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福晋独秀

    
    “我西林觉罗家以德为立身之本, 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事情，而我三哥四岁言诗，六岁出口成章，是难得的奇才, 本是家中的希望, 可就因您的不择手段, 他变成了这样。”锦华伸手指着躺在马车中的鄂宁安, 声嘶力竭道：“二十四年恭城大旱，西林觉罗家全族捐出数半家产赈灾, 开设粥铺。二十八年，衢州雪灾，我父亲亲自铲雪扫雪，为了救一个乞丐, 他被压在雪堆下，自此留下了病根。去年武定水患, 是我父亲冒着生命危险去治水安定灾民。”
    西林觉罗鄂复的功绩人人皆知，眼下听他女儿一一道出, 百姓们更觉得震撼，甚至有些人都红了眼眶。
    穆青站在一边，不可否认，她也被这些事情感动了, 西林觉罗大人是难得的清官, 令人佩服。可是她说的这一切都是为抨击董鄂家的铺垫, 看着这些沉浸在西林锦华话语中的百姓, 他们慷慨激昂，心神完全被西林锦华牵动。
    西林锦华激动道：“我父亲默默做事从不居功，可就是这样闷头做实事却得罪了人，他们想让我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手一指，指尖正对胤?。
    “怎么能这样呢？西林觉罗家都是好人。鄂复大人是好官，你们残害忠臣骨肉不怕遭报应吗？”
    胤?环视四周，待看到站在角落里的穆青时，他微微一笑，再次面对百姓时，笑容却冷了下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鄂复确实是好样的，但他养出来的女儿却是个废物。”
    “你！”西林锦华又想上去和胤?对峙，却被母亲拉着后退了两步，西林觉罗福晋低声呵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额娘放心，我只是想为三哥，为我们西林觉罗家讨个公道。”她盯着九阿哥，目光阴狠，西林觉罗福晋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她觉得眼前的女儿极为陌生。
    百姓们不知道胤?的身份，可是西林觉罗福晋从前常常进宫，她怎么会没有见过九阿哥呢？
    她想不到女儿胆大包天，竟然敢公然指责九阿哥。九阿哥对鄂宁安下毒手的事她作为母亲也觉得愤愤不平，可是看皇上的态度，好像对九阿哥的举动并不生气，加上老爷上完陈情折子后，也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一切反常，让西林觉罗福晋觉得这里面的事没那么简单。
    可是她还没仔细问过鄂复，结果鄂宁安的病情就恶化了，西林觉罗福晋衣不解带的照顾儿子，期间鄂宁安病得昏昏沉沉，呓语时提过他和九阿哥的事情，并没有多说，只是好似还提到了太子和董鄂家，西林觉罗福晋脑中隐隐有个念头，不敢说，更不敢央求老爷为儿子做主了。
    这些事，她谁也没说，可是今天，女儿锦华不和她商量，就在大街上百姓面前指责皇子，煽动百姓，这是大罪。
    有些情绪激动的百姓挥着拳头，打算冲到胤?面前去。
    穆青心中紧了一紧，突然身边出来两个人，把她还有和湘吓了一跳，却是小全子咧着嘴笑，“格格，此地不安全，九阿哥让奴才护送您回府。”
    和湘看着穆青，有些莫名，穆青来不及向她解释，只问道：“你怎么不在他身边伺候着？”
    “主子说，格格谨慎，派些脸生的奴才来您肯定不会轻信，特意让奴才过来。”他示意穆青往胤?那边看，穆青顺着他的目光瞥过去，正好对上胤?含笑的目光，小全子笑道：“格格放心，主子不会有危险的。倒是格格和四姑娘，容易被暴怒的民众牵连，趁着他们还没发现，快跟奴才一起回去吧。”
    穆青点点头，与和湘手牵着手跟着小全子一起从后院回府，只是到底放心不下，还是一起偷偷摸摸蹲在墙角，看外面的动静。
    只见二房的三伯伯匆匆赶来，站在门口，一脸严肃的说：“西林觉罗福晋，我董鄂家以‘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为家训，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更加不会为图谋利益而失了医者仁心。”
    西林觉罗福晋沉痛的闭了闭眼，包含歉意的说：“实在对不住，我今日来此求医，全然是信董鄂大夫的医术医德，小女言行无状，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教养。”她转身，对百姓们说道：“也请各位仔细想想，我若真的怀疑董鄂家，又怎么会在孩子垂危之际登门求医。”
    西林锦华不敢置信，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这样放弃，“额娘！”
    “你闭嘴！”西林觉罗福晋瞪了她一眼。
    婶婶将西林觉罗福晋和鄂宁安请进府内治疗，婶婶总算是松了口气，问道：“你们去哪儿了？药房里没有留一个人看守吗？”
