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颇为认可沈醉的才华,但是却又不得不直面对沈醉在政治上的短板。
先前沈家满门在金陵一招落败,沈万三发配边疆,家族被查封,土地被拍卖,沈氏家族险些成为历史的云烟,沈家人尽管想尽办法查漏补缺,先是攀上朱振这颗大树,接着布局烟草生意,使得沈家再次炙手可热。
可是,商人依然难以摒弃他们的弱点,那就是对于政治的敏感度的缺失。就
拿这一次来说,对于张家人的出现,老谋深算的叶兑老先生便第一时间找到了朱振,本想提醒朱振一番,却见朱振早就派出细作。一
大一小两个狐狸相视一笑,算是达成共识。
以张家的势力,完全没有必要派出嫡长子亲自来跑此事。所
以老先生再次叮嘱朱振,应对此事一定要小心谨慎。
而朱振在经过了一番观察之后,也认定此事有诈,这才派出了巡检和细作暗中观察,并截获了他的密信。
而沈醉却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到朱振点破,这才如梦初醒。见
沈醉一脸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表情呆滞的望著密信,哑口无言,朱振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你的意图,我非常清楚,纵横捭阖确实是当下打开局势非常好的办法,但是你也要明白,我们的敌人是谁,我们的朋友是谁?”“
是否还记得我在会议上与你说的话?”朱振转过头来,表情却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么严肃,继而是一种轻松的语气。沈
醉此时可不敢用什么赏罚分明之类的御下之法来思考他的主家,转而也是一脸认真的思索,许久才开口说道:“主家您是指我们是站在人民身边那句话?”
朱振见沈醉总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这才点点头,说道:“你呀,总算是没傻到过分,还能讲我的话记在心上,没错,我们这一次是站在人民身边的。所以我们的朋友是人民,与人民作对的,都是咱们的敌人。”
原本在沈醉的心目中,盱眙县男,枢密副使应该是一个权力的称呼,在这个权力之下,应该是铺满了尸骨和野心的。在
泗州大地上,这权力会让无数野心家前赴后继,会让四处血流满地。
到现在他也无法忘记,朱振在姑苏的时候,是如何的搅动风雨。
当时,他还只是个声名不显的应天使者。
按照他的想象,这个年轻人有了更高的职位,只会比之前所做的更加恐怖。百
姓的生死根本不是他该去思索的的。而
自己坐在他的佐僚,也肯定能借着他的东风,跟他一起呼风唤雨。
虽然他自从跟随朱振以来,从来洁身自好,不敢有丝毫贪赃枉法之事,但是去也没有如何正视过哪些普通的百姓。在
大商人眼里,他们只是为自己挣钱的工具罢了。
可是这一次,他的主家真的变了。除
了上一次雷霆风行的铲除了马匪一窝蜂之外,似乎真的要安心做一个山大王,一个似乎连野心都没有的山大王。
这让身负一身才华的沈醉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感觉。
甚至朱振身边的人,也给沈醉一种碌碌无为的感觉,叶兑老先生,在应天那是何等人物,居于庙堂之上,给朱元璋出谋划策,那是一方霸主的谋臣,可是到了朱振这里,成了个整日里晒太阳,与顽童嬉笑的糟老头儿。张
大舍这个读书人,也变得不务正业。每日里与老农一起研究如何耕种,如何喂养耕牛,如何修补房屋。而
常茂几个武将,也更为可怜。放着堂堂的战阵不去研究,被朱振拉着没日没夜的爬山,打猎,成了山林里窜来窜去的野兽。沈
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自作主张,联系上了沈家的长房。
见沈醉表情拘谨,朱振小秘密到:“刚才我训你确实凶了一点儿,你可别跟你家玉儿编排我的不是,不然你家那丫头肯定来找我麻烦。”沈
醉一脸尴尬,心里暗道,自己这主家的想法果然天马行空。
强悍如一窝蜂那样的马匪,在他眼里,屁都不是,结果他老人家却怕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连忙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不会的。”朱
振哈哈大笑,顿了顿,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感慨道:“记得我当初刚来到金陵的时候,身负重伤,就是马二爷和囡囡救得我。别看马二爷气的吹胡瞪眼,嘴上骂囡囡不懂事儿,可是他心善着呢,为了救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而当初吴国公为了抓我,搜山的时候,也不知道抓了多少百姓,可是就没有一人供出马二爷和我的位置。就这样我们僵持了整整一个夜晚,你想想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山民,就可以让一群精锐的官兵束手无策,若是这些山民联合起来,再多的精兵有用吗?”才
知道朱振与普通百姓竟然有那么一段渊源的沈醉恍然大悟。他着实没有想到,看起来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朱振,竟然会那么有心。朱
振的语气淡了一些,说道:“咱们家的情报系统虽然建的晚了一些,但是咱们对北元也并不是一无所知,据我说知,这个张公子并非是外界传言的那般仁慈,坊间的传闻,只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北元如今虽然式微,但是草原却牢固的掌控在元帝手中,只要元帝活着,他们就不会真的乱起来。什么沈公子说话好使,能够帮他们要回钱粮,那都是为了剥削商旅而行的骗术罢了,那些人说的也都是瞎话。不是眼瞎,就是心瞎。元
人为什么掌控不了江山,就是因为他手底下都是些竭泽而渔的混账东西,如今还不容易出了些聪明人,也是变着法的耍花活,至于真心让百姓过好日子的,没有几个。大元的气数,让他们折腾没了。你说这样的人,会真心与我们合作,会向我们一样,为百姓谋福利吗?
