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邀推门进去。
温饮看见他手里端着一小碟冰糕。
祁邀把冰糕碟子放到最里面,说:“饭后甜点。”
倒是没有说明他打个电话为何打了如此之久。
温饮只以为他是下去找冰糕。
几人慢慢聊了起来, 中途祁邀的手机震动不已, 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推送进来。
粱禾书啧了声, 祁邀没搭理他,给那边发了个什么消息就静音了。
温时表面风平浪静, 内心都快掀起了巨大海啸。
爷爷奶奶前两天刚从意大利回来,听说他前段时间跟着导师去W市搞项目很是自豪,这不,刚回来没休息两天就马不停蹄赶到S市来看他。
爷爷奶奶这是第一次来S市, 以往都被他找各种理由推拒了,但昨儿他才过完生日,今儿再乱七八糟找理由推拒就显得太敷衍了。
于是只好挑了个格调不错离S大和他姐家较远的地儿, 本意就是不希望爷爷奶奶碰上他姐。
结果倒好,这一挑还真他妈挑对了地方。
正好撞到他姐来这儿吃饭。
还是跟最有可能成为他未来姐夫的男人一起来吃的饭。
温时试探过说要不换个地方吃饭,爷爷温平年说麻烦,就这地儿挺好的,遂留了下来。
温时当真是度秒如日、如坐针毡, 只恨不得插上两对翅膀立刻就飞走,好不容易从爷爷奶奶嘘寒问暖的关心中抽出时间给祁老师发微信,对方给他回了一句“你姐挺喜欢这儿的菜色”。
言外之意就是, 他们暂时也不会轻易离开。
温时深呼吸,心里还在千回百转地琢磨着该如何防止爷爷奶奶碰上姐姐, 忽然听爷爷说要去一趟卫生间。
温时忙说一同去好了, 温平年摆摆手, 说去个卫生间结什么绊,不容置喙按下了他,让他同温奶奶多聊聊。
温时提心吊胆坐了好几分钟,时不时往门口瞅一眼。
温奶奶见此,淡淡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温时只得矢口否认。
好在温平年这趟出去并未碰上什么人,温时不由松了口气。
只是未等他这口气彻底松懈下来,爷爷奶奶又说他独自一人住在X市必定处处都不方便,说着就要带他四处转转置办些别的东西。
温时本想说他在这儿都住了快两年,什么都不缺,老人家刚到S市不妨多休息休息,转念想到这个时候兴许大家都早走早安全,于是话到嘴边溜了一圈儿就变成了“好的”。
他本以为早些离开就能避免不必要的意外,谁曾想到,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他们恰在商场的服装专柜前撞上祁邀和温饮。
钟凉意的身体受不得寒,只逛了一圈儿便先走一步,再加上粱禾书和她本就打着撮合两人的算盘,早走一步也是他们计划好的。
温平年与温奶奶对于再次碰见祁邀感到十分意外,刚好两位老人家颇信缘分,当即便同乖孙的老师打了招呼。
祁邀侧站在温饮身旁,回了个礼。
温奶奶对他的印象很是不错,看了眼他身旁的女孩儿,面容颇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倒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温饮扭过头,撞上温时紧张不安的目光,偏移目光瞧见两位老人家,怔然一瞬。
温奶奶刚好道:“这位想必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位糖儿小姐?”
温老太太,这是没认出她的意思,还是假装不认识她?
温饮不动声色看了眼温时,后者苦着一张脸,看起来都快哭了。
祁邀并未否认温奶奶的问题,温奶奶便当他默认了,看得出他并不想介绍彼此,挽着温平年的手臂高雅地稍颔首,便准备别过。
走出好大一截之后,她才慢慢转头看向面色不安的温时,声沉似水。
“小时,跟奶奶说实话,你当初为什么坚持要来S市读研?”
隔日下午,温饮去墓地扫了墓,同早些年便埋葬在一起的外公外婆说了会儿贴心话,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她只得提前回家。
细雨丝蛛网似的挂在人脑袋上,莹莹一层,温饮拍了拍身上、头上沾着的雨丝,手心湿润润的。
到了九楼,她摸出钥匙开锁,钥匙插/进锁孔的那一刹那,动作微顿,似有所感般缓慢扭了两圈,推开门。
客厅一如既往的清冷干净,东西并不显得杂乱无章,鞋架一角向外歪了歪,不知何时被撞了一下。
三室一厅的小公寓,她临走前习惯带上所有门,但留给温时住的房间门却莫名其妙打开了。
温饮蹙起眉,神情沉冷,挪开脚仔细观察了一下地面,隐约可见一小片多出来的杂乱脚印痕迹。
她反关上门,抬脚走向温时的房间。
站在门前,门内的一切尽入眼底。
床、被、衣柜、书桌等本应存在的东西仍然还在,但专属于温时的私人物品——包括阳台的两盆盆栽都不见了。
看起来就像被人从里到外细细致致地洗劫了一番。
温饮静了片刻,拿出手机给温时打了电话。
“你要走吗?”她问。
“啊?”温时懵逼,“走去哪?”