    伯伯摇摇头，“嫂子，大哥二哥因急事出诊。留我在药房里看守，期间隔壁路掌柜家的小二腹痛难忍，我便去帮忙看诊，只稍稍离了一会儿，谁知竟错过了西林觉罗福晋。”
    西林觉罗福晋闻言，也摇头叹息，“都是造化弄人。”
    奴才们扶着鄂宁安到床上躺下，三伯伯帮他诊脉，没一会儿，三伯伯就眉头紧皱，“福晋，可否把少爷这些天用的药方给在下看看。”
    西林觉罗福晋点点头，身后跟着一个小厮立马将药方呈上，三伯伯仔细查看，说道：“这些都是寻常调理的方子，正适合三少爷的病情，按理说三少爷应该痊愈了，可他还是在呕血，不应该呀。敢问这些日子，除了大夫说过可食用的东西之外，三少爷还用过什么？。”
    西林觉罗福晋想了想，摇摇头，并没有想出什么，侧头问道：“你常在少爷身边伺候。可知道他用过什么？”
    那个小厮垂头想了想，突然，他道：“符水，少爷病重时，只用过符水。”
    西林觉罗福晋满头雾水，疑惑道：“符水？什么符水？”
    小厮回答道。“喇嘛给的符水，是格格拿给少爷的，说十分有用，只两副药下去就能痊愈，奴才劝过少爷，要不要去给大夫看看再用。可是格格说上一回少爷也是吃这个好的，少爷便服了两包。”
    西林觉罗福晋并不是那等子迷信的人，谁知道那符水是用什么制成的，这么多年她随大人走南闯北，各地都去过，那些不去找大夫看诊，找喇嘛的人是什么下场她不知道吗？
    她死死瞪着锦华，“你想要你兄长的命吗？”
    西林锦华冷笑一声，道：“额娘，你别信他的鬼话。那喇嘛是真的有回春之术。上一次三哥重病。就是靠喇嘛的符水痊愈的，那是圣水，有解百毒医百病的功效。”
    “你糊涂啊，这么荒唐的话也信？”西林觉罗福晋双手颤抖。恨不得扇她一巴掌，好好打醒这个糊涂的女儿。
    三伯伯叹了口气，将当初的事娓娓道来。
    “当初三少爷从马上坠落下来。浑身是伤，而这些伤不仅在表面，我大哥的药是内外调理的，意在让三少爷把体内淤血排出，这才有了三少爷不停呕血的事。”
    伯伯从桌上拿来一叠册子，转交给西林觉罗福晋，说道：“福晋，这是当初的药方和医案，福晋可以交给别的大夫确认，若是福晋怀疑有假，可以请回春堂的季掌柜作证，当初三少爷所有的药，都是在回春堂抓的，掌柜那边应该留有药方的备份。”
    西林觉罗福晋拿起药方一看，上面整整齐齐记录着鄂宁安用的所有药，以及用药后的反应。
    这么细致的功课，一看就是有心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坏心眼儿。
    而且回春堂是他们家用了十几年的药堂，若这副方子有问题，季掌柜肯定会来禀告。
    西林觉罗福晋饱含歉意道：“实在对不住。董鄂家是真正的悬壶济世之家。今日一切。都是西林觉罗家的错，我一定会帮董鄂家作证，尽量挽回声誉。”只是大错已然铸成，有些事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挽回的。不知道董鄂家可否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谁知董鄂家众人并没有对此表态。董鄂大夫还帮鄂宁安细心诊脉。开了药方后，叫人去附近的药房抓药有屁了一个地方给他们煎药。一剂药下去，鄂宁安就止住了咳血。
    他们这样做，更让西林觉罗福晋觉得汗颜。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房里只剩下西林觉罗一家人。
    只见西林觉罗福晋扬起手，重重落在了西林锦华的脸上。
    “混账！”
    锦华捂着一边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盛怒的额娘，“额娘，你打我？”
    “我恨不得打死你，我怎么养出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西林觉罗福晋气恼道：“今日你非要跟着出来，我还以为你是担心三哥的病情。谁知道你竟然想把他往死路上推。你哥哥病情危急，你还有心思去煽动百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说！你到底和谁勾结了？你今天这番话，这番举动，是要让西林觉罗家全族都跟着你陪葬吗？”
    谁知西林锦华“呵呵”笑了两声，“你养过我吗？从小到大你把我扔在大宅子里，不闻不问，而我呢，要不是跟着奴才们生活，要不就是寄人篱下。今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西林觉罗家的荣耀。额娘，你该感谢我。将来事成，我就是西林觉罗家的大功臣。”
    西林觉罗福晋声音颤抖，“你说，你到底和谁勾结了？”
    西林锦华闭口不言，西林觉罗福晋沉痛道：“我知道这么多年是额娘对不起你。可这是你三哥呀，你们是嫡亲的兄妹，他是从小抱着你哄着你的三哥。你怎么忍心？怎么能够忍心置他生命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