不为民谋利,为了一己之私,坑害百姓者,编为民贼。我朱振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却断然不可能与民贼为伍的。”沈
醉小声说道:“我爹常说,国,无农不稳,无商不富。一个王朝只有利用好了商人,才能让这个国家富裕起来。像他们这般玩弄商人的贵族,怕是终究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朱
振终于有了笑意,点头道:“你比沈老爷子终究是有些差距的,不过也并非没有机会追赶。老爷子身世沉浮,几十年来,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他能说出这一番话来,我并不稀奇。宋朝割据江山不足半壁之地,却能抵挡元朝数十年,靠得便是顽强的财政。而如今我们欲要行大事,必须有钱粮。这钱粮的谋取之道,我已经交与你们了,至于怎么做,我并不会干涉,只要不在出现张公子这般事情即可。”沈
醉自然不敢在说什么反对的话。只
是小生说道:“主家,张家所谓的布置,你准备如何应对?”朱
振冷笑道:“如何应对?一个富贵无权无势的富贵之家,一个虽有权势,但是却鞭长莫及的豪族,你说我如何应对?”
沈醉眨了眨眼睛,啧啧说道:“自然当与普通商旅一视同仁。”
“行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了,速去办事吧。这一次少挣了银子,我拿你是问。”朱振不耐烦的挥挥手,沈醉不敢耽搁迈着碎步朝着外面走去。
望君楼。沈
醉返回住处之后,便命人将香烟派到了酒楼上,而自己则躲在暗间里,悄悄的观察众人的反应。
望君楼的掌柜的雷厉风行,店小二干活也很麻利,单手拖着木盘,四处分发着香烟,“来来来,我们家大掌柜说了,一人一盒。”
“可是免费?”张公子皱眉道。“
免费,”掌柜的笑道:“我们家大掌柜说了,大家千里迢迢而来,不能不让大家尝尝,就白花银子。”
“这味道,竟然比应天的香烟还要正宗。”一个来了南方的豪商兴奋说道。
张公子打开包装盒,入眼的是一支精致的香烟,只看外形就让人赏心悦目。
只可惜张公子却知道,此物吸入过多,会让牙齿变黄,影响美观。但
是他身边的随从却纷纷点燃两根,吞云吐雾起来。一
番品尝之后,朝着张公子轻微的点点头。有
些草原来的商人,更是奔放,直接将三五根放入一根竹管理,然后同时点燃,猛地深吸一口,然后从口中和鼻子中喷出各种奇异的形状。
看着一众呆若木鸡的商人,自豪笑道:“北方的汉子,跟你们这些柔柔弱弱的南人可不一样。俺们北方的汉子,就要抽最有劲儿的烟,骑最烈的马,玩儿性子最野的娘们。”
商人讲究和气生财,除却少数里暗骂这群北方来的蛮子不开化之外,大多数商人都面露微笑,嘴上说几句奉承话。
这北方的蛮子,他们根本没当回事儿。
北元都快没了,他们就算是在能折腾还能折腾几天?
就连那位高高在上的张家公子,也没有几个大商人真的放在心上。张家,元廷养的一条狗罢了。见
众人品尝香烟之后,表情惬意,知晓香烟已经得到众人认可的掌柜的放声宣布,“诸位,既然大家已经认可这香烟没有问题,那么咱们就今天晚上望君楼开始拍卖。希望大家提前准备好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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