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无可救药

61.温时番外

    
    温时第一次回国, 是三年前,他姐婚礼前一天。
    第二天, 他亲自把他姐姐的手交到了另一个男人手里,他姐笑得蛮收敛的,后来那抹笑被姐夫全盘接收了。
    他有些伤感,松开温饮手的那一刹那,心里仿佛丢了什么东西。
    温时一直没有告诉温饮的一个秘密是,小时候他每次去外婆家,都是父亲亲自送去的,而在温家倒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每次父亲把他安全送到外婆家后并没有立刻离开。
    温谈鹤说他会在附近的旅馆里住两天再走。
    温谈鹤当然不可以出现在林家人面前,小时候温时不明白,却还是遵守父亲的教诲,奶声奶气告诉外婆说是家里的司机送他过来的。
    所有人都信了。
    温时对温谈鹤说,他在外婆面前说“我不喜欢那个妈妈”,温谈鹤难得冲他发火了,却没有说他究竟错在哪里。
    于是温时谨记铭心,从此便不在任何人面前提前那位死去的妈妈, 林竹声。
    林竹声曾经来看过他,是在学校门口。
    那天司机来迟了, 温时在门口等啊等, 偶然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他觉得很眼熟, 也觉得亲切,所以漂亮女人跟他聊天的时候他一点也不设防,直到女人问他关于亲生母亲的问题,他才蓦然警觉起来,硬邦邦抛下一句我不喜欢那个人,女人眼里的光渐渐暗下去。
    温时一开始没有认出来那个漂亮女人就是他亲生母亲,等他认出来的那天,林竹声已经死了很多年。
    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他跌跌撞撞跑到林竹声的墓前,这个地方温饮来过很多次,他有时候也会跟着一起来,他知道温饮很爱这位母亲,因此他从不会在温饮面前提起林竹声的话题。
    可是那一天,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尊坟墓。
    看管墓园的老人家有个孙子,似乎对于墓地这些东西并不忌讳,小男孩看他一直蹲在这儿哭,就跑过来给他递了两张纸。
    之后他去山上的蒲庙寺待了几天。
    他当然没想过出家,只是心里的情绪实在难以压抑,他只能去寺庙请求佛祖帮忙,寺庙方丈给他念了几天经,温时甚至错觉自己已经出了家。
    方丈说,施主该回去了。
    温时神智迷糊地下了山,在最近的农家小旅馆里住下。
    小旅馆是一对年轻夫妻经营的,他们看起来很恩爱,每天都很忙碌,脸上却总是笑容满面。
    他们有一对可爱的儿女,也是姐姐和弟弟,姐姐总会欺负弟弟,每次弟弟被欺负得要哭的时候,姐姐就会凑过去亲亲弟弟的脑袋,变魔法似的从背后变出一根棒棒糖,弟弟就停止了哭泣。
    那一瞬间,温时很恨自己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也许他小时候温饮也会这么欺负他,也许温饮欺负他的时候,爸爸妈妈会过来拍他们俩脑袋,也许他也曾经抱着林竹声放肆地撒娇说妈妈妈妈我想吃糖。
    可是他一点儿也不记得了,甚至连一张照片都看不见,奶奶为了彻底抹杀林竹声,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他想不通很多事,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如果这时有人给他递一把刀,也许他会轻轻剖开自己的胸口,看看里面的心脏是不是还在跳动。
    温饮受伤的事他是从小旅馆的地方新闻上看见的,他丢了手机,一直没有上网,第一时间看见温饮受伤的新闻时他慌得不行,小时候看见的林竹声的脸慢慢和温饮的相互交叠,原来她们居然如此相像。
    温家倒了台,爷爷奶奶相继住院,父亲忙碌不已,他回去那天,温家老宅一片冷寂,与他小时候记忆里的庄重严肃截然相反。
    从此以后,温家再也不是温家。
    温家的股,有个叫谢酌的陌生人入股百分之六十。
    不久后,温时出国了。
    第一年,温饮与祁邀结婚,他在昼夜不分的学习里请假回来参加婚礼。
    温贝贝也来了,整个温家只有他和温贝贝来了。
