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福晋独秀

34.第三十四章

    
    三天以后, 董鄂府一家人默默看着康熙专门派人送来的赏赐, 说是穆青舍身救宜妃的补偿,可董鄂家人一致认为这大概就是封口费了吧。
    据董鄂七十所说,这两天上朝时康熙一改从前沉稳作风, 变得喜怒无常起来, 已经接连处置了好几位大臣,抄家革职, 朝堂上一片血雨腥风, 连平时喜欢争锋相对的几个阿哥都不敢冒头, 生怕惹康熙不快。
    不过巧的是被康熙料理的几个大臣都是太子门客,这不免让人想到之前穆青和董鄂福晋在宫里听到那两个小宫女说的话, 连她们这两个局外人都能听见这些话,可见宫里已经传成什么样了。
    所谓诛九族,是犯了滔天大罪的人受到的惩罚,不止罪犯自个儿没命, 连带着往上至高祖辈, 往下至玄孙全被株连。一旦被“诛九族”, 那就代表着整个家族彻底覆灭。
    像这样直接灭门的刑罚,当今天下,唯有天子一人能执行。
    这大概也是英雄豪杰们对皇位趋之若鹜的原因吧,毕竟当了皇帝, 不止自己的小命有了保障, 连带着别人的命也握在手里。
    小阿哥年纪小, 没准连九族里面具体包含的人都分不清呢, 不过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有人曾在他跟前说过,这不就代表有人盼着康熙退位嘛。
    小阿哥被人保护得好,除了毓庆宫的人,别人没机会接触他。
    既然是毓庆宫,这就难免牵扯到太子身上,按理说,等皇帝百年之后太子继位是合情合理的,可是现在皇上龙精虎猛正当盛年,要不出什么意外,皇位最起码还能坐个十几年。
    当你身体健康的时候,有人盼着你死,盼着你赶紧让位置,一般人心里都不好受。
    康熙更与一般人不同,他的皇帝位置决定了他是难受得最彻底的一位。
    自古君王多猜忌,都是怕自己皇位不保。
    不管这事和太子有没有关系,话最先是从毓庆宫出来的,毓庆宫是太子的住所,太子要是知道了还让这些话传出来,那就是太子的错,必没有好结果;太子要是不知道,那还是他的错,代表太子御下无能,连个小小的毓庆宫都管不了,将来怎么去管理天下!
    总而言之,太子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
    当皇帝的,哪里能忍得住有人觊觎皇位,就算是亲儿子,在皇权的之下也不会手软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听了董鄂大人的分析,董鄂福晋打了个冷颤。
    她是后宅妇人,对朝堂之事不怎么了解,只觉得为了个皇位,连血脉亲情都可以抛弃,怪不得人常说天家无情。
    “要不咱们送青儿去江南住些日子,好歹躲了这个风头。”
    一方面江南风景好些,有利于养伤,何况二房兄弟都会医术,还能帮青儿调理身子。另一方面,是穆青需要远离京城这场风暴,江南有两个老祖宗护着,他们也能放心。
    董鄂福晋的提议,董鄂大人也赞同,赶紧叫人准备行囊,把去江南的事提上日程,又喊人先去给江南的二房递个信。
    因天渐渐凉了,走到一半还遇上大雪,所以这次去江南,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她到的时候,正好是除夕前两日,二房的叔叔婶婶都很热情,既提前收拾好了院子,还张灯结彩的,让穆青一下马车,就感受到了新年的热情。
    除夕当夜,穆青是在二房守岁的,和大她半岁的和湘一起,两个人窝在一起说悄悄话,几年不见,要不是婶婶介绍,穆青都快认不出和湘了,两个小姑娘生疏了一会儿,就以从前的趣事起头,没聊几句,又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
    几年过去,两位堂兄都成家了,大堂嫂还有了身孕,大堂嫂娘家开了一家绣院,自己也一手绣活惊艳决绝,穆青闲时就会去堂嫂院子里和她讨教技艺。
    这日午后,穆青正和嫂子说话,就听见外头有一阵细细的哭声传来,由远及近,哭的悲悲切切,让人心疼。
    穆青和嫂子都疑惑,大过年的,正是喜气吉利的时候,是谁敢在正月哭?
