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中秋的热闹的确是县城所不能比拟的, 各处张灯结彩,街上处处都是猜谜卖灯笼的小贩。
赵武秦揽着沈沉醉的肩膀, 对这些热闹熟视无睹,绕过主街道就往暗巷里更热闹的地方钻去。
暗巷并不暗, 颜色反倒比主街还要艳丽橙红。巷子口彩楼前的灯笼串子下,站着身着轻纱薄衣的男子们,搔首弄姿的朝路人抛媚眼招揽生意。
沈沉醉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赵武秦带自己长的不是什么好见识。
彩楼门口已经聚了好几个提前出场的童生,之前在客栈时还趾高气扬的读书人,现在到了钓鱼巷嫖妓时, 却一口一个自己是寒士, 跟妓家没脸没皮的讨价还价。
赵武秦嗤笑不屑, 拉着沈沉醉的胳膊就要直接进去,“放心的玩, 今个只要你高兴, 所有费用都算我的。”
沈沉醉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抽回手腕找借口说道:“我有些累了,你去玩吧,前半夜玩完咱们后半夜就回去。”
“后半夜?”赵武秦惊叫出声, 瞪眼说道:“这么点功夫, 我前戏才刚做完还没进入正事呢, 怎么能走?”
她裤子刚脱掉就要她提起来走人?这事她才不干。
沈沉醉眉头微皱, 赵武秦看了眼她的脸色, 烦躁的搓了把脸, 妥协道:“行吧,不玩就不玩,那去吃点饭总可以了吧?”
赵武秦走在沈沉醉前面,嘟嘟囔囔的说,“没看出来你还怕夫郎,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连柳巷的门都不敢进,没出息。你那点胆子都用在考试上了吗?”
沈沉醉眼睛仔细的看着周围景色,仿佛没听到赵武秦埋怨的话一样。她路上仔细看看,回去好能说给陆小渔听。
路过一家店门口,诱人的奶香酥甜味飘出来,香的诱人。
沈沉醉的脚步微顿,侧头看了一眼。是家糕点铺子,里面小二把刚做好出炉的糕点端出来摆上。
赵武秦走了两步意识到沈沉醉没跟过来,这才扭头看她,好奇的折返回来,问道:“你看什么呢?糕点?……你还爱吃这些?”
念着今天中秋,赵武秦双手背在身后,抬脚往糕点铺子里走。片刻后才又走出来,把背在身后用牛皮纸包起来的糕点拿出来,笑着递给她,“吃吧。”
姜黄色的纸上搁着两块月饼,不知道是什么馅儿的,反正香甜的诱人。
赵武秦一边抱怨沈沉醉回去心切,一边让小厮订船票回去。
晚上本来好好的消遣,现在变成了面前的两个猪蹄。赵武秦不甘心的啃着,恶狠狠的说,“我得把我掉下去的膘补回来!”
沈沉醉吃的倒是不多,尤其是那两块月饼更是一口未动,用陆小渔给她收拾的衣服严严实实的包裹好,放在包袱的正中央,生怕回去的路上被挤碎了。
回县城的时候两人碰巧坐的是来时的那艘船,船老板脸上笑容依旧,今日看起来更是红光满面,看着像是有什么喜事发生。
赵武秦好奇的多嘴问了一句,四处环视,“老板今个看起来心情不错,怎么没瞧见令夫郎啊?”
“内人刚查出来有孕,头晕想吐,坐不得船,我就让他在家休息了。”提起这事船老板就高兴,夫郎这回要是能给她生个大胖女儿,别说真给他在巷子里买个小院了,就是给他配个专门伺候的小侍都行。
赵武秦闻言闷笑不已,当着船老板的面就只是抬手恭喜她。
恭喜她喜当娘,毕竟孩子是谁的还真不一定呢。
两人到县城的时候刚好晌午,沈沉醉从赵武秦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一抬头正好看见从家里回书院的田越。
前天中秋,田越回家过节,中秋刚过就立马赶回书院,走到县城外面就瞧见沈沉醉从赵武秦的马车上下来,顿时整个人惊讶不已,手里提着的包袱都差点掉在地上。
这沈沉醉不是说回老家探亲了么,怎么现在跟赵武秦一起?
两人都看见了田越,赵武秦心思一转,在田越开口发问前先撩开车帘扬声说道:“当不起沈大秀才的这句谢,都是一个书院的,搭个车不算多大的事儿。”
说完不再多看沈沉醉第二眼便让小厮赶车进城。
路上认识赵武秦的人不由指着她扬尘而去的马车纷纷议论,“真是狗改不了习性,痞惯了,就是做件好事都让人感激不起来。”
“怎么,她不是去省城送银子了吗?送完回来了?”