    他们站在一块儿,亲眼看着前面的姐姐和姐夫接吻,画面美好得不像话。
    温时想,苦尽甘来不是没有道理的,上半辈子吃了多少苦,下半辈子命运就给你双倍的糖。
    至于自己,活了二十来年,得过且过,错犯下不少,糖也没少吃,下半辈子估计就只能靠喝放糖的咖啡过日子了。
    第四年,他结束学业回到温家,执掌了破败不堪的温家产业,破产倒是不至于,靠着这个趋势下去,估计还能坚持个几年,也许是背后动手的那个人故意留下的机会。
    温时不想去猜究竟是谁把温家搞成这样的——或许是林竹声在天之灵,他只是觉得自己该赎罪,温家那些人也该赎罪。
    有些人老了,就应该退居后线享享清福,有些人手太长,他就只能提刀砍了,有些人吃得太饱,他就只好给他们找点儿乐趣。
    温谈鹤年纪大了,温时刚回来他就主动离开公司,去了山里开了所小学,在那儿做个普通的数学老师。
    高妍没有跟他一起去,她陪着温贝贝去了国外的大学,这四年也回来了。
    温贝贝进了公司实习,还带了个朋友一起过来实习。
    温贝贝和她朋友关系很好,大学认识的,他乡遇故人自然亲切不已,四年下来就混成了好友,更何况,明知道她们家现在的情况还愿意跟她玩儿的,很少。
    令人惊讶的是,温贝贝这位朋友能力居然挺不错。
    温时第一次跟她有所交流是在一次加班之后,公司的人基本都下班了,他本想留在总裁室隔间将就着过一夜,后来想到家里养了一只猫——这猫是温饮送他的,温饮养了猫才知道她对猫轻微过敏——这猫没有人喂,祖宗饿起来能掀翻他整个家。
    温时没有住大宅,只买了间小公寓,跟温饮之前住的那种差不多,三室一厅,猫祖宗上翻下跳一顿之后,收拾起来还挺麻烦。
    他一边头疼地带上门,一边往门口走,正好撞见有点眼熟的小姑娘拿着手机往外走,手机开了手电筒,她没有打开这里的灯。
    猛然撞见还有人,小姑娘吓了一跳,把手电筒的光往温时脸上照。
    温时这些天睡眠不足——不单单是这些天,他很久没有睡好觉了——加上被灯这么一晃,头疼,有点烦躁。
    但他压抑住了心里的燥,只淡淡问她怎么还没走。
    小姑娘很快冷静下来,道了声歉,说她手机丢这儿了,回来拿手机。
    温时不置可否。
    其实想想,他们现在这个公司摇摇欲坠,居然还有年轻小姑娘愿意来这儿耗费年华,蛮不容易的,至于是不是间谍,温时觉得这件事还是明天再想吧,他很累。
    秉着良好教养,他顺口问了句小姑娘要不要送,这种话很大程度上只能算是客套,没想到小姑娘只是停了两秒钟就干脆地应了。
    倒是顺路,小姑娘就住他家附近,送到门口他拐个弯再开个十来分钟就到家了。
    猫祖宗见他回来,不依不饶扑上来蹭他的腿,他随便弄了点儿猫粮糊弄过去,连澡也没洗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一点和他姐夫有点像,只不过温时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去办公室,他发现办公桌上多了一份早餐,没有署名。
    几个月下来,公司的同事大多了解他的性格,私下都在讨论他以前是个挺阳光的大男孩,出了趟国回来就沾上了些许冷漠气息。
    他对这些置若罔闻,冷漠的确挺冷漠,只不过不是对别人冷漠,他只是想漠视自己的内心而已。
    话说回来,能给他送早餐的,估计也就温贝贝了。
    他本来还在想自家妹妹可算是长点心了,知道给亲哥哥准备早餐,实在太不容易了,这边正考虑给他私下加薪,那边随口提了两句才知道温贝贝压根就没想过给他买早餐,还理直气壮说她的早餐都是男朋友送的,她哪来的闲情逸致给他送早餐。
    哦,真是亲妹妹。
    温时心累不已,亲姐嫁出去了,亲妹也快嫁出去了,就剩他一条老光棍,二十七八了还没找到个合适的女朋友。
    想是这么想,当天晚上他就没回家,提前伺候好猫祖宗,晚上留在总裁办公室隔间勉强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开着闹钟闹醒了,坐在里间,听见外面的动静就推门看了看。
    正好与之前那个小姑娘对上视线。
    他们俩都愣住了。
    温时还没说什么,小姑娘烫着似的缩回了手,磕磕绊绊解释说,这是感谢他那天晚上送他回家的谢礼。
    温时欲言又止,就算是谢礼,也不需要连送一个礼拜吧?
