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聚众闹事, 巡按来临。
只是这几句话, 这玩忽职守的程度, 就足够让季林心惊肉跳,沈大人一向厌恶尸位素餐之人,也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
季林甚至有些不敢去看沈行之的脸色, 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
沈行之面上看不出喜怒,但是紧握的拳头, 却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陈老二继续说道:“今年年前,前任县令满任期离职,直到新任县令到任的这段时间, 皆由前任县令留下的刑名师爷陈师爷在操办。新县令到任以后, 只要逮着机会,就说顾大人的不是, 只不过除了那么几个捧着他的人,全都当做笑话在看。从顾大人上任至今,陈主簿就只去过县衙一次, 还是为了他的狐朋狗友们撑腰, 不过都被顾大人轰出来了, 而那几个和他一起厮混的书吏,也被顾大人遣退了。从此以后,陈主簿就恨上了顾大人,一心要抓住顾大人的把柄, 想要将顾大人拉下马。这不, 这次终于让他找着机会了。”
“噢, 这是为何?”季林觉得奇怪,按道理来说,碰上这种事儿应该担心才是,可这位小哥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陈老二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之后继续说:“上次在街上,顾大人被一个硬是要卖身给他葬父的女人给缠上了。后来顾大人借故走了,衙门里的皂隶们和大家伙,就准备帮着将她父亲葬了。不料那个死者是被凌虐而死的,皂隶们觉得蹊跷,就将那个女人收押了。可怎么会想到,就好之后县衙遭到劫狱,那个女人和尸体都不翼而飞。当时陈主簿正在首府,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回来之后听到一点风声,就自以为抓住了顾大人的把柄,正带着一大帮人想要扳倒抹黑顾大人——”
“——嘭!!”
“真是岂有此理!”
陈老二正说的开心,不料一声巨响传来,吓得他一哆嗦,还不待回过神来,就又听到一声厉喝。陈老二定神,发现说话的,正是那个一直以来都板着脸,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眼见他现在一脸乌云密布,刚被吓到的陈老二有些不知所措,心中忐忑着,想走却又不敢,颇有些坐立不安。
看着自己明显动怒的上官,季林很熟练的对陈老二说道:“这位小哥对不住了,我这位朋友气性大了些,请你不要见怪。你要是有要事的话就去吧,我们也大概了解了。”
“不碍事不碍事,我的摊子上还有点事,你们聊,我就先走了。”陈老二笑的有点勉强,尽量保持礼数周全,待说完抱歉的话后,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看着双脚轮的飞快的陈老二,季林只想扶额。沈大人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安安稳稳的做到如今的位置的。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做?”无奈归无奈,季林还是尽职尽责的提醒。
“和顾知县递帖子,我们私下见面。”
沈行之脸黑如锅底,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巡按,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官员,今日他便要好好的看一看。
于是,在众人不知不觉间,顾流云就和沈行之神秘的见了面,一点都没有惊动开阳的其它官员。等到沈行之正式现身的时候,已经几天后的县试考场上了。
那天陈明德想要找顾流云的茬儿,但是被顾流云三言两语便打发了,想着还没有听到巡按大人要来的消息,就又开始打着坏主意,这次他他放大胆子,将目光投降了转瞬即至的县试之上。
县试试题,是所有考试中题目最简单的,有了赵绮冰的帮助,顾流云早早的就将试题出好了。
县试这天,一直热闹非凡的开阳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纷纷将目光投降县试考场。
开阳是远近闻名的富裕之县,全国又名的书院又有两座在开阳,不可避免的,开阳读书人越来越多,有学之士也越来越多,但是县试录取名额有限,也就意味四杀越来越强烈,中与不中之间,相差的已经不再是答卷的内容,而是已经算上了书写,卷面排版,字数空行,字体大小,下笔力道,写字时下笔的角度,收笔时的方向等等。
所以开阳籍的考生们,想要从同届的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需要苦练的不再只是越是,更是自己的风骨。在两份答卷内容不相上下时,取胜的就是你的品格,但是考官对考生的品行不了解,唯一能了解的渠道,就是考生的字体风骨。字如其人,说的就是这个理。
或许是为了迎合考生们沉重又期待的心情,这天早上,淡淡的阳光之下,竟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考场外排场长龙,等待着验身进入考场的众考生们,看到这难得的一幕,无不惊叹万分。
这种验身方法,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顾流云还是从心里上觉得抵触,幸好他每次考试都是一次就过。
“大人,沈大人来了。”考场内,赵栋在顾流云耳边低语。
“在哪儿?”顾流云左右看了看,没看见人。
“在后面。”赵栋低声道,见顾流云就要起身,又说道:“沈大人说请大人不必去见他,他就在后面看看,不会出来。”
顾流云点头,吩咐道:“一定要安排好人手照看沈大人。”
赵栋道:“大人放心,小的已经安排好了。”
“东家,时辰到了,可以开始了。”站在一旁看着沙漏的陈师爷开口提醒。
顾流云闻言转身,看了看沙漏,又看了看外面的日晷,发现时间确实到了,于是沉声道:“击鼓!”
