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犷这老油条,仗着年龄大,直接就把“小顾”这顶帽子给顾知欢扣了下来。
“死者叫郭达,就住这附近,快成年了,没有什么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和几个贫民挤在一间房里。案发现场到处都是这种小巷弄,外人来的话并不好找,指不定是熟人作案。”陆犷擦着汗。
顾知欢看都没有看陆犷一眼,径直抬起手,摘下鼻梁上的平框眼镜,用衣服角擦了擦,再慢条斯理地重新戴了回去。
秦妄曾经说过,顾知欢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藏得可深了。
陆犷意识到顾知欢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言,忙挤出了一个笑容:“要不我们先去看看现场?”
“有劳。”顾知欢终于是赏赐般地看了陆犷一眼。
陆犷心里已经把顾知欢骂上了天,表面上还是维持着职业化的笑脸:“这边请。”
现场已经被忙碌的司使收拾得差不多了。
秦妄和小小两人正在听一个带老式金丝边眼镜的小平头青年介绍案件的情况。
小青年看着精神不错,每说一句话,都一定会带着一个张牙舞爪的动作。
秦妄耐着性子,一遍遍擦着小青年喷在自己镜片上的唾沫星子。
顾知欢看得一乐。
小青年说话又快又急,噼里啪啦的,跟被点燃的炮竹一样。
陆犷看到他的时候,表情明显得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你的人?”顾知欢似笑非笑地问道。
陆犷干咳一声:“宋伟,刚来的新人,在书院的时候,专业成绩不错,就是脾气有些怪。”
“小宋,过来,这是掌刑司的顾少司。”陆犷又对宋伟招了招手。
宋伟一听陆犷的声音,朝着顾知欢这边看了过来。
对宋伟来讲,顾知欢是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顾少司好。”宋伟绷紧了嘴角,有些紧张地站在离顾知欢三米远的地方。
“你记忆不错。”顾知欢懒懒地笑了出来。
宋伟相比是背下来了案件的细节,说了这么就,都没有看手里的材料一眼。
宋伟似乎并不习惯被人表扬一样,他仓促地看了顾知欢一眼,整个人仿佛一只炸了毛的刺猬。
顾知欢笑了笑:“别紧张,你接着说。”
宋伟朝着陆犷的方向转了过去,目光迟疑。
陆犷瞪了他一眼:“看我做啥,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吗!”
宋伟吓了一跳,脸上的肌肉一抖,差点把眼镜抖了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扶住自己的眼镜。
厚厚的镜片,让他终于是找回了勇气。
早就熟记于心的细节从宋伟的嘴里冒了出来:“死者死亡时间在二十日晚上八点至十点之间,后脑处发现被钝器击打的痕迹,血迹已结痂,颈部有勒痕,据验尸官初步推断,死者应当是先被人从身后用某种钝器击晕,随后被一根软布或者宽的绳索勒住脖颈,窒息而死。”
“另外死者额头贴的字条写了个钱字,应该是凶手出去某种报复的目的,不排除劫财可能。整个作案过程中,凶手手法熟练、情绪冷静,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凶器以及挣扎打斗的痕迹,我个人觉得,目前暂时没有无法断定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宋伟说话的速度很快,陆犷一时间没有跟上,一直听到宋煜倒豆子一样把所有话都倒出来,陆犷才反应过来,一张脸顿时铁青。
“不是第一现场?难道你怀疑尸体是被人抛尸在这里的?那你说说,究竟是这里的风景还是风水吸引了凶手,让他千里迢迢抛尸在这里?”
宋伟茫然地看着他:“我没有说凶手千里迢迢……”
陆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鼻孔不断地放大,缩小,看上去气得不行。。
顾知欢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有时候,听听小孩子的推断也挺有意思的。”
宋伟听到“小孩子”,镜片后面的眼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顾知欢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
视线尽头,是蓉城阴沉沉的苍穹。
蓉城西区是豫州外来人口最多的地方。
街角巷口,充满了贫困的气息。
杂乱无章的居民楼和头顶的天空一样,像是被彻底遗弃了,终年见不到什么光。
层层叠叠的树枝压了下来,横在头顶,将本就阴沉沉的苍穹,分割成了无数不规则的灰蓝色方块。
压抑得让人呼吸困难。
“按照常理来讲,夜里作案,是最容易被附近的人听见动静的。”顾知欢垂下了眼睑:“目前尸检报告还未出来,目击证人也没有找到,整个案件线索较少,还不能轻易做出判断。不过正如陆局所说,这起案件并不难,相信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是吧,陆局?”
陆犷完全没想到顾知欢会突然间提到他的名字,他呆了半秒后才匆匆接话道:“啊哈哈哈,是啊,破案需要一定的时间,小顾你能理解就好。”
陆犷听说过顾知欢许多次,风评……都不是太好。
陆犷本来已经做好了要和顾知欢打一场硬战的准备,谁知道顾知欢就这么退让了。
果然还是年轻啊。
陆犷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顾知欢。
后续的事情简单多了。
顾知欢由衷地表示陆犷才是这起案件的主要负责人。
陆犷在推脱两次之后,就拖着自己肥胖的身躯和光秃秃的头顶屁颠屁颠地仔细勘察现场了。
现场勘察结束后,就需要进行走访、排查。
顾知欢没打算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回蓉城的掌刑司好好休息一会儿。
秦妄有些迟疑地道:“老大,你先回吧,我再看看。”
“怎么?”顾知欢斜靠在马车上,两条腿一前一后地交叠在一起。
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秦妄瞅了瞅周围,见没有外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总觉得这个第一现场有些古怪。他们搬动尸体的时候我有偷看到,死者虽然衣服十分脏乱,可鞋底的灰尘是比较干燥的,不像是污泥粘上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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