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同陆衍认识其实不过三个月, 短短一百余天的日子里, 这家伙阴魂不散死缠烂打,她同他碰面的次数比系主任还勤。
毫不夸张地说,她见过他百般模样, 轻佻的, 阴郁的, 亦或者是散漫倦怠的,然而独独没有冷漠彻骨寒的那种。
没错, 就是他眼下指着门叫她滚出去的嫌恶模样, 还真是切切实实的头一回。
梁挽不认为陆衍认真在追求自己, 但他日常表达出来的热烈和兴趣度相当明显,眼神骗不了人, 那绝对不是假的。
试问谁会对自己有好感的妹子如此无礼?除非是脑抽吧。
她太诧异了, 要不是脸长得一模一样, 真以为面前的这一位被魂穿了。
“你还不走?”男人皱起眉来,这会儿不再是全然冷冰冰的了,带上了些许不耐。
梁挽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赶过,她咬牙道:“要不是你把我绑架来?你觉得我愿意呆在这吗?”
他没再看她, 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原文书,捧在手心缓缓翻着。
梁挽气势汹汹走过去,想去揪他的领口, 指尖刚刚沾上就被他避开了。不但避开, 还反复拍着衣领处的布料, 仿佛她留下了传染性很强的病毒。
她气得发抖:“你什么意思?”
男人淡淡道:“不是我。”见她面红耳赤状况外的模样, 又勉为其难重复了一遍:“我没那闲工夫绑架你。”
“狗屁!”梁挽端不住淑女架子了,拍掉他手里的原文书,怒道:“你就是怀恨在心,恨我在那么多员工面前打你的脸。”
“别离我太近。”他退一步,直接否认:“你打的,也不是我的脸。”
“你可真够无耻的。”梁挽气笑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说,把我骗到顶楼的人也不是你。”
男人冷冷瞥了眼她,直接否认:“我不干这种蠢事。”
梁挽无语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能把自个儿干的事儿全盘否认。
梁挽逼不得已,想到还有大招没放,撂下狠话:“你等着。”她急匆匆跑回房间去取手机,想着要把那个监控放给他看,无论如何,有视频为证,他不能再抵赖。
上下楼层短短一分钟,再回来时,她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房门锁上了,任她怎么拧动把手都没用。
夜深人静,她怕打扰到管家他们,也不敢用力捶门,站在外头低声咒骂了几句,悻悻回房了。
无奈精神已经高度亢奋,梁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没了入睡的欲望,一直折腾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没了意识。
这一睡就直接到了第二日午间,再次唤醒她的是敲门声,女佣过来请她用午餐。
梁挽不得不感慨今天是周末没有课,要不然最近又是夜不归宿,又是旷课,感觉早晚要被校领导盯上。
她洗漱完毕,换回昨天的衣服,走下楼时发现陆衍坐在餐桌边上,神情漠然地正在用餐。
他穿着黑色衬衣,领口一丝不苟地系到了最上边那个扣子,头发全部朝后梳,露出光洁额头。眉骨到鼻梁的线条依然俊秀,可整个人的气质全变了。
梁挽第一次在玩世不恭的陆少爷身上看到禁欲系的特征。她都有些看傻了,直到林贤过来帮忙拉开椅子,委婉提醒:“梁小姐,后厨炖了汤,先给您拿一碗?”
她愣愣点了点头,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到年轻男人的餐具上。
他左手拿筷子,夹菜的动作优雅又熟稔,右手还翻着昨天那本原文书。
奇怪,这家伙是左撇子吗?
梁挽感觉记忆错乱了,和他吃饭那么多次,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她心不在焉,等到佣人帮忙准备好碗筷后,舀了一勺蛋羹,入口时不小心烫到,嘶了一声。
男人抬起眸:“聒噪。”
梁挽的火轻易又被点着了,她放下汤勺,双手抱胸靠回椅背,冷道:“陆衍,我俩的帐还没算完,你欠收拾的话直说。”
他垂下眸,慢吞吞翻了页书,仿若未闻。
有时候无视比叫嚣更难受。她实在意难平,站起来道:“林叔,今天可以送我回去吗?”
林管家不近人情:“这得看少爷的意思。”
男人不接话,拿过勺子舀汤。
“你要囚禁我到什么时候?我是你的犯人吗?”梁挽的暴脾气摁不住了,拍着桌子,怒道:“我、要、回、学、校!”
每说一个字,男人汤盘里的汁液就溅出来一些,沾湿了他的袖口。他拿起擦手巾拭去脏污,颇为厌烦地道:“我很好奇,会有男人看得上你这种粗鲁没有教养的女孩子吗?”
梁挽脸色由红转白:“抱歉了,你就是自己口中对我迷恋不已的那一类男人。”
他撇了下唇,讥讽的态度不言而喻。
梁挽被他气得脑壳疼,顾不得太多,直接就把手机摸出来,调到那段监控视频,按了播放。
年轻男女短暂的纠缠在水果机高清晰的屏幕上相当显眼。
他看完全程,没什么表情,把书合上,淡淡道:“所以?”
梁挽挤出笑容:“所以,骗了我那么久,不该跟我道歉吗?拿八千块砸我的时候,没想过有一天真相会败露吧?用着那些低劣手段追求我的时候,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我知晓你的真面目吧?”
