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破晓,一轮红日自山脉中冉冉升空,海风带着特有咸湿味儿扑向崖上男子,白衣飘飘,雪绸与青丝相互交织,玉骨指节在长笛上轻轻舞动,一曲略带忧愁的音律伴随波涛汹涌四下飞扬。
后方,则是一望无际密密麻麻的大小军帐,鲜红大旗中绣着一个‘东’字图腾,迎风傲然飘荡。
士兵数不胜数,或操练,或放哨,或巡逻,也有应接不暇的巨大风筝承载着人自远处高山飞落,一支支箭羽在翱翔中便开始往地面雨点般发射,整体场面之宏大,震慑人心。
以此为背景,那挺立在崖边的男人就仿若一位傲视九霄的神明,尊贵凛冽,气势如虹。
一名身着银色铠甲的络腮胡彪形大汉等笛声终了便上前拱手说道:“启禀吾皇,余下二十万大军三月后便会携带大批火器抵达,您看是否先将东羽村攻下,一路直上紫阳城?”现在云蟒国大半军力都在天越城边境,前有玄尚国与苏紫,后有他们东呈,定要墨千寒头尾难顾。
花无叶放下长笛,眺望着茫茫大海闲散提醒:“然后呢?四国联合逼入云蟒,到时我军又该何去何从?你们怎就如此沉不住气。”
“玄尚怎么可能帮着云蟒来攻打我们?”
“呵呵,若我等只求一云蟒,自是不会,可咱们要的是整个天苍大陆,你觉得纳兰流川还会袖手旁观?说起来他们才是天苍的领导者,而我们,不过是外来的侵略一族,有句话叫攘外必先安内,再者说,何必只放眼一个云蟒?等他们两败俱伤,自顾不暇,再兵分四路,何愁不成大业?”
花无叶转头好笑的冲男人挑起眉梢。
裴亢无法,不是他沉不住气,而是将士们实在是早蠢蠢欲动、按捺不住了,等等等,究竟要等到何时?就天苍大陆上这群人,绝不可能是他们东呈的对手:“那要等到何时?”两败俱伤?没个几年下不来吧?大军驻扎在这岛屿上,也极其消耗物资。
“不急不急,这会儿墨千寒也该启程前往天越了。”颔首玩味地摩擦着拇指上的血玉扳指,一派高深莫测。
“如此一来,几国君王全汇聚于四国交界处,各方大军也集中一地,待他们打得你死我活时,兵分四路占领他们老巢,后四下围攻,将他们彻底堵死在边界,也不失一个好法子,不,天皇,微臣觉得要不要立即派人在半路就将墨千寒首级取下?”裴亢越说越兴奋。
花无叶哭笑不得:“你想去就去吧,全当练练手,不过吾得提醒你一句,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小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即便那夜对方没有将他怎样,可他知道,墨千寒武功造诣绝对在纳兰流川之上。
得到允准,裴亢立马大笑:“您请放心,我还就不信他真有三头六臂。”
“莫带火器,以免打草惊蛇!”
“是!”
裴亢乐呵呵的阔步回走,途中与一名青衣男子擦肩而过时,看对方一脸疑问便粗声道:“天皇允准我派人先去会会墨千寒。”
青衣人面露夸张神色,后了然于心的摆摆手:“去吧去吧,你呀,别以为手底下那群人在东呈无敌,就真无敌于天下了,全当见见世面,小心行事。”这些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天苍高手如云,一国天子,哪是说打就能打的?
“闻军师夜里记得来履行承诺,王爷还等你一年女装示人呢。”裴亢抱拳嘱咐完就赶紧回营安排刺杀行动去了。
闻大军师嘴角抽了抽,王爷这么胡闹,天皇也不管管,女装?他像是会穿女装的人吗?不知道最后是谁丢人现眼呢,见花无叶又独自一人在海边发呆,颇为纳闷,自从回来后,他每日都会到此站上几个时辰,就跟对面岸上有什么人牵引着他一样,在大陆上,他不是一直以修士自居吗?
天苍的修士清心寡欲,与和尚无二,不沾红尘俗世,怎也会形如痴人?
“别告诉我你在挂念某个姑娘!”
能这么开玩笑的除了军师闻誉还有谁?花无叶看都没看他,仰头望着湛蓝海面悠悠诉说:“她不止一次问我是不是个好人,这条手臂……”扬起左臂叹息:“若非她,恐怕已经不复存在,闻誉,如果你是我,遇见天阴女会怎么做?”
闻誉打开折扇与男人并排站立,不假思索:“呵呵,杀了她!”没有比这更方便的妙法了,哪怕会喜欢,他也得杀了她,人生漫长,谁能保证她不与其他男人苟且?一旦和别的男人交合,天阳男就等着霉神附身吧,忽地愣住,惊愕道:“你找到她了?”
所以在天阴女救了他的情况下,他杀了她,因此最近才一反常态?
“嗯!”花无叶点点头,脸色转为凝重:“我并未杀她。”
“啥?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一旦她和别的男人交合是什么后果?你这是要我们整个东呈给你陪葬啊。”如今正直关键,经不起恶运侵袭,若天子都霉神附体,还谈何天下归一?
某花苦笑,对上闻誉双眸:“我命悬一线,她想方设法为我救治,如何再下得了手?”
“妇人之仁,她若知道你活着只会给她带来灾难,你看她还救不救你。”
一段话,闻誉几乎是吼出来的。
男人再次看向海面,笑得愈加牵强:“她知道!”
