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到底是大内侍卫,即使借着执行任务的机会经过泾阳,逗留的时间仍旧不宜过长,否则难免会生出差错。
自打从爹娘口中得知此事后,刘怡卿心中涌起丝丝窃喜,不过此刻她到底是萧未过门的妻子,若表现的太过欢欣,实在不太妥当,只能将想法深深隐藏起来。
这天,年轻生嫩的姑娘坐在卧房的木榻上,手里拿着绣棚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穿针引线。
刘怡卿的绣工算不得好,做出来的荷包也只勉强能入眼罢了,但刘家二老却稀罕的紧,毕竟这是女儿的一番心意,万万不可辜负。
翠芙突然走进房中,清秀面庞上满是笑意,“小姐,萧公子就在前堂,您要不要去见他一面?”
因为两人早已定亲,倒也不必太过避讳,刘怡卿本想拒绝,但联想到萧恪的秉性,若自己不去的话,这人夜里说不准便会摸到卧房中,她嘴角微微抽动,起身往前院走,一眼便看到大马金刀坐在八仙椅上的健伟男子。
“萧公子怎么来了?”
即使女子语气生疏,萧恪也未曾介怀,他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明日就要回京了,上路前先来瞧瞧你。”
刘怡卿面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悲伤,手拿锦帕按了按眼角,哑声道:“公事为重,萧公子可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万一生出什么岔子,妾身实在担待不起。”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划过瓷盏边缘,萧恪说:“你可记得钱少成?”
如何能不记得?先前刘二叔带着刘纤纤来到米铺道歉,虽像是真诚悔过,但造成的伤害却没有消失,刘怡卿并不打算跟她计较,却也不会原谅。至于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钱少成,她更加无法忘记。
那人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就算生了一副看得过眼的皮囊,芯子早已经烂透了,连妻子的姐妹都敢肖想,还真是无耻之极。
她缓缓点头,“记得又如何?反正刘纤纤已经跟此人和离了,日后再无瓜葛。”
即便萧恪身居高位,却并非良善之辈,对于钱少成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自是不会轻易放过,此刻他突然站起身,行至女子跟前,弯下腰,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喷洒在白皙玉颈上。
那处的皮肉本就较为敏感,霎时间红了一片,好似涂了胭脂般,尤为动人。
萧恪眸色渐深,但他脑海中还保有几分理智,知道这里是刘家买下的小院儿,刘父刘母虽不在跟前,却也有不少丫鬟婆子盯着,一旦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对他而言委实算不得好事。
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瞥见竹篮中尚未完工的荷包,他语气略微温和几分,道:
“这香囊绣的不错,刚好我要去到京城,带着此物,也能起到睹物思人的功效。”
刘怡卿急忙去抢,但她身量不高,根本无法从男子手中夺回来,只能恨恨磨了磨牙,“荷包还没绣好,你拿在手里,难道不觉得寒碜吗?”
“有什么寒碜的?这可是卿儿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我爱惜都来不及,下回若还有什么针线活儿,不如一并送到我手,给别人也是浪费了……”
听到这话,刘怡卿忍不住啐了一声,又想起这人提到了钱少成,催促道:“你为何不把话说完,钱少成到底怎么了?”
“钱母想要给钱少成再娶一房媳妇,不知怎的,他竟然勾搭上了陈员外新弄进门的姨娘,将那女子当成富家千金,熟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那妇人满嘴谎言,没有一句真话,二人在湖上的画舫中私会,被陈员外抓了个正着,如今两只胳膊都被打断了,想要再参加科举,根本没有一丝可能。”
水眸瞪得滚圆,刘怡卿实在没想到钱少成会如此大胆。
她自小在泾阳长大,也知道萧恪口中的陈员外是走镖起家,手底下的兄弟们一个两个武艺极为高强,堪称城中一霸,若有人不长眼招惹了陈家,肯定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钱少成没丢了性命已经算好的了。
以手抵唇,萧恪轻轻咳嗽一声,道:“时候不早,我该打马回京了,再过几月,我就迎你过门。”
说完,他深深看了女子一眼,大阔步从正堂中走了出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刘怡卿站在门口,小手捣住胸前,不知为何,总觉得空落落的,难道她对萧恪动了心思不成?
