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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青木弥生就发现, 这个“没车”的对象, 仅仅针对于自己而已。
她站在黄金为原材料的王的御座前, 仰头看过去,只觉上头翘着二郎腿的吉尔伽美什本人,和这辆黄金车简直浑然一体,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金主爸爸的气息。
神奇海螺,这刺眼的光芒到底是什么?!
是吉尔的壕无人性。
肚子还没吃饱的青木弥生,现在看他脖子上那串金链子,都还觉得神似旺旺仙贝, 自然不敢再在掌管她一荤三素还是三素一荤的老板面前旋转跳跃。
毕竟砍首事小,饿死事大。
她看了看吉尔伽美什,再看了看打哈欠的涅迦,试探性地往涅迦那边蹭了一步, 回头瞅瞅老板竟然没做声,果断一溜小跑冲到大猫身边, 把自己牢牢固定在它背上。
结果吉尔伽美什看着青木弥生翻上狮背的笨拙动作, 不但不生气,脸上还浮现出叫人背后发寒的愉悦笑意。
[哼哈哈哈——乌鲁克, 你这软弱无能的家伙!想用这样不堪一击的身躯见证王之伟绩?说大话之前也过一下脑子啊,杂种!]
[但王的身边, 不留废物。就算是杂种, 顶着“乌鲁克”之名的你, 也多少得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向本王证明你还有浪费粮食的价值吧!]
青木弥生从狮背上慢慢地抬起头,与乌鲁克年轻的统治者直视。
吉尔伽美什张开双臂,傲慢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国之意志,眼中没有君王的怜悯仁慈,只有君王的冰冷残暴。
财宝属于他,人民属于他,国家属于他。
所以三分之二为神、三分之一为人的他,理所当然地拥有任意支配、哪怕亲手毁灭的权利——即便,是母神下达神谕所预言的国之意志,也不过是他众多所有物之一罢了。
喜欢仅仅是讨得了那一片刻的欢心,流于表面,转瞬即逝,实在不值一提。唯有愤怒,才是他最真实且不变的情绪。
这就吉尔伽美什。
这正是乌鲁克的王。
青木弥生没有躲闪那残酷的俯视。她只是坐在涅迦背上,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果然,我还是不喜欢你啊。[吉尔]。现在的你只是暴君而已,还称不上是[王]呢。”
那位严谨精确的家庭教师曾教导她,绝不可以轻易将底牌漏出。而另一位最爱创造奇怪魔法的先生,则教授了她用“感受”而非“知识”理解语言的方法。
虽然不会说,但青木弥生其实是可以听懂任何语言的。只是这个方法太过耗费心力,她只会在判断为“关键时刻”的时候使用。
比如当初觐见吉尔伽美什。
又比如眼下。
[乌鲁克,你在说什么。]
那是全然陌生的语言,绝不在属于这片大地之上。吉尔伽美什即便无法理解,但还是听出了那番天书之下,甚至不曾掩盖的否定。
怒火在瞬间暴涨,年轻的统治者从王座上站起,威压瞬间覆盖了周遭,连涅迦都无法抵抗地匍匐下来,微弱地颤抖。
他盯着没有臣服的青木弥生,一字一顿道:[乌——鲁——克——!]
[吉尔。强。]青木弥生指了指吉尔伽美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弱。]
她望着那位暴怒的暴君陛下,浓墨似的眼睛里干净清透,什么情绪也没有。而这本身就是一种大不敬的傲慢了。
[杀?只会。]青木弥生摇摇头,脊背依旧挺直,[不怕。]
吉尔伽美什几乎能从那位少女形态的国之意志眼中,看出“怜悯”。
她在可怜他?
区区孱弱得如同蝼蚁的杂种,居然在向身为王的他展露怜悯?!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
吉尔伽美什狠狠咬着牙,举起手,王之宝库便在瞬间被大开,无数神兵利器齐发,轰炸在大地上,扬起伸手不见五指的烟尘。
金光当前,青木弥生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等待这一趟旅途的终结。
但,没有疼痛。
她被烟尘呛得只咳嗽,睁开眼睛却发现周遭被武器的寒光密密围住,唯独她和涅迦所在之地,完好无损。
……没有死?
青木弥生捂住口鼻,茫然而徒劳地环顾四周。直至迷障散去,她与发泄后异常冷静的统治者视线相触。
[你并不畏惧死亡啊,乌鲁克。做出如此亵渎王之尊严的重罪,你该不会以为本王会轻易赐予你解脱吧?大胆狂徒!]
吉尔伽美什没有笑,也没有愤怒。他俯视着胆敢忤逆他的国之意志,如红宝石的眼睛静同止水。
[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还有很多。乌鲁克,本王会让你体悟到这一点,并且——]
[让你清楚,你所言所语究竟有多么粗浅愚蠢!]
说完,吉尔伽美什就坐回御座,头也不回地往山林前进。
青木弥生愣在原地。涅迦担忧地拿脑袋蹭了蹭她,她才回过神来,重新爬上雄狮的背,远远缀在车后。
……奇怪。
竟然没有因为暴怒杀死他吗?