这话说完周围哄笑起来,赵武秦回回考秀才回回不中,偏偏每次过去赵母都给她大箱子小箱子的带上不少东西,时间一久,大伙儿都说她是去省城散财发银子的。
田越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快步上前走到沈沉醉面前,问她,“这次出去感觉怎么样?”
“还行。”沈沉醉神色淡淡,将包袱背在肩上,跟田越没寒暄两句就回去了。
田越看着沈沉醉渐行渐远的背影,整个人在原地愣怔的站了一会儿,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心里莫名觉得,沈沉醉变了许多……
田越摇摇头,将所有的思绪甩出去,快步往书院走,一心准备春试。
沈沉醉刚进村头就看见林叔,他瞧见沈沉醉回来了,忙扬声喊住她,“沉醉你可回来了。”
他走过来,叹息一声,欲言又止的说道:“你娘去世后,家里就你一个女人了。你虽然不喜欢张氏这个后爹,但摸着良心说,这爷俩对你都还算可以……”
沈沉醉眉头微不可查的蹙起,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她截住林叔????碌钠痰妫?北贾魈獾奈实?“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林叔压低声音支支吾吾的说,“是小渔,他差点落进沈林的手里,要不是浅溪跟张氏去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啪”的一声,沈沉醉肩膀上的包袱掉在脚边。
她眼睛黝黑,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呼吸缓顿压抑,下颚紧绷。
“她人呢?”沈沉醉看着林叔,问道。
林叔说道:“被人带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额头上满是鲜血,带走的时候老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沈沉醉弯腰捡起自己的包袱,大步往家里跑。路上牙龈紧咬,将沈林活剐了的心都有了,早知道她就不该心软留沈林一条贱命。
陆小渔这两天都没出门做生意,沈沉醉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低头削竹条。
沈沉醉气喘吁吁的站在家门口,看着陆小渔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整个悬空的心猛的落在了实地,双腿发软,差点虚脱了跪在他面前。
只要他人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她也都不在乎。
陆小渔探身伸手去拿脚尖前面的宽竹条的时候,看见面前出现的熟悉衣摆,整个人愣怔的抬头,看着沈沉醉。
“我回来了。”沈沉醉呼吸调平,显得喘息不至于太急促,单膝蹲在他面前,说道:“我平安回来了。”
陆小渔眼睛怔怔的看着她,等察觉到脸庞湿润微凉抬手去摸的时候,眼泪都快顺着下巴掉在了衣襟上。
沈沉醉心疼的很,不再顾及别的,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用力的抱住,把心里空落的那块地方补齐。
“阿醉……”陆小渔迟疑的抬手抱住沈沉醉的腰,脸埋在她怀里,所有的坚强慢慢卸了下来,泣不成声的告诉她自己的害怕。
“沈林要……要抱我,她跟我到后山……”
陆小渔手指攥紧沈沉醉后背的衣服,沈沉醉的整颗心仿佛都这么被抓皱了,揪的生疼。
“我拿石头拼命的砸她,我……我差点杀了人,”现在提起这事,陆小渔还是怕的浑身发抖,不停的哽咽重复着一句话,“阿醉,我差点杀了人。”
这两天只要陆小渔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沈林满脸是血的躺在他脚底下,怎么踢都不醒,老沈拼了命的朝他扑过来,陈浅溪神色惊恐的看着他,因为他杀了人……
陆小渔每每惊醒都是一身的冷汗,以前他还能缩在张氏的怀里撒娇躲避,可现在爹爹身体虚,这两天因为他的事情受到惊吓一直卧床休息,在张氏面前,他连一丁点的异样都不敢表现出来。
现在沈沉醉回来了,陆小渔所有的委屈仿佛都找到了能慰藉停放的地方。
沈沉醉耐心的听着,掌心轻抚他后背,柔声说道:“是沈林自作自受,你没做错,你只是为了保护你自己。”
沈沉醉知道陆小渔不仅仅被沈林吓着了,也是被他自己的行为惊到了,心里这才惴惴不安。
她轻声拍着他的背,一件件的告诉他沈林的恶,如果他不自保,几年前死在沈林手下的那个少年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像这种畜生,就不该活着。”沈沉醉眼底一片幽深,说话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已。
陆小渔在沈沉醉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把所有害怕哭出来,心情缓和后,他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头抹眼泪,声音含糊的转移注意力,“饿了吧,我给你留了月饼。”
沈沉醉心里一暖,把手边的包袱拿过来,掏出牛皮纸,“我也给你带了月饼。”
吃完,我给你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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