    但他没说,小姑娘脸皮薄,禁不得说。
    因此他只是点点头说以后不用再送了,小姑娘几不可见地撅了撅嘴,眼神有点失落,却还是应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她依然雷打不动地送了早餐过来。
    温时叹了口气,说不得她,只好叮嘱财务部给她加了薪。
    没想到这一回下来,财务部的人漏了嘴,公司渐渐传起了他和小姑娘的乱七八糟的事儿。
    他第一次听见是在楼梯道,他很少抽烟,但那天刚从S市的祁邀家回来,于是就忍不住去人少的楼梯道抽烟。
    姐姐家的儿子才两岁,眼睛和温时特别像,遗传基因遗传到了他,挺不容易的。
    他正在想孩子周岁时送些什么礼物,就听见上面传来男人女人接吻的声音,然后是一些抱怨和八卦。
    他捏着烟,烟雾笼住他这些年来早已变得凌厉的眉眼,叫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他没有走出去,等烟自然燃烧到尽头,他才扔到脚下,碾灭。
    助理听了他的吩咐,每天早上都堵着门,小姑娘再也没办法给他送早餐了。
    原本温时以为流言可以到此为止了,却没想到流言演变愈发恶劣。
    他被温贝贝揪着衣领子骂,说他不该玩弄女孩子的感情。
    温时一脸迷茫,完全不明白温贝贝在说些什么东西,随着温贝贝越说越激动,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流言变成那个小姑娘被他玩弄之后就抛弃了。
    但这事不好处理。
    他就定下规矩,谁再说些乱七八糟的不实谣言,扣工资,严重的,开除。
    公司稳步上升,温时在业内的名声也愈发令人望尘莫及,祁邀说的对,温时在这方面挺有天赋的,只是他不喜欢把天赋用在这方面而已。
    小姑娘熟悉了业务,偶尔会在办公室跟他交谈,开会的时候也少不了她。
    不过,温贝贝每次看他的表情都是十分嫉恶如仇的,搞得他每天都要反思自己是不是没留神拆散了她和她男朋友。
    得出的答案是没有。
    家里的猫祖宗生了病,温时只好抱着祖宗去兽医院看病,正好碰见同样抱着猫来看病的小姑娘。
    哦对,温时忽然想起来,小姑娘不叫小姑娘,她有名字的,叫封声,温贝贝天天喊她声声。
    温时不太喜欢听温贝贝喊她的名字,因为这让他总能想到母亲林竹声,当然,这个和封声没有半点关系,他只是难以走过自己心里那道关卡而已。
    温时家的猫祖宗只是猫粮吃太多,撑着了,封声家的是得病。
    她似乎很重视这只猫,听说要做手术,急得眼睛都红了。
    温时一时没留神,猫祖宗从他怀里跳下去,跑到封声腿边,蹭了蹭她的腿。
    封声愣了愣,低头,温时家的猫祖宗奶声奶气喵了声,封声神色缓了很多。
    温时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他索性陪着封声等她家的猫咪手术,猫祖宗很喜欢她,藏她怀里呼噜噜的,舒服的不行。
    封声渐渐不再那么紧张焦急了。
    温时摸了摸兜,发现口袋里还有几颗糖,他准备今天去姐姐家看外甥的,外甥遗传母亲的嗜甜基因,喜欢吃糖。
    今天看样子去不了了。
    他把糖给了封声,恍惚间想起很久以前,祁邀站在警局的审讯室外面,从兜里摸了颗糖放到他手里,神色倦懒说,你姐姐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吃点儿甜的比较好。
    时过境迁,他姐如今已经和那位给她糖的俊美男人结了婚,生活美满幸福。
    封声剥开蓝色的糖纸,转头去看温时,问他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温时戳了戳她怀里的猫祖宗,说没什么,忽然想到他姐姐和姐夫。
    封声笑了,咬了下糖。
    之后的日子,温时和封声越走越近,像是莫名其妙,又像是命中注定。
    控股百分之六十的神秘人谢酌忽然撤了股,股权留下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转移到温饮名下,余下全部转移给了温时。
    温时知道,私下动手的那个人,其实就是祁邀,教他的教授曾经夸赞过祁邀的金融天赋。
    但他总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祁邀也知道他只是假装。
    时机成熟的这一天,祁邀终于彻底脱手,将原本就属于温时的东西还给了他。
    这也是温时为什么每次面对祁邀都会心情复杂的原因,他知道祁邀当初那么做只是想替温饮讨公道,也知道这么些年祁邀私下替他管了公司不少年,这才使得公司没有彻底倒塌——但这无法掩盖祁邀也是摧毁公司的罪魁祸首。
    温时头疼,懒得去想这种复杂的事情,反正只要大家都不说开,一切都算是美好的。
    闲下来的时候,温时会和封声约着抱着猫祖宗一块儿出去踏青,有时候封声会带着自己做的便当过来当午饭,味道很不错,就是有点儿熟悉。