早已准备好的皂隶,用红布包裹着的鼓槌,狠狠的击向厚重的大鼓。
“咚~”
鼓面微微颤动,沉闷的鼓声在耳边响起,考场的大门在门板摩擦的“咔啦”声中缓缓关上,在此之后的五天,这里和外面,将会成为两个世界。
“发试卷,列题目。”
这这一个环节,和现在考试差不多,试卷是密封好的,在发试卷的时候才会开封。考生拿到手的,包括试题和答题纸两个部分,答题纸每人一份,弄脏了就只能再等一年。
县试考五场,一天一场。每场考试内容都为四书五经,不过是老师的内容,所出的题目不同。
试卷发下以后,再由书吏再题板上写上大题的题目,题数,以及小题的题数。写好之后,由皂隶们举着题板在考生之间行走,其一是为了提醒考生记住考题数,其二也是防止作弊的一种手段,提醒考生随时有人监察。
县试监考不是罪辛苦的,即使一座就是几天,最难的阅卷。按照报名名录上看,今年的考生有一千八百多人,而县试的录取名额一般在五六十名,考生人数众多的县,可放宽至□□十名。
开阳就属于人数多的县,还是一个生员水平质量都很高的县。阅卷之后最难做的,就是从这一千八百多份试卷中,选出最好的几十名,还好按照成绩排出最公平的排名。
这就是最伤脑筋的,因为主考官就是他一个人,所有的事情都得他一个人来,没有可以帮他分担。
开始没多久,顾流云就开始巡视考生,一千八百多人站在一起不算多,但是在一个考场之内,那是堪称恐怖的,加上特有的隔间,估计两个足球场都不够用,不是一时半会能巡视的完的。
能报名的,大多都是胸有成竹的,所以在顾流云走过的时候,都能做到目不斜视,脸不红心不跳。不过有几个人却是脸色发白,心跳加快,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着,握着笔手心沁满冷汗。
蘸了墨的笔微微颤抖着,一滴散发着浓郁墨香的墨汁准确无误的落在纸上。
那个考生瞪大眼睛,脸色瞬间惨败,脑中轰隆一声巨响,霎时间天旋地转。
“来人,将他带出去。”顾流云脸色一沉,污卷可是大忌,前朝就有考生贿赂主考官,以墨点为标记作为提示,虽然最后没有得逞,但是也将卷面整洁发展到最为严苛的地步,即使只是不小心滴上去的,也要以作弊论处,这是任何考官考生都不能违背和挑战律令。
即使是想徇私,也是没有办法的。
看着皂隶无情的向自己走来,考生顿时慌了,急得语无伦次道:“大人,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的,大人……”
赵栋带了连个皂隶过来,无视考生的挣扎与哭喊,架着胳膊就往考场外拖拽。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已经轻车熟路了,每年的县试,都会来这么一两次。
考生见没有回旋的余地,也就放弃了挣扎,毕竟明年再来,总好过永远不能参加好。然而一声脆响之后,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
他瞪大眼睛,满脸惊恐的瞪着地上的白玉簪子,好像希望有炽热的火焰将之燃烧殆尽。
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白玉簪子,顾流云快速的蹲下去将其捡起来,随着顾流云的动作,那个考生越发的恐惧了,无意识的的摇头,呢喃着:“不,不要,不要看,不要……”
然而上天并不眷顾他。
那根白玉簪子是中空的,断掉的一半簪子中,藏着一卷薄如蝉翼的白色绢纸。将纸抽出来打开,只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顾流云捏着纸,淡淡的看着考生。
我完了。考生如脱力一般,一下子瘫软在地。
顾流云冷声道:“还不带快出去。”
“是。”赵栋几人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如果只是不小心污卷,他们也挺惋惜的,毕竟律法如此,他们也无能为力,但是蓄意作弊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大家都看到了,相信大家不会再耍小聪明了吧。”顾流云扬了手中的发簪和绢纸,几个偷偷观察着这里的考生瞬间收回注意力,而另外几个考生的脸色,又不约而同的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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