，“可是，你，是个女的。”
    依娜无语的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你想哪儿去了？今儿晚上，和衣睡下就是……喂，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来收拾。”
    看石头还站在不动，依娜一边解释，一边顺手收拾起周围杂乱的东西来……其实石头的东西倒是不多，但是，牛伯人不在，所以他的那一份得两人一起收拾了。
    石头见她如此自然，顿时觉得自己心思不正，微微红了脸，赶紧过来跟着依娜一起忙碌起来。
    两个人麻利的把杂物分成了四五个包裹，明儿挂在马上，随时可以走。
    石头见她动作熟悉得很，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事，遂开口问道，“你们以前经常迁徙么？”
    他知道游牧人的习惯，哪儿有草，就到哪儿去，居无定所。
    依娜顿了一下，随即轻轻点头，不去看他，将周围再检查一遍，确认没什么东西落下后，才缓缓说道，“嗯，一年总有个一两次吧。”
    难怪她做这事这么有经验……石头点头，见她兴致不高，也知趣的不再多问。
    两人无话，到队伍里领了伙食，匆匆吃了，又回到帐篷里，看看天色不早，明儿又不知道要赶多少路，遂没有再谈话，早早的和衣睡下。
    石头把避风的位置让给了依娜，自己裹了一件大袄子，刻意靠近上风处，想把风口遮一下。
    这儿晚上风大，帐篷的帘子根本遮不住，得人挡着才行。
    入夜得很快，刀客们都知道明日赶路必定艰苦，是以睡得都早，不一会儿，营地里一片寂静，除了风雪声，任何说话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石头斜靠着，闭目养神，被外面泄露进来的冷风一吹，本来已经昏沉的睡意又去了不少，微微睁开眼，看看角落里依娜已经一动不动，显然是睡着了。
    她睡觉的时候已经把面罩取下，一头乌黑的秀发散在枕头上，盖着大毛毡子，背对着石头，身子一起一伏的，规律的呼吸着。
    犹豫了一下，石头突然有些想过去看看……她已经睡着，自己轻手轻脚过去，她肯定不会知道的。
    要不要看看她长什么样子的？石头突然心中涌起一股冲动……要说对依娜的容颜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那一日就连张力初次见到她的样子，都明显的惊艳了一把，这起码说明，依娜绝对是个十足的美人。
    就打石头自己来说，他与依娜对视过很多次，每次都觉得对方那明亮的眼睛里神采奕奕，要一弯清泉似的，配合着细细长长的眉毛，说不出的诱惑。
    尽管他平日里与依娜接触的时间很多，但是，大多数时间，石头不敢多看她……这姑娘敏锐得很，每当石头偷偷打量她一下，她立刻能察觉到什么，眼光一下子就扫过来了，有时石头躲避不及，往往会被看个正着，结果都是他心里有鬼的把目光移向旁边，假装是无意识的。
    不过，现在真的是个很好的机会。她闭着眼睛，又没有遮住面容，只要悄悄的过去，就一定能一饱眼福……石头在心中吞了一口口水，感觉到手脚有些不听使唤。
    他犹犹豫豫的站起来，慢慢的向角落里挪，短短的几步路，居然走了好几分钟，天这么冷，他居然在冒汗。
    这么做真的对么？……依娜依然是动也不动，而他只要再多考前一步，一探头，就能看见，可是，这一步，石头却迟迟不敢迈出去。
    他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逮住这个机会……过了今天，大部队开拔，根本就没有下一次了。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就要跨出那关键的一步，突然，门外面吹进来了一股冷风，吹在石头的脸颊上，也吹醒了他的脑袋。
    君子不乘人之危！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突然间，他记起了牛伯在闲暇时，曾向自己提起的两句话……当时石头并不理解话里的意思，而牛伯想了想，却是这样解释……
    “人嘛，有些事是可以做的，有些事是不能做的，总之，要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那自己刚才的动作，真的是问心无愧吗？
    石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脸红，顿了一下，伸出手来，狠狠的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然后转身，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躺下。
    他再也没有多余的想法，闭上眼睛，专心的睡觉……不一会儿，已经响起了重重的鼾声。
    帐篷里一时没有了动静，过了片刻功夫之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