    封声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说她之前送到总裁办公室的早餐都是她亲手做的。
    温时怔了怔,恍然间发现,撇开去温饮家蹭饭的几次,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吃饭了——更别说这饭还是人家亲手做的。
    公司已经彻底稳定了下来,崛起就在这两年,温时不急,有时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温贝贝订婚了,还不忘指着他鼻子嘲笑他单身狗,妹妹都快嫁出去了,他还是老光棍一根。
    温时无法反驳,默默咬着根pocky,pocky还是封声之前随手扔给他的。
    一根pocky吃到底,温时觉得这事儿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得赶个计划出来。
    只是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温贝贝翘着腿告诉他,封声被家里催着去相亲呢。
    温时有点坐不住了。
    温贝贝添油加醋说,对方家世不错,条件也不错,这几天到S市出差,正好能相个亲。
    温时沉着脸套来了封声相亲时间地点。
    温时晓得自己这回有点莽,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莽过了,偶尔年轻一回挺令人——唏嘘的。
    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次和封声相亲的男人居然还是他旧识,于童。
    哦天哪,简直要疯了。
    于童几乎没变,上来就揽着他肩膀说好久不见。
    嗯,是挺久没见了。
    两人相亲演变成三人聚会,于童控诉温时回国都没告诉他,温时无言以对,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回国那段时间感觉自己像是踏进了另一个世界,谁也不认识他而他也谁都不认识的陌生世界。
    于童没有怪他,灌了他一瓶啤酒。
    于童很久以前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这次相亲,他看得出来,封声小姑娘早就芳心暗许了,而且暗许的这个对象似乎也正好许了她。
    于童觉得时隔多年,从祁老师那儿攒来的媒婆功能终于再次上线了!
    他迫不及待想使用。
    温时家的那些事,毕业之后他就都知道了,今天再见温时,发现他沉默寡言了不少,估计跟多年前的那场家变脱不了关系,但是这怎么可以影响温时这小子的人生大事呢?!
    于童开始回忆往事,封声听得津津有味,觉得于童嘴里的那个温时和她认识的很不一样。
    温时挺尴尬,却又阻止不了兴头上来了的于童。
    于童越说越起劲,说到以前学校里一大群姑娘追在他身后扔手机号码,甚至有姑娘偷偷跑到宿舍守株待兔,封声在一旁听得咯咯笑。
    温时脸色越来越沉。
    于童在温时家蹭了几晚,被猫祖宗天天挠头,险些没把他挠秃了,温时鼓掌,头一次觉得猫祖宗如此省心。
    于童走的前一天,神秘兮兮跟温时说,有缘千里来相见。
    温时翻了个白眼,谁想跟他千里相见啊?
    于童叹了口气,惋惜说,你个木头脑袋,哦不对,石头脑袋,人家姑娘暗恋你好几年了,你居然一点都没发现,太蠢了,实在太蠢了。
    温时没顾得于童骂他蠢的话,对于“暗恋好几年”这话万分在意。
    于童摇头晃脑就是不跟他讲,临上飞机前才叹着气说,人家好好一名牌大学毕业的姑娘,为什么非要跟着温贝贝去她们家濒临破产的公司实习——虽然濒临破产不太好听,但的确是实话——封声明明有更好的选择,甚至可以到一流公司拼一把,最后她却来了温家公司。
    这一点,温贝贝应该更清楚。
    对于自家哥哥的迟钝,温贝贝连白眼都不想翻了,提醒他几年前他去大学见她时,路上捡着一只猫,后来温贝贝跟朋友过来见他发现他怀里抱着一只猫,那猫刚好就是封声丢了的那只。
    温时对封声没有什么印象,但确实记得自己那时候捡了一只猫,猫的主人就是温贝贝朋友。
    温时心情有些复杂,跟封声家的猫处了这么久,他居然半点没认出来那只猫,更没认出来封声。
    ——在封声对他一见钟情那天,他仅仅是漫不经心地冲她点了点头而已。
    封声浪费两年青春,混在濒临破产的公司里,日夜辛苦,还给他亲手做早餐。
    温时什么都不知道。
    又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恨透了不知道三个字。
    猫祖宗在他脑袋上跳来跳去,爪子挠了挠枕头,它饿了,铲屎官不给它猫粮吃。
    温时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倏地一坐而起,伸手捞过猫祖宗,捏着它的耳朵,认真郑重地问它:祖宗,看你年纪也不小了,给你找个媳妇儿吧?