意识到这一点,她甩了甩头,不再胡思乱想,反正距离二人成亲,还有足足几个月的功夫,也不必着急理清头绪。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在立秋那日,米铺中突然来了一名客人,男子身量笔直英挺,估摸着也是京中侍卫,一见到刘怡卿,便忙不迭地拱了拱手,面带急色地开口:
“刘小姐,统领受了重伤,虽无性命之忧,但身边却缺了个细心女子照顾着,您与统领既然已经定下了亲事,就无需拘泥于那些俗礼,快些与属下进京吧。”
此刻刘家父母也在堂中,听闻他们看好的女婿受了伤,双双变了脸色,连忙点头:“怡卿,人命关天,实在不能磨蹭,爹这就派人驾马车,将你送到萧府。”
还没等刘怡卿张口反驳,她便被塞进了马车中,由于事态紧急,万万耽搁不得,连去外面采买东西的翠芙都未曾带上,便直接出发了。
她虽然不清楚萧府的位置,刘父却与萧恪通过信,跟刘家的马夫仔细交代,又有侍卫在旁看顾着,完全不会生出岔子。
泾阳距离京城并不算远,但快马加鞭地赶路却万分磨人。
这一路上,刘怡卿只觉得自己浑身筋骨都快被颠散了,不过她也知道萧恪那边情形危急,便强忍着没有吭声,只脸色苍白地靠在车壁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尤为可怜。
折腾了整整三日,一行人终于赶到了萧府门前,如此一番舟车劳顿,刘怡卿眼眶下又青又黑,鬓发散乱,嘴唇干裂,模样甭提有多狼狈了。
老管家甫一见到人,登时骇了一跳,转头望着去泾阳送信的侍卫,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斥责:“你就是这么对待刘小姐的?女子本就体弱,即便京城这边催的急,不管不顾地赶路亦是不妥……”
刘怡卿性子软,不愿见旁人因自己而遭受斥骂,这会儿赶忙解释:“无妨,睡一觉便好了,萧大人身体如何了?”
老管家态度登时一转,笑着道:“统领正在卧房中休息,小姐先沐浴更衣,老奴再带您过去。”
女子缓缓颔首。
刘怡卿虽对萧恪很是嫌弃,但她还是顾及自己形象的。此时此刻,就算无铜镜在手,她也能猜出来,自己的模样怕是跟疯子也没有多大区别,若直接与姓萧的见了面,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进了内院,便有丫鬟走到近前,把她带到卧房中洗漱,等捯饬妥当了,又耗费了足足一个时辰。
萧府的奴才看着十分老实,规矩极佳,现在一边帮刘怡卿绞干发,一边道:“小姐身上水渍未干,奴婢便给您盘个发髻,等与统领见过面,回房再通发也不迟。”
“如此也好。”
脚下踩着柔软的绣鞋,她刚从卧房中迈出来,没走几步,丫鬟便顿住脚步,指着不远处的木门说:
“统领就在屋中,他不喜女子在旁伺候,奴婢便不进去了。”
小脸上露出几分诧异,刘怡卿万万没想到萧恪身上的怪癖竟如此之多,不喜女子近身,当初在上云山上,他俩分明是头回见面,那人便厚着脸皮躲在浴桶中……
想到那一幕,女子不由咬紧牙关,抬手将房门推开,一股浓而刺鼻的苦涩药味儿往外涌,间或夹杂着沙哑的咳嗽声。
想起侍卫曾经说过,萧恪是为了保护皇帝,才会在围场受伤,即便侥幸保住性命,腰腹处却被野狼咬了个血窟窿,若非他武艺高强、气血比寻常人旺盛几分,怕是早就断气了。
这会儿萧恪躺在床上,他耳力极佳,听到轻浅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顿时眯了眯眼,一把握住了来人的腕子。
刘怡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躺倒在床榻上,她登时骇了一跳,嘴里发出低低的闷哼声。
“萧恪,你快放开!”
房中光线既不明亮也不昏暗,足够她看清男人的神情。那双黑眸中满布血丝,看起来分外狰狞,如同山林中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想来他并不清醒。
女子挣扎的幅度越大,萧恪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增长。
刘怡卿只觉得自己的腕骨快被这人捏碎了,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两行清泪顺着面颊缓缓下滑。
她觉得自己跟京城犯冲,若非如此,为何前后两次入京都遭受了皮肉之苦?也不知老天爷怎的这般心狠,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她。
上回险些丢了半条命,这次说不准要被萧恪活活掐死,心底涌起浓重悔意,她面色惨白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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