闻誉愣了,知道?这怎么可能?世上竟有这么傻的人?莫非她决定一辈子当个尼姑?那倒是没任何影响:“一旦她和其他男人交合,你俩这命算是毁了,没关系,她要真敢那么做,我便帮你去杀了她,否则……”
“不是还有无过吗?那孩子虽然玩世不恭,却也并非纨绔子弟,好生辅佐,能力不在我之下。”
“你……你真看上那女人了?”闻誉大惊,不敢相信花无叶居然能说出这种退位让贤的话来,就为了个女人?是,他俩是命定夫妻,心心相惜理所应当,却也不至于喜爱到这种程度,见他不说话就继续追问:“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把她带来?”只要他认同,整个东呈都会接纳这个天后的。
凤眸半眯,万般怅然:“怪我觉醒得太晚!”若重来一次,自她第一次去彼岸居寻访时,就该直接将人掳走,断了她和墨千寒的交集,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求而不得的下场,不,他还有机会,她说她并不想跟墨千寒继续下去,虽不知是何原因,但墨千寒能给她的,不能给的,他都能给,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对,他还有机会。
思云,你不会忘了我的存在对吗?可知我时时刻刻都在念着你?傻姑娘,乖乖在紫阳城等着我去接你。
云蟒帝宫。
朝堂上,墨千寒一番要赶赴边关的话,引得群臣反对,当然,也只是那帮子文臣,武将们都已感激涕淋,陛下为了怕士气消减,不惜以身犯险,要去和大军共同进退,没什么好反对的,纳兰流川和陈王不都在那块儿么?陛下去,云蟒将士将更加奋勇。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您千金之体,战场吉凶难测,稍有不慎,这……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请陛下三思!”
“陛下,请收回成命!”
身躯靠后,双手拢于袖中,口气不容拒绝:“此事本君决心已定,众爱卿无需再议,待下朝后,本君便立即赶往边关,已派顾爱卿前去准备随行事宜,有他在,本君自会安全抵达天越城,何时归朝,吾不得而知,但这期间已命王后代为监国,处理朝政,丞相等人务必全力辅佐,胡斐你造纸一事也不可怠慢,半年内,吾要白纸现世,造福我云蟒。”
天子避重就轻,胡斐和程永风一干人跪在地上,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边关可不是闹着玩的,咋办啊?而且王后监国?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懂怎么治国吗?这一系列消息来得太突然,打得大伙措手不及。
也不期望此刻群臣能积极配合,墨千寒自顾自继续下达命令:“谁若敢不服从王后,便是藐视本君,可依法论处,传令下去,此期间,全国各地若非紧急要事,文书不可发往边关,有诸位爱卿辅佐,本君相信,王后定能妥善处理一切政务……”
细细交代了一番,起身不苟言笑的走向后殿:“退朝!”
“陛下陛下……”程永风跪着爬了几步,发现男人已走远,咬牙切齿的恭送:“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叫什么事啊?王后监国?”
“不是王后,还能是边远的几位王爷?”
“丞相您也比王后来得合乎民意吧?”
程永风怒瞪向那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岂可胡说?都别在这里议论了,陛下心意已决,还是想想怎么帮衬王后吧。”大甩衣袖,气哼哼的率先走出大殿,那丫头虽有许多聪明,可治国不是耍聪明就可,她知道云蟒各地行情吗?估计随便说个地名都一头雾水,陛下此举太莽撞了。
宫门外,祝思云和后宫众位嫔妃纷纷前来送行,命帝后监国一事,大伙也是将将才得知,面上都表现得很平静,心里早翻江倒海了,最开心的莫过于穆涟依、落玉娇、程雪歌几个女人,月月监国,不就等于是她们监国吗?这太好玩了,从来不知道她们也有把持朝政的一天。
也想不明白墨千寒怎就如此信任一个女人。
看似儿戏,但她们知道墨千寒心思深沉,岂会做那有损朝纲之事?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好一个伉俪情深啊。
有谁知道就在几个月前,白月湘还是个深宫弃妇?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着实不易。
而祝思云自个儿呢?当然也觉得很有趣儿,可不知为何,就是一夜未眠,心里沉甸甸的,以前还想着啥时候也过过皇帝瘾,居然真有这么一天等着她,乖乖,她只是个公司里的管事,哪有能耐管理一个国家?责任吗?是的,责任,她相信墨千寒选择她,一方面除了只能信任她以外,也是真看得起她。
这都是靠她平日作风所得来的良好声誉,最起码大事上,她很少出纰漏,别看成天不着四六,可哪次正事掉过链子?
哎呀,监国,监国……咋监啊?既然答应过他,自然是会用心做好,正因为怕出纰漏,因此夜不能寐,压力山大。
“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姐妹们已经尽数远离,身边只站着一个锦衣男人,挤眉弄眼的提醒:“我还是觉得不靠谱,墨千寒,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她啥也不懂,万一御笔挥错,害死人咋办?
因大庭广众,墨千寒始终和女人保持着一步之遥,双手背向身后,看着她眼下一圈暗影,眸子内宠溺悄然迸射,柔声安抚:“即使逃过这次,下次呢?本君在时,你不可参政,但凡本君不在,还是得靠你来守住江山,思云,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万里山河,皆在你脚下,帮我们和你爹守护好它,好吗?”
“哦!”木讷点头,胸口砰砰砰直跳,心脏似要冲口而出,思云,他叫她思云,他居然叫她思云,没记错的话,她只在那夜喝醉了跟他讲过自己的名字,还是在唠唠叨叨中,他一直都有相信她是穿越而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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