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魔法的小酒馆

    
    像是为了给林的问题一个答案, 又一阵夜风起，莹白的花束在风中微微摇晃，让人恍惚间又听闻神语。
    “这是什么？”站在对面树上的老乔治显然也被神奇的景致吸引, 平日里的大嗓门也显得温柔不少。
    “这是精灵族的神语花，你没见过吗？”金有些疑惑, 精灵族和矮人族距离那么近, 老矮人居然没见过神语花。
    金的话让老矮人不屑地耸了耸自己的鼻子：“原来这就是神语花，怪不得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这么宝贝，看都不让我们看一眼。话说, 林老板，这个神语花有什么效用吗，例如让铁水凝固得更快些之类的？”
    林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根本没人探究过这个问题，毕竟谁舍得拿这神赐一般的花束做实验呢。
    金撇撇嘴：“怪不得精灵族不让矮人看神语花呢，估计是怕看着看着这花就被摘去冶炼了。”
    ……
    将食物放进老矮人放下来的竹筐里, 林和金顺着老乔治家门口挂着的垂梯爬了上去。
    在林和金的衬托下, 老乔治的树屋显得格外迷你, 金都不敢结结实实往下踩, 生怕下一刻木平台就被蹬出一个窟窿眼。
    老矮人将篮子里的菜摆上桌, 让人觉得惊奇的是，桌子旁边放着两把大大的木椅，符合正常人类的尺寸。
    像是为了招待他们刻意做的。
    “坐吧, 看着我干什么？你那二了吧唧的样子是怎么开的小酒馆, 是不是全得靠着林一个人养活？”老矮人的话语总像是在挑事, 金刚想回嘴，但看了一眼刚打出来的木椅，最终又没说些什么。
    将酒倒进老矮人的杯子里，林用筷子扫去了鱼头表面的各色辣椒，浓烈的香气顺着还缥缈向上冒的热气钻进了人的鼻子里。
    老乔治摸摸胡子，迫不及待地将木叉和木勺伸向鱼肉，咀嚼的时候胡子随着鼓起落下的腮帮子起伏：“小伙子手艺不错，果然在外面走南闯北的就是不一样。”
    “喜欢就好。”林不太爱吃辣，专注于给老乔治添酒。
    金喜欢吃辣，但技术不行，没过多久就开始斯哈斯哈起来，红晕一直从嘴角爬到耳朵。
    于是林再次给老乔治添酒的时候，面前又挤过来一个杯子，金的。
    “林，斯哈，辣。”拉得话都说不完整的金看起来有些可怜，林无奈地给金倒了半杯酒，在自己的酒杯中舀满了冰。
    “老乔治，这两天到小酒馆门口又没进门的是你吗？”将酒杯握进掌心，顺着玻璃杯透出的凉意点缀了夏天的夜晚。
    也有些被辣到的老乔治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把鼻子，若有若无地应了声：“嗯。”
    “那你，怎么不进去？斯哈，难不成是因为和我吵过架不好意思？”金张着嘴用手不住地往嘴里扇风，灿灿看不下去，也扑打着小翅膀想助金一臂之力。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老乔治总也克制不住和金呛声的欲望。
    在仰头喝光酒杯里的酒之后，老乔治左右动了几下嘴角，似乎在犹豫说是不说：“有我在……那帮孩子放不开……”
    被辣懵了的金迟了一拍才点点头表示理解，想起昨晚门铃想起时候那群矮人梗着脖子的紧张样子，有些惊讶又带着了然道：“你……脾气也没那么糟糕嘛。”
    吃一片塞在鱼肉底下的五花肉：老乔治不愿多言地看了金一眼，发出哼的一声。
    餐桌上又陷入了安静，只有林手里装了冰块的酒杯在晃动时发出声音。
    又喝光一杯酒的金伸手想要再倒一点，然后就被林拦住了：“喝这个。”
    林将在手里捂了一段时间的酒杯递给金，原本里面满满的冰块化作了细碎的浮冰和半杯水。
    一时间金忘记了嘴里的火辣辣，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林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掌心。
    装了冰块的酒杯，让林的掌心透着凉意。将杯子里混着冰块的水含进嘴里解辣，金拉过林的手用自己的掌心包围。
    “唔唔，唔唔唔。”别着凉了，我给你暖暖。
    然而，现在明明是位于大陆南端的矮人丛林，全年湿热，冬夏不分。
    看着金的蠢样，老乔治嗤笑一声，然后将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眼睛里萦绕一丝有些像寂寥的气息。
    刚想和金解释自己不冷的林，看到这个眼神的一瞬回想起了那些矮人说起的关于老乔治的事情。
    他将一生奉献给了矮人的神圣事业，没有朋友、没有家庭。
    这样的老乔治，会觉得寂寞吗？
    “如果你想和那些矮人一起喝酒，又怕打扰到他们，明天可以早些时候来店里。”林朝老矮人提出了邀请。
    第二天，小酒馆还没正式开始营业，林刚点燃了灶台的火准备做晚上的食物，老乔治就推门进来了。
    “……我来了。”今天的老乔治似乎比之前安静了不少，没有一进门就批评店里的诸多不是。
    老乔治来那么早……是在迫不及待吗？林想到。
    下一刻，金就扛着屏风从里间走了出来，看见老乔治还有些吃惊：“你怎么来那么早。”
    “不是你们让我早些来的吗，时间也不说清楚！”