温饮带上温时的房间门,不答反问:“温老太太和温老太爷的手机号码发给我,我有点儿事想问问他们。”
“什么?”温时大吃一惊,“你找……”
“别问那么多。”温饮打断,随后缓声道,“把号码发给我。”
有些事终归是逃不开避不了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种生活,她不讨厌,但是她讨厌别人把她当傻子对待。
她可以肯定,昨晚温老太太已经认出她了,之所以没有当面揭穿她,兴许只是顾着她自个儿“温家老夫人”的身份罢了。
温时不敢犹豫,前腿发了号码过去,后腿就翘课往温饮家跑。
他觉得,事情估计要变得复杂了。
他给温奶奶打了电话,通话中,只得转给温平年打,对方没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狠狠踹了脚路边的石梯,扭头继续跑。
温饮拨通温老太太的手机号码,她也没客气,开门见山。
“您好,请问是温老太太吗?我是温饮,林竹声的女儿。”
对方默了一瞬,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会打电话给她。
“是我。”
温饮背倚着墙,保持着应有的风度与礼貌:“请问是您派人将温时的东西带走的吗?”
温老太太笑了一声:“对,是我。”
温饮也笑了:“所以,您承认,您趁我不在家,派人强闯我家,并且私自搬走我家的东西?”
温老太太皱眉:“请你说话注意些。”
“请问温老太太,我应该注意些什么?”温饮讥讽着,“您派人撬开我家的门,搬走我家的东西,撞坏我家的物品……”
她轻笑了声:“也许您明天就能收到一张律师函,告您偷窃、抢劫、私闯民宅的律师函。”
“你!”
温老太太胸口硬是哽住一口气。
她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强横,在她的印象里,林竹声那个女人懦弱无能,她的女儿和她也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温温软软的好欺负。
但她今天不仅敢语气强硬地诘问她,甚至还敢用律师函威胁她?
温老太太眯眼,沉冷道:“一张律师函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林小姐,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难道她指望一张律师函就能扳倒她们温家吗?
一个女人而已。
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派人悄无声息地捏死她。
温饮似乎并不在意她话语中的威胁,笑容懒得再挂在脸上,直接道:“您不要用对付我妈的法子对付我,温老太太,我知道您看重温家的面子,甚至认为就连人命都比不上你们温家的荣誉。”
手机那头一阵僵硬的沉寂。
“所以,律师函并不仅仅是给您看的。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网络舆论的力量,您看重温家的荣誉,但是我不在乎。”她冷冷道,“我要说的只有这么多,请您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把我家的东西都还回来。”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温时赶到之后被她给打发走了,她暂时不想让他知道她和温老太太之间的恩怨,与其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倒不如全交给她来处理。
第二天一早,她打开门,门外站着两名不知多久的陌生男人,见她出来,客客气气地冲她伸手。
“请吧,林小姐,老太太等你很久了。”
该来的总归跑不了。
温老太太的手段她格外了解,昨天就猜到老太太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但她依然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担心会被麻烦找上门来。
温老太太请她见面的场所就在昨晚吃饭的地儿,温老太爷今儿个没来,她保养得好,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端庄的模样胜似贵妇人。
拿捏气势压人,温老太太炉火纯青。
桌上只有两杯清水,想来温老太太今天也不打算与她过多纠缠。
“温老太太,不知道您今天特地派人请我来,究竟打算做什么?”温饮在“请”字上咬了重音。
“明人不说暗话,林小姐,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温老太太淡淡说。
“律师函的事吗?”温饮温温和和地笑,“那真是不好意思,律师函现在正在我朋友手里,中午之前联系不上我,她大概会比我更加激烈。您大概不了解我朋友,她是专门为女性打官司的律师,特别喜欢把事情闹大。”
她昨晚就把这事儿给舒伽颜抖了一遍,气得她差点没抄刀赶来杀人。
既然她敢单刀赴会,自然藏有后手。
温老太太眯了眯眼,手指交叉放在桌上。
半晌。
她笑了:“林小姐,你比你母亲能干。”
温饮也笑:“如果我比母亲能干,也许您今天就不是坐在这儿跟我说话了。”
而是监狱。
温饮不喜欢和别人斗,母亲当年的死使的外婆终日郁郁寡欢,不过两年便撒手人寰。
是外公顶着双重悲痛将她一点点拉扯大,临终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安安静静生活,莫要将过去那些事掀出来。
她孤零零一个人,任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斗得过家大业大的温家。
更何况,她母亲,的确是自杀。
温饮推开包厢门慢慢走出来,合上门的刹那她听见包厢传来一阵杯子碎裂的声音。
门外的两个陌生男人看她一眼,进了屋。
温老太太今日被她拂了面子,心里必定顺不过气,那么她下一步会打什么样儿的牌呢?而她又要如何应对?若是温老太太打算鱼死网破来硬的,她又该如何防备?
她沉思着转过身,倏地落进一个气息熟悉的温暖怀抱。
男人紧紧环住她的背,一手兜着她后脑压在他胸口,格外用力。
“怎么……”他说,“这么久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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