她一鼓作气站着说完,撑着桌子,俯下身,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男人还是那副面瘫脸,缓慢陈述:“恩,视频上面的人是我。”
“但是……”他抽出盘子下边的餐巾,擦了擦嘴,漠然道:“你后面说的那些,我一个字没听懂。”
梁挽张了张口:“你——”
“失陪。”他站起身,抚平衣角的褶皱,朝外走去,林贤替他拿来一件姜黄色的呢大衣,悉心道:“少爷,外头风大。”
他瞥了眼,推开:“我只喜欢黑色,把衣柜里的都换一下。”
林管家愣在原地。
梁挽没注意到这段对白,见他步子很快,赶紧跟着追出去,在他快要跳上车时拉住了男人的袖口。
他脸色终于变了:“放手。”
梁挽不依不饶:“送我回学校。”
男人毫不温柔地甩开她:“我没有这个义务。”他没控制力道,这一下挺狠,小姑娘被他推得坐倒在地,呆了半晌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尖叫:“陆衍!”
这名字太刺耳了。
他拉开车门的动作停住,脚跟一转,走至她面前,面色不善:“我不叫陆衍。”
梁挽懵了:“什、什么?”
“你记好了。”他蹙了下眉,跟施舍一般,高傲淡漠地开口:“我是陆叙。”
梁挽:“……”她认为这时候开这种玩笑非常无稽,啼笑皆非:“你胡编乱造一个名字有何意义?”
男人跳上车,落下玻璃窗,没头没脑丢下一句:“我取代陆衍,就是意义,他这样的败类,不配存活在世上。”
寒风阵阵,吹得人鸡皮疙瘩直冒。
有那么一瞬间,梁挽以为自己在拍烧脑悬疑片,突然出现了两个性格迥异的男主,偏偏长得一模一样,不说话的状态难以区别。
等等,难道是双胞胎?
她脑子里划过大胆的想法,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她趁着男人不备,异常敏捷地爬到了后座。
他透过后视镜,不容置喙的口气:“下去!”
梁挽凑上前:“我就问几个问题,问完就走,以后保证不再烦你好吗,陆……叙。”
他双手按在方向盘上,垂下眼睫,默许了。
“那个什么,你昨晚在环球中心吗?”
“不。”
“那陆衍现在在哪?”
“他?应该沉睡着吧。”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吗?”
“香舍的行政酒廊。”
梁挽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请问我们有没有那个……你懂的?”
陆叙停了片刻,笑笑:“我们在房间里呆了一晚,你说呢?”语罢,他又道:“你说陆衍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
梁挽半是尴尬半是抗拒,还有点落荒而逃的冲动,强行压抑了很久,扭转话题:“最后一个问题,你和陆衍,你们是双生子吗?”
他神情一冷,没回答,只是突然启动了车子,一脚油门踩下,呼啸而去。梁挽没系安全带,被推背感和急速转弯搞得胃里翻江倒海。
她扒拉着副驾驶座的椅背固定好平衡,问出了最后的疑惑:“为什么你们兄弟俩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一个人。”
回应她的是一脚急刹车。
陆叙把车泊到了江边,距离铁栏杆只有短短十几公分,他在后视镜里同她对视,“日和月轮流出现,光明与黑暗也是永远交替无法重叠,就如我和他,到最后有一个人终将被取代。”
梁挽思考了很久,没能彻底领悟这段话,试探道:“你们大家族的竞争压力很大,继承人只能留一个?另外一位必须销声匿迹是这个意思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跳下车,迎着江风站定。
梁挽走到他身边,瞅着他的侧脸,叹道:“你们真的很像,要不是你同他性格差异太大,我真分辨不出来。”
陆叙转过头来,倏然道:“我知道你们所有的事情。”
梁挽啊了一声,耳根子有点泛红。
陆叙面无表情地道:“你会想他吗?”
“我干嘛要想他啊!”梁挽很心虚地否认了,然而多多少少还是感受到了愧疚,毕竟平白无故冤枉了陆衍那么久,原来他是真的不知情,不是故意在耍她……
如果他是真喜欢自己的话,那他那天陪她去查监控,该有多闹心?更可怕的是,如果以后知道她同他的孪生哥哥有过那么一晚的话,心高气傲的陆少爷岂不是要当场暴毙?
梁挽默默地想,这个视频还是要早点销毁才好。
“你已经开始怀念了吗?挺好。”陆叙古怪地笑了一下:“我有预感,这次你可能很长一段日子都见不到他了。”
梁挽不以为然:“你别扯了,这家伙出现的频率分明高得离谱好不好!”
“是吗?”他没什么表示,而后记起什么,从裤兜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过去:“这是陆衍留给你的。”
梁挽诧异接过,打开一看,是去巴黎的机票和ABT舞剧演出的贵宾票。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何况昨日她还那样子当着全集团员工的面给他难堪……小变态居然还惦记着她。
梁挽跳起来:“我得去找他!你把车借我行吗?”
“可以。”陆叙没拦她,破天荒把车钥匙丢给她。
目光冷飕飕掠过扬长而去的跑车,他想,真可惜啊,在这一刻,陆衍这个男人根本不存在,你又如何能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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