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场风云

    
    络腮胡壮汉一脚踢在胡六水身上，连人带椅摔在地上，“不把背后的主谋说出来，就拿你开刀！”
    胡六水倒在地上，身子动弹不得，狼狈的样子十分可怜，除了不停求饶之外，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壮汉把削好的苹果拿到墙角的一桌，那里坐着一个女人，此时女人看着窗外，身子背对着一层上二层的入口处。
    女人穿着一身白色洋装十分精神，那双眸皓明，眉如弯月，精致秀丽的脸上，透着一丝沧桑的气息，女人二十八岁，但她的眼神如同长者一般的锐智和平静。
    女人拿过苹果，轻轻咬了一口，桌上摆着一本书，法国小说家大仲马所著的《茶花女》。
    一旁还有个留声机，声音不大，听上去是一首慢节奏的抒情曲。
    “茫茫人海，你我未识天各一方。
    你坐上一艘小船，孤零零的飘到我身边。
    我上了船，船上只有我和你。
    狂风卷浪，海燕都迷失了方向。
    你用力抱紧了我，遮挡着暴风雨的疾骤。
    我看着你，说黑暗终会远去。
    前路相伴，是口中道不出的爱。”
    “这人胆子不大，铁甲，让他见见血吧，他可能会说些有用的话来。”女人轻声说道。
    “是。”
    络腮壮汉铁甲走近胡六水，蹲下之后，手里的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最后刀尖对准胡六水的脸，说道，“谁让你干的，有什么阴谋，赶紧说实话！我没闲功夫陪你耗在这里。”
    “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阴谋，误会，真的是误会……”胡六水的身子挣扎着，椅子发出咯叽声。
    “看来你是在考验我敢不敢下刀子，好吧。”
    铁甲一只手按住胡六水的额头，一只手拿着刀子，刀尖缓缓落下。
    “铁哥！有个警察来了！”有人从一楼跑了上来，冲着铁甲大声喊了一声。
    铁甲扭头说道，“警察？来干嘛的，让他们滚！”
    “铁哥，这警察不是来巡查的，说是这个人的兄弟。”手下说道。
    铁甲把刀子扔在了一旁的桌上，起身说道，“这拉黄包车的车夫，还会有巡捕房当差的兄弟，真是少见。带他上来吧。”
    白不寒让李保全留在珠宝店一层，他一个人上到二楼。
    白不寒过去在小东门捕房当警察，管辖的区域有限，而且也没官职，他并没机会接触到太多帮会的上层人物。
    眼前这个高大强壮的人，白不寒也没见过。
    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个女人正悠闲的坐着，她正对着窗户，白不寒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一个令人觉得舒适的背影。
    白不寒走到铁甲面前去自报家门，“这位大哥，我是巡捕房刑事大队的，这胡六水是我兄弟，不知道他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
    铁甲一把搬过一张凳子坐下，说道，“有人指使他扎我们的车胎，要不是及时发现了，说不定我们在什么地方就会中埋伏。”
    铁甲认定了这事情是有预谋的，因为普通人谁敢做这事情啊，一个拉黄包车的，更不会有这样的胆子，法租界的汽车不算少，但有汽车的人，哪个不是大人物。
    白不寒看向在地上和椅子绑在一起的胡六水，他是一个底层的小人物，此时感觉更加的卑微和可怜，白不寒说道，“大哥怎么称呼？”
    “铁甲。”
    “铁哥，能不能让我和我这兄弟说几句话，问问怎么回事儿。”
    “好啊，让他说实话，免得继续受苦，还有，最好你没参与其中。”
    铁甲沙哑的嗓音很有威慑力，普通人听了，都会感觉心中有股凉意，这就是气势，那种令人恐惧的气势。
    白不寒走到胡六水跟前，胡六水把所有细节讲了出来，是另一个同行张怂恿他这么做的，两人聊天的时候，说着说着，对洋人和有钱人产生了强烈的仇视。
    脑袋发热，骑虎难下，觉得这不算什么事儿，认为没有人会告发，于是胡六水就做了。
    “寒哥，真不是什么阴谋，也没有主谋，也没有人要害他们，我承认是我错了。”
    胡六水的表情很痛苦，皮肉之苦倒没挨，但后果很严重，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白不寒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白不寒救不了他，他无法想象会有什么结果。
    胡六水眼巴巴看着白不寒，眼里满是无助。
    白不寒回到铁甲面前，严肃说道，“铁哥，凡事都要讲证据，胡六水已经承认了，事情是他所为，你们的车胎并没被扎坏，还有，事情并没有他人指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带他回巡捕房去，按规矩办。”
    铁甲笑了笑，说道，“你和他认识，人让你带走了，那就是放了。好，咱们先不说事情背后有没有别的阴谋，人去了巡捕房，顶多关上几天，不痛不痒的。现在放他走，不是不可以，按我们的规矩办，断他一只手。”
    胡六水一听，吓得直叫，“寒哥！寒哥救我啊！”
    白不寒看着铁甲，气势上没有丝毫让步，“铁哥，汽车无恙，你们的人无恙，要断我兄弟一只手，你们的规矩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一向就这么霸道，不服吗？”铁甲用挑衅的目光看着白不寒。
    “我是刑事一队队长，我叫白不寒，如果你们准备这么做，我现在就有权把你带回巡捕房去。”
    白不寒把他的证件拿出，拍在了桌上。
    铁甲瞥了一眼证件，如果是一般的流氓混混，刑事大队的小队队长，足以让他们给几分面子，不过铁甲显然不是地痞无赖，不是小鬼瘪三，给不给白不寒面子，那得看他的心情。
    铁甲冷冷说道，“白队长，你的脾气不太好啊，跟我来这套不好使，除非你是华人总探长，否则我为什么给你面子。”
    其实白不寒并非是脾气暴躁，和帮会的人打交道，性子弱也没有，放低姿态说好话更没用，讲道理也试过了，依然没用。
    所以白不寒干脆强硬起来，以暴制暴。
    白不寒把证件收了回来，说道，“我带不走他，就带走你，把人私自拘留在这里，你是在犯罪。”
    这种事情帮会的人常干，但白不寒的话一点儿没错，这就是在犯罪，巡捕房若要管，自然是管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