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场风云

    
    祁少军不免有些心虚起来，于是到了巡捕房里，上官嫣问什么，他都如实回答了。
    因为那场足球友谊赛输了钱，祁少军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那法籍裁判是个黑哨子。
    于是祁少军找了几个人，暗中把法籍裁判教训了一顿。
    祁少军也知道这里是法国人的天下，于是叮嘱了那伙人，下手得有分寸，不能过于狠辣，千万不要把人给弄成重伤。
    上官嫣一边审讯，白不寒一边接电话，这已经是第五个人打电话来要求立刻放走祁少军了。
    挂上电话之后，李泰然在旁说道，“白队，第五个电话了吧，再不放人，我看你的处境会越来越难。张家明这个混蛋，串通张麻子整我们。”
    李泰然没上官嫣那样聪明和反应快速，就连他都看出这事情越来越严重了。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张大队家里一趟，在我回来之前，任何电话都不要接了。”
    白不寒担心李泰然的性子转不了弯，直接把话筒拿起搁在一旁。
    白不寒去找张望山，放不是不放，白不寒这个小队队长根本无权做主。
    “美女，你能不能和我说说，那法国人究竟怎么了？严不严重？”
    一阵审讯之后，上官嫣给祁少军送去了晚饭，祁少军心里有些不踏实，所以问起上官嫣。
    上官嫣说道，“断了只手，你说严不严重。”
    祁少军此时放心了，断了只手并不严重，就算以后这只手都不能再抬起来。
    对于一个大帮会的高层人物来讲，人命也不过如此，何况只是一只手，如果不是涉及到法国人，这根本就不算一件事儿。
    祁少军说道，“严重，那我私下打听打听，如果我认了这件事儿，我会怎么样？”
    “一般来说，关上一阵子就能出来，还得付对方巨额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不过他是法国人，被关上几年都是有可能的。”
    上官嫣不是危言耸听，控诉处手中的自由裁量权极大，一年和五年，全凭他们一纸诉状，法官几乎不会对巡捕房的公诉有不同意见。
    上官嫣是中国人，所以她同情祁少军，继续说道，“你让你家老爷子去医院求求情，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
    祁少军一下子放下碗筷，郑重说道，“你们当警察的，做事情分不分对错？”
    “我们巡捕房维持着法租界的秩序，我们都不分对错，那法租界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上官嫣回答道。
    “那好，我承认我有错，但那法国佬也有错，他操纵了整个比赛的胜负。”
    祁少军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爱惹事，却也不尽是不通道理之人，如果法籍裁判不吹黑哨子，他也不会雇人收拾了。
    “这只是一场友谊赛，操纵比赛无法去界定，我们巡捕房也不管这种事，可以说，任何人都不会去管。”
    上官嫣提醒起祁少军，法租界里可没有对应的法律。
    “美女，法籍裁判肯定收了黑钱，你们可以查一查，那场友谊比赛就是一场赌博，赌场里都要讲规矩，比赛为什么可以不讲规矩，比赛的胜负直接让一些人损失惨重，让背后操纵者获得巨大的利益，怎么就没有法律来管了。美女，要不你把法租界的各种法律、条例翻出来看看，我不信找不到那法国人的罪名。”
    祁少军把话说得严重起来，“愿赌服输，但输赢被人操纵，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有人一洗如贫，有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人落草为匪从此丧失心志，相较之下，我犯的这些错误都是小事儿。”
    “用得着你来教我怎么做吗？祁少军，一码归一码，现在是审你的案子，你就别操心其他人是不是犯了罪。”上官嫣说道。
    此时已经升起了高高的月亮，白不寒在大街上走着，刚从张望山家里出来，张望山不在家，说是去上海警察厅参加一个交流活动，这两三天都不会回来。
    白不寒心里能不清楚吗，张望山这是在躲，把事情从二队交到一队手里，现在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法国人和麒麟帮，哪一方都不是容易对付的。
    白不寒也可以用别的方法，把事情推到下一步去，把祁少军从刑事大队移送到控诉处去，不过到那时便覆水难收了。
    祁少军进了控诉处，铁定会送上法庭，送进监狱蹲起来，而红爷呢，将会把所有的怨仇指向他。
    白不寒的思绪很清楚，但总也解不开这个困局，叫了一辆黄包车，白不寒回到了巡捕房。
    巡捕房门口停了一辆汽车，整个法租界的汽车并不少，但那车附近站了二十几名壮汉，能猜不出来是谁吗。
    是麒麟帮的人！是祁江红红爷来了！
    白不寒赶紧下了黄包车，付钱之后冲进了巡捕房。
    红爷还不至于在巡捕房里大闹，但如果控制不好情绪，李泰然和上官嫣会吃亏的。
    果然，除了门口的二十几人之外，刑事一队外边儿的走道里同样站着二十几个麒麟帮的人，把外头堵得死死的，巡捕房其他人看不到刑事一队里发生的事情。
    白不寒推着挤着吼着，总算穿过这群人。
    白不寒进了一队的办公室，见眼旁已起褶皱的祁江红坐在一张凳子上，一只手轻轻抚着黑白相间的长胡须，一只手拿着龙头拐杖，虽然他已经步入花甲，但整个人的精气神依然很足。
    一队的人都下班了，因为祁少军的事情，所以今晚值班的人只有李泰然和上官嫣，现在两人已经被麒麟帮控制住了，两人的双手被人扣在身后。
    而祁少军呢，已经坐在了另一张凳子上喝起茶来。
    白不寒笑着走向祁江红，“红爷，我是刑事一队队长白不寒，这是什么个情况啊，大动干戈的。”
    “白队长是吧，你这是明知故问吧，把我儿子抓到巡捕房来，你们是不知道他是谁，还是不知道我是谁呢！”
    祁江红的拐杖用力跺了跺地板，继续吃力的吼道，“我祁江红这两年有收手的意思，你们是不是就觉得我好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