    嫂子皱了皱眉头,打发身边的丫鬟去看看情况,没过多久,就见丫鬟带着和湘过来,和湘已经匀过面,可是通红的双目还是暴露出她哭过的事实。
    “怎么了?怎么哭着回来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和湘也不说话,听见嫂子和穆青的询问,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伏在桌上又哭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快告诉嫂子,嫂子给你想主意。”
    她们都知道,和湘从小性子好,一点甜头就容易满足,每天乐呵呵的。能让她这么不顾形象的一路哭着进来,肯定是出了大事。
    两人千般劝,百般安慰,和湘这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半个月以后,就是赵家老封君的赏梅宴,赵家是江南有名的积善之家威望很高,他们家老太太的开设的宴席一些大户人家也愿意给面子。二房也接到了帖子,和湘就想着去街上挑两件衣服,为赏梅宴做准备,毕竟和湘这年纪也该开始想看夫婿了,少不得需要这些宴席相助。
    路过一家店时,瞧中了一条织金马面裙很是喜欢,正巧店家也说只剩下最后一条,和湘瞧着满意就准备给银子。
    谁知西林觉罗家的格格走进来,张嘴就要她手上的裙子,口气十分嚣张。和湘当然不肯就此退让,要是这西林格格的口气好些,她也愿意退让,可她摆明了存心刁难,她何必忍让,再说了,原本就是她先来的,凡事要讲究先来后到,西林格格有什么理由从她手中夺东西?
    只可气的是那个店家,见西林格格气势汹汹,直接将那条裙子包好了双手送上,改口说是原本就要等她来取的。
    和湘知道店家的意思,那西林觉罗格格是完颜福晋的侄女,他得罪不起。
    可他这一出直接把和湘气坏了,原本她占着理字,只要她不退让,西林格格就算再猖狂也不敢上来明抢吧,结果店家突然来这一手,直接将她落于尴尬之地。
    这还不算,西林格格抢了裙子不说,还当着众人的面讽刺她。
    和湘抽泣着说:“她竟然指责说,我们家小门小户,根本不配去参加老封君的宴席。”
    “还说我爹医术不佳,治不好她三哥,说我爹就是来骗银钱的。”
    那西林觉罗格格的原话更难听,口口声声说爹是为了讨要巨额赏金才去看诊。结果医了这么多天,她三哥的病还是不见起色,反而是靠喇嘛的方子才救活的,可见他爹也是沽名钓誉之辈。连带着还指责了天下医者,说他们都是钻进钱眼儿里的,看钱开药方。
    还有些话听了真叫人气血上涌,和湘怕说出来惹嫂子生气,压根不敢多说。
    他们董鄂家在江南行医数十年,救人无数,他爹更是以绝佳的医术名遍江南。从小到大,和湘都以自己出生杏林之家而感到骄傲,可今日,却有人把她的骄傲踩在脚下。
    “年前她三哥从马上摔下来,眼瞅着人就不行了。天寒地冻,又碰上大雪封路,他们家出天价都没有大夫愿意去。要不是我爹在半夜顶着寒风大雪去看诊,他三哥还有命活着吗?”想到西林格格对父亲的折辱,和湘心中苦涩,“喇嘛?喇嘛算什么?要不是爹一直在帮他内外调理,喇嘛还有招摇撞骗的机会吗?”
    “事后我爹只收了药钱和出诊费,其余的赏金半文都没拿。不求她感恩,只盼着她能积点口德。”和湘心中委屈,又落了泪,“我爹一点错都没有,他一生以救人为己任,只要就病人在他面前,他从来不会不管,每一次都会拼尽全力。那西林觉罗氏自己不懂医术,有什么资格去说这样损害父亲的话。”
    和湘抹了一把泪,“娘叫我平时与人为善,可听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滋生的全是恶意,恨不得日后她阖族重病,一个大夫都不去看诊。”既然这么看不起医者,你以后生病可千万别请大夫,赶紧找喇嘛一道符水灌下去!
    和湘仰着头,眼中全都是不甘,“我知道我坏,知道我恶毒,可是听她如此诋毁,旁边非但没人反驳,还一味附和她。我当真是气不过。”
    区区一条裙子,和湘还不那么在意。她在意的是西林觉罗氏诋毁她的家族,诋毁医者。
    医者大德,父亲兄弟救人无数,合该受万人敬仰,她有什么资格去诋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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