青木弥生盯着吉尔伽美什的背影发呆,有些意外。
建立在傲慢之下的,是吉尔自认为王者的绝对自尊啊。这一点的话,和小胜有一点点像,但是……
她揉了揉被武器的冲击气浪弄红的皮肤,欲哭无泪,把自己埋进涅迦暖和柔软的毛堆里。
明明究其根本就是一言不合就砍头的暴君本质啊!
所以为什么不砍她?!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吉尔!太让人失望了!!!
………………
…………
……
进入丛林之后,御座的体积太大,不方便行动,吉尔伽美什就下了车。
注意到对方好像并没有在狩猎,而是漫无目的的闲逛之后,被蚊虫咬得满身包的青木弥生实在忍不住,选择服软。
她伸出胳膊,展示密密麻麻的红肿,极其干脆地伏低做小:[吉尔。时候。回?]
[哦?乌鲁克,你刚才那副狂妄的模样呢?本王可是记忆犹新啊。]
吉尔伽美什冷笑一声,一口否决:[本王这次来可不是为了看你拙劣的表演。再者——]
说着,他眯起眼睛,怒火又露出了苗头。
[你能听懂的,对吧?好啊!乌鲁克,胆敢欺瞒于王,罪加一等!此次折返王城之后,本王定叫你好好体验,什么叫生不如死!]
[不!]这口锅青木弥生可不敢背,她疯狂摆手,试图洗白自己,[偶尔。短。累!……不知道。]
看着面前的国之意志泪汪汪的模样,吉尔伽美什很难将这个杂种与刚才的狂徒联系在一起。可毫无疑问,这正是同一个存在。
在宁孙女神下达神谕后,他闲暇时曾短暂思考过,如果他的国家化作人身,应当是何等模样。
必然威武,必然英勇,必然富有,必然言听计从。于是佩戴昂贵金饰、面容俊美、身材魁梧的年轻男性形象,跃然于脑海。
如果“乌鲁克”不是这样的,那还能是何等面目?
但当国之意志真正降临,出现在王的眼前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极端——年幼的少女,柔弱、无害、愚蠢、叛逆,然而就是这样的蝼蚁,拥有着近乎恐怖的亲和力。
没有人讨厌“乌鲁克”。
包括伴他长大、陪他厮杀的雄狮涅迦,也包括将己身一切奉献给宁孙女神的祭司西伊。从宫殿服侍的侍女,到外出时偶然遇见的平民。
“乌鲁克”坦然接纳着一切靠近自己的人,也同样被生活在乌鲁克的存在喜爱。
甚至吉尔伽美什也不得不承认,他多次对“乌鲁克”手下留情。换一个人敢做出“乌鲁克”万分之一的大不敬之事,鲜血早就渗透进泥土里。
或许该将她抹杀。
这是脱出轨迹的星辰。
但……若是那一眼望得见底的枯燥未来,也太无趣了啊!
[乌鲁克!]年轻的统治者露出目空一切的笑,[王赐予你赎罪的机会。找到我在寻找的东西,带到我的面前。本王便宽恕你的欺瞒之罪!]
果然是在找什么啊。
青木弥生挥开过于喜爱自己的蚊虫,有气无力地应下:[什么?]
[由你自己去寻找。乌鲁克,你不是“国之意志”吗?那就让本王看看,我的国家到底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
言毕,在青木弥生的目瞪口呆下,吉尔伽美什从宝库里取出美酒佳肴,跟野餐似的,就地享受了起来。
青木弥生:………………
青木弥生:这个人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打死的???
(因为别人打不过他。)
……
…………
………………
连要找的目标是什么都不知道,青木弥生不觉得自己能找到。
大概就是暴君心情不好,故意刁难她吧?
青木弥生干脆放弃。想着走这么久也累了,她让涅迦走远后,就近找一处蚊虫少点的地方,打算跟大猫一起睡个午觉。
涅迦显然很适应林中的环境,就像在自家后院散步一样。
趴在涅迦背上打瞌睡,青木弥生根本没在意方向。等涅迦突然停下来,她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涅迦?]到了吗?
却不防进入视野的,是被鸟雀环绕的绿发青年。
青年穿着纯白的宽大袍子,眉眼柔和清润,有着自然的气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各种各样的鸟像是把他当做树枝,叽叽喳喳地停在他的肩膀、手臂上。
像森林公主……不,森林王子一样。
这个人的气质太过温柔,青木弥生的直觉,并不排斥。卸下警惕,她欣赏这幕只有在童话故事里才有的场景,直到对方看过来,主动搭话。
因为刚才应付吉尔伽美什就花光了所有力气,青木弥生不想再发动能力。
好在青年说话也十分缓慢,她努力辨别能够听懂的音节,忍不住笑了起来:[吉尔?找?]
——真巧,这竟然是个找吉尔伽美什的!
像是发现青木弥生并不擅长语言,青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挥手让鸟雀散去,他上前,看上去颇为好奇地伸手想要触碰她。
因为第一印象很好,也没察觉出对方怀有恶意,青木弥生乖乖地仰脸让青年摸自己的头发:[你。名字?]
青年便耐心地慢慢发音。
但几度纠正后,青木弥生还是只学会了前面第一个。她熟练地替青年改了名字:[小恩。找。吉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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