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东回到家时, 列家人都在堂屋里坐着呢。
“娘, 二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列小妹跑得慢, 跑过去时正看到列昭和列老头赶着牛车的背影。她紧张的抓着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刚走, 你别问啦。”
列景氏紧张兮兮的。
“那,”列小妹抓着列景氏的手不肯放, 列景氏嫌弃的想丢开她手她硬是不肯。
“卖熊的银子?”
“那还用说!”列景氏的声音很大, 就好似这样大声,那卖熊的银子能飞到自己的口袋里似的。
“这一只熊要卖多少银子?给列青娶媳妇能用得上多少?列青,你不用说别的, 这一次啊,别说刘家闺女,哪家的小姐只要你想, 奶都给你聘去。”
列青看着列景氏, 眼睛都在发亮。他兴奋的点了点头, 别提多高兴了。
“还有列白列黑, 奶也不会亏待我孙子, 等卖熊的银子下来, 等农忙过了,奶就让你爷给你们几个重新起个房子, 省得全家就你们睡到茅草屋子里, 没得让人说我亏待我孙子。”
列白没吭声, 只是笑了笑。那列黑是个直肠子, 一听乐得牙床都兜不住了。
“二哥, 奶给咱起新屋子。”
列黑美得不要不要的,这时候啥也想不起来了,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快飞起了。
“从小到大我还没住过除了茅草屋的房子呢,也不知道啥样,怎么也得比茅草屋暖和吧。”
列小妹不高兴了,她嘟着嘴看列景氏,却被列景氏轻轻扭了一把。
傻丫头,把这几个小子拢到手里,这才能成事儿啊,要不你二哥把银子放口袋里半分不拿出来,那可咋整。
收买人心!
列小妹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难得的正眼去看夏玉娘。
“嫂子,等我二哥卖熊的银子拿回来,让娘给钱,咱们一起去镇上买花戴,那花娘子头上的那朵桃花我看上好久了,就是没钱买呢。”
列景氏的笑好悬破功。
这死丫头,坐地起价。
那一朵绢做的桃花就要一两银子,当她银子大风刮来的呢?两朵就是二两银子,这死丫头够狠的。
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就是啊,等老二卖了熊回来,娘掏钱,让你们姑嫂一人戴朵花。”
夏.狼.玉娘看着这一家子的兴头挺足,微微笑了笑,没吭声,不过心里却已经看出了这些人基本的性情。
列景氏不用说,老奸俱滑能屈能伸,临场反应也不错,列小妹和列景氏配合默契,脑子也够用,虽然爱耍小聪明。
而列家三兄弟,就有意思了。
看看就知道,平常这三兄弟在列家就是吃眼皮汤,被人看不上的。
结果列景氏一抛橄榄枝。
列白没作声不好说,这列青和列黑明显是有红处就把什么都丢一边的,列昭对他们冷淡,想来也是有原因的。
“奶,我回来了。”列东站在堂屋门,抬眼看过来他也吓一跳,这怎么一大家子都在?不干活儿吗?
“东子回来了?”列景氏脸色淡了淡,不过马上就露出笑脸来。
“东子啊,来,你认认人,这是你的新二婶,快见了礼。”
列东和夏玉娘互相见了礼,列东坐到末坐,列景氏立即抓紧机会继续。
“东子,我和你说啊,你二叔啊,今天猎了个大家伙。”
列东的眼神在一瞬间就冷了下来,不过很快,那张清秀的脸上就满是惊喜与开心,那抹冷淡要不是夏玉娘注意,几乎就好似没出现过一般。
“真的?二叔猎了什么啊?”
“是只熊呢。”列景氏用手比划了一下,脸上带着笑,宠溺的看着列东。
“东子,等你二叔把卖熊的银子拿回来,奶奶就有钱再接着给你交束攸了,你高兴不?”
“那太好了。”列东笑得高兴。“我刚刚还想着家里没钱,就不和奶你们说了,听奶一说这消息,我就放心了。”
“说什么?”列景氏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书院的先生和我说了几次,他说我现在底子打得足足的,只是意境不足,想让我提起行囊去游学,老师的师兄就是抚远县书院的院长,让我去那边呆上几年。我想着家里银子不足,一直不敢提,现在看来正好,二叔可算是成全了我。”
列东说得快热泪盈眶了,这边的列景氏却只想吐血。
成全?成个屁!
游学?
还真敢说啊!
当她不知道呢?这游学没个三五十两银子能行?
一只熊要卖上多少?啊?让她把卖熊的银子都给他不成?
多大脸?
多!大!脸!!!