    老乔治显得有些拘谨，四下打量了一圈小酒馆，视线落到林的身上后又迅速移开投到地上：“你，真的有办法……让我和那些小家伙一起喝酒？”
    刚把屏风放下的金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老乔治，我突然发现你挺别扭的。”
    大概是没经历过被年轻一辈当面调笑，原本应该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老乔治居然没反驳，过了会儿才气呼呼地瞪了金一眼：“没大没小。”
    处理完食材的林擦擦手过来，帮金一起把桌椅搬进了屏风围出的小隔间里：“虽然暂时没想到办法让罗拉他们毫无顾忌地和你聊天，但你可以坐在屏风里，我会让他们不要过来。”
    金拿来的屏风有些像是东土大陆的东西，木头框架上糊了几层白纸，点上蜡烛后外面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投在屏风上的人影。
    金借着点燃的蜡烛在屏风上投了一个老鹰的手影，示意林看过来。
    灿灿站在桌上，想在屏风上投影一只鸡，但是无论怎么调整角度都是一只球。
    “叽！叽叽！”这个屏风有问题！
    老乔治站在旁边，看着两个年轻的小酒馆老板十分亲密地把头凑在一起说话，拖了凳子坐在旁边，没有出言打扰。
    直到两人聊得差不多了，老乔治才找回呛声的状态般哼哧一声，用鼻子表示不屑：“幼稚，一只老鹰稀奇成这样。”
    在金不服气的眼神中，老矮人两手交叠在屏风上留下了各种动物的踪影，飞跃的梅花鹿、乖巧的兔子、翱翔的苍鹰……
    布满了老茧的手指灵活得让人突然间忘记了老乔治的年龄，沉浸在这场变幻之中。
    “小子，学着点。”说话的内容听起来有些不客气，但语气却带着一种自得和欢愉，老乔治放慢了自己的动作，似乎在等金跟着学。
    “说好了，我只学一会儿啊，林还等着我帮忙呢。”金两只手拗起，学着老乔治的样子在屏风上留下一个僵硬的投影。
    林回到吧台后面，听着老乔治因为金的笨拙痛心疾首的指责声，忍不住手脚轻盈，就是调酒的时候不小心倒多了果汁，使得老乔治那杯酒度数骤减，估计满足不了他的酒瘾了。
    就这么端上去吧，喝酒多了容易导致脾气暴躁。
    等到矮人族的客人推门而入的时候，金已经从屏风后面撤回到吧台边了。当然这不是学成归来，是教了半天都没教会金的老矮人气不过，亲自把金从屏风后赶了出来。
    “林老板，那边立着的那么丑的屏风是干什么用的？”阿乔指着靠墙放的两架屏风问道。
    两架屏风一架黯淡，一架亮起，隐约的人影和桌椅投影留下淡淡的印记。
    被评价为很丑的屏风是林和金下午抽空做的，在每一处都透露着精细的小酒馆里，连纸都没糊平整的屏风确实有些突兀。
    “那是小包间，考虑到有些客人想要一个人喝酒，用屏风围了起来，麻烦大家不要去打扰。”林解释道，同时也杜绝了一群人想要走过去看看的心。
    矮人们虽然性格不咋地，但也不是不讲理，闻言便老实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那等明天包间里没客人了我再来帮你把屏风修整一下，你这个屏风太丑了，简直是玷污了这个小酒馆的工艺！”
    一旁的矮人们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提出屏风的美化计划。几杯酒下肚之后话题就转到了最近的趣事与八卦。
    坐在很丑屏风里的老矮人意外没有喝酒，而是仰头打量着还泛着淡酸浆糊味的屏风。
    一豆烛火的照耀下，屏风围出的小空间充盈着金色的暖意。
    这颜色，就像是那个坏脾气金龙的头发一样。老矮人想到。
    屏风外矮人们高谈阔论的声音伴着酒杯碰撞的声音闯进了屏风，哪个男矮人又发明了新的追人花招，哪个工匠又想出了新的技艺……
    矮人族的人似乎无论过了多少年，都对这些话题乐此不疲，老乔治恍惚间都觉得自己此时是置身于数十年前的人群。
    大家一起笑一起闹。
    屏风外众人高呼干杯，老乔治也鬼使神差地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然后才看到，眼前的并不是昔日旧友，只是一面防止别人看到他跑掉的屏风。
    老矮人低头喝了口酒，虽然没人干杯，但是听小辈们聊八卦也还有趣，总比一个人呆在安静的木屋里好。
    平时这个点，他大概正在敲打着老伙计，想弄出点声音陪着自己……
    伴着屏风外的喧闹，老乔治眯了眯眼睛，今晚的酒好像有些烈……他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老乔治只是觉得自己有点醉，而尝试了老白干的阿乔则是彻底醉了。
    他软绵绵地从梯子上爬下来，站在屏风外朝里面的人打着招呼：“你好呀，我叫乔。”
    “你脖子上围着的是花围巾吗？真好看……”
    老乔治摸自己胡子的手一停：你说我的胡子像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呀，你有男矮人伴侣了吗？”说着说着，阿乔变得羞涩起来，“我觉得你们这种带着花围巾的女矮人都美丽极了，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