    猫祖宗喵了声,歪了歪脑袋,不懂。
    温时点点头说,好,你答应了,我们走吧。
    他按响封声家的门铃,封声打开门,很奇怪他怎么大半夜的就过来了,反应过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要不要进去坐坐。
    他可是男人,封声居然半点对他不设防。
    温时咬了咬舌头,让脑子冷静下来,带上门,在她身后说,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过来么?
    他还抱着猫祖宗呢。
    封声奇怪回头,说,总不可能是你家祖宗想我家宝宝了吧?
    宝宝是她家猫的名字。
    说完她又随意摆摆手,补充说,应该是公司的什么事吧?反正我也没睡……
    温时打断,说,我家祖宗就是来找你家宝宝的。
    封声怔住。
    温时说,祖宗说它想见宝宝,就缠着我让我过来。
    封声回头,神情莫名地望着他。
    封声很好看,除了好看,温时想不出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她。
    温时感觉喉咙紧了紧,封声就笑,说,你什么时候学的猫语?看起来好像都过六级了呢。
    温时说,八级都过了。
    封声:……
    温时叹了口气,猫祖宗从他怀里跳下去,自顾自去找宝宝玩了。
    似乎隐约预感到什么,封声有些手足无措,她张了张嘴,听见宝宝在另一边喵了声,转头看过去,祖宗正压在宝宝身上亲昵地舔它。
    封声看着看着,忽地,脸红了,哑口无声。
    温时蓦地开口,说,我家祖宗很喜欢你家宝宝。
    封声有些结巴地应着,她能看见温时眼里奇怪的情绪,但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这么久了,温时半点都看不出来她喜欢他,总不可能忽然之间就开了窍,对吧?
    心理建议做得再强大,始终比不上喜欢的人咬在唇边的一句“我也喜欢你”。
    沙发边两只猫喵喵叫,温时的尾音缓缓沉淀下来,封声以为自己只是幻听,动了动嘴唇,直到温时又重复了一次,她这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温时在等她回应,等了很久,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不以为然,再到矛盾纠结,最后变成不可置信。
    “我、我……”
    封声连说了好几个“我”字,温时微微攥起手,理智地等她继续说下去,不料,封声忽然蹲了下去,抱着双腿,把脸埋进双膝之间。
    温时懵住了,这回换他手足无措,走过去僵硬地蹲下,想摸摸她脑袋,又忍住了。
    “声声……”他小声喊她,第一次叫她昵称,耳根有些红,声音里带着点儿慌乱,“你别哭。”
    封声在哭,小声地哭,肩膀微微颤动。
    温时急了眼,口不择言:“你别哭,我收回,收回,可以吗?”
    封声骤然抬头,伸手拉住他胳膊,眼睛湿润润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却拒绝得十分坚决。
    “不行!”她紧紧攥住温时胳膊,“不能、不能收回!”
    温时看着她。
    封声满脸通红,但她仍然坚持,咬咬牙,擦了把眼泪:“我,我太高兴了,喜极而泣,你知道吗?”
    温时想,他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封声蹲着往前挪了挪,眼圈还有些红,小心翼翼问:“那我,可以抱抱你吗?”
    温时没点头也没摇头,直接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
    “你真的也喜欢我吗?”封声趴在他怀里问。
    “嗯。”温时说,“喜欢,很喜欢。”
    “太好了。”封声伸手搂住他颈项,“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你都不知道。”
    温时收紧手,说:“现在知道了。”
    封声又想笑了。
    温时单膝跪到地上,将她更紧地抱进怀里,像是承诺般。
    “以后我来喜欢你,很久很久。”
    久到,就算烈酒烧心也没关系。
    祖宗和宝宝双双跑来蹭了蹭他们,喵呜喵呜地,像两个孩子。
    温时垂下眼,慢慢笑了。
    他终于又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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