只是再愤怒再疯魔,现在银子没到手,列景氏也只能憋住。
“东子啊,这游学要走很远,奶可不放心我乖孙啊,不过这事儿啊,都好商量,东子你不要急啊,一切啊,等你二叔回来再说。”
“我都听奶的。”列东露出温柔的笑,那张清秀的脸颊明明还透着少年人的青涩天真,却硬是让夏玉娘生出甘拜下风的感觉。
来到这里这么久,经历了郭列两家人,再加上她娘家嫂子,都算上,这些人啊,没一个演技比得上这个叫列东的孩子。
夏玉娘情不自禁的想到之前书中对列东的描写。
列东,字怀诚,清俊儒雅,冷心冷情。这一生无牵无挂,做事全凭心意,与男主角不一样,列东的一生放荡不羁,从不为世情所阻,从不为世事动容。
如今看来,别的不好说,冷心冷情是真的。那心啊,看着是挺冷的。至少,他对列家人没感情。
夏玉娘心中轻叹,为列昭深深的鞠一把同情之泪。
三个儿子,没一个拿他当回事,看样子给点甜头就把他这当爹的忘记了,侄子呢?不止不喜欢这个二叔,看样子还对他二叔有点意见的样子。
啧啧啧。
用四个字来形容。
大抵就是四边楚歌吧?
夏玉娘很无奈的想。
“咚!”
一个沉闷的声音惊醒心不在蔫的夏玉娘,接着就是列青的惊呼。
“东子,你怎么了?奶,东子晕了。”
列青三兄弟连忙围过去。
“不用你?椅乙仓?浪?瘟耍?矣植幌埂!绷芯笆峡醋诺乖诘厣系牧卸?艿?ǎ?踔粒?幸凰布渌?胱乓?灰?讯?诱庋?拥背伤?潦槔哿怂?帕嗽补?ニ懔恕
不过想想那卖熊的银子……
“小妹,去把村医?夜?矗?纯炊?釉趺囱?恕!
列景氏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就当是提前分出些好处给这个死小子。天天晕,次次回来次次生病,真是个败家精。算命的李瞎子果然没骗我。
心中烦乱,列景氏指挥着列青把列东抱回房里。
夏玉娘做为二婶,自己也就跟着去了。
列东是住在原来二房住着的西屋的。
清清朗朗的屋子,里面一片空荡。
只有一张清漆全掉擦得干净的桌子,上面放着粗劣的几张纸,还有个掉得毛都快没了的毛笔,只有这两样东西的书案,让人看着有种说不出的清冷感。
炕上薄薄的褥子,一床旧被子,这就是屋子的全部。
列黑很少进这西屋,心里难受,因而每次进来也只是来去匆匆。这一次,难得的打量一下屋子,竟然在心底觉得还不如他们兄弟的茅草屋呢。
至少看着有人气。
夏玉娘也把这和自己无缘的西屋打量一番,看完心里对列东在列家的处境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真是的,每次回来都不是病就是痛,次次花上十多个铜板,你说读书费心血,老二非要让他读什么书,还不如在家养养,下地干干活儿呢,你看看列青他们三个,个个身体壮着,就是活儿干少了。”
列景氏在那里嘀嘀咕咕,不过因为怕让列青三兄弟听见想多了,到时好不容易刚刚拢着三人说的好话全都白说,因而声音极小,只有耳目灵敏的夏玉娘听得清清楚楚。
夏玉娘在心底叹气,这列景氏啊,真是太奇葩了。
梁村医再次上列家,看到列东倒在炕上,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看着是日夜苦读熬着了,加之他先天不足,你们也知道的,东子自小就是早产,能养活了就不易了。我先开给你们些药,你们给他熬上,回头让他去我那里接着拿补药吃吃,还是老规矩,一颗三十个铜板,吃上一个月。”
“什么?这次怎么吃上一个月!”列景氏的脸色立即变了。
“这是为了东子的身体啊,婶子,这钱可不能省。我那药都是好药,你也去镇上问过的,一颗我这里三十个铜板,在镇上就要五十个铜板,那可是半两银子呢。”
列景氏咬牙,不想付。
“怎么了?”列东迷糊的醒过来,就看到僵持的列景氏和梁村医,他眼中闪过了然。
“奶,我知道家里不易,没事,这药不吃我也能好的。咳咳,没事儿。”列东说着咳嗽起来,列景氏的脸色彻底的难看起来。
她还记得,列东之前也有过要吃补药的时候,她心疼银子硬是没给吃,结果列东咳着咳着吐了血。
二儿子那时候差点没把她吃了。
“行了,梁村医,你和我去取银子,给东子先拿……拿……算了,就拿一个月的补药吃吧!”
列景氏一跺脚,扭身出去了。
“东子,别多想,好好的养好身子,读书什么的,不用太累着自己。”
梁村医看着列东笑了笑,又说了几句,这才出了屋。
列东看着梁村医出了屋,又看着众人一一问候了他走出了屋子,陌生的二婶笑着看着他,那目光让他有些恍惚。
“呼……”
列东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从胸膛里慢慢的呼出了一口气。
好累。
可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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