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芸顿时慌了, 赶忙道:“小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沈云初没答, 只是微仰着头,不想让泪水滴落。
怎么了?她又如何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那人是季舜凌, 沧溟阁三大细作排行第二的季舜凌。
她与季舜凌是同岁,初进沧溟阁时,北新楼都会采取一种极为残忍的方法来筛选良材——只给他们一半人够吃的食物,若是想吃到东西,那便要去抢。
至于抢不到的,最后的结局自然就是活活饿死。
她起初进沧溟阁的时候,自然做不到为了一口吃的去和人拼命, 可后来实在饿的厉害, 便也不管不顾了。
只有一个人,一直撑着不肯去抢。
就是季舜凌。
后来还是沈云初看他实在可怜,便每次多抢一些, 随后再将多得来的分给他,才使得他得以续命。
彼时,季舜凌对她说来日必当相报。而之后, 他也确实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从那个时候开始,沈云初就知道了,季舜凌同他们不一样。
即便他们都可以在敌方的严刑拷打下死不松口,可他们永远不会拥有季舜凌的骨气与高洁。
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士族大家的风范, 绝非一朝一夕可以习得。
也因此, 季舜凌从不接杀人的任务, 无论沧溟阁和北新楼如何施压,他都不愿意去做。
那是他的底线,所有人都不能够打破。
后来还是叶付林慧眼识珠,看出了季舜凌的不一般,这才将他提拔起来,和沈云初一起成为了他的亲信。
她在幼时救了他一命,他却在之后救了她无数次。
“哭什么?”
沈云初用袖子拂去泪水,转头看去。
却见傅家远从身后走过来,一脸嫌弃地看着她:“都多大了,还哭鼻子?怎么?在这伤春悲秋呢?”
“殿下,早都入夏了。”沈云初小声道。
傅家远明显滞了一下,随后一本正经地道:“暖春已逝,秋将萧瑟,现下不正是伤春悲秋的好时节吗?”
沈云初无语凝噎,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我说得不对吗?”傅家远睨了她一眼。
沈云初低着头,违着心说了一句:“对,您说得都对。”
傅家远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道:“高兴了?不想哭了?那就赶紧回去歇息吧,天儿都这么晚了。”
沈云初错愕得看了他一眼,难不成这位方才一直是在哄她?
傅家远见她看着自己,不禁挑了挑眉:“看我做甚?”
沈云初一时答不上来,便只得随意扯道:“殿下这几日可曾读书了?”
傅家远嘴角抿了抿,银白的清辉将他面庞照得朦胧。山中晚间带着凉爽的清风拂过,带过一丝芙蓉的馥郁,萦在鼻尖。
“读了。”他道。
沈云初探究地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真的读了?”
傅家远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背给你听?”
沈云初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殿下早些回去吧,我信您。”
傅家远嗤笑一声,随后转身朝后走去,留下一个冲她挥手的背影:“走了。”
沈云初盯着看了半晌,直到他离开后,这才抬步带着香芸回去。
“小少爷……”
香芸似乎还要说什么,沈云初却摇头打断了她,随后往回走去。
重活一世,若是一直陷在旧日的泥潭当中,自然是不妥当的。
此生,她亦只求平安,仅此而已。
别无他求。
*
翌日晨起,沈云初洗漱一番过后便去林海韵处用早膳。
“快些吃,待会要去太安寺。”林海韵催促道。
沈云初赶忙加快了速度,问道:“我也要去?”
林海韵点头:“自然了。”
沈云初哦了一声,随后将碗里剩下的粥尽数饮下,随后同林海韵一同走到外面。
这哪里是来避暑的?分明就是来遭罪的,没一天能得清闲。
太安寺建于太安山顶,是当初太祖下令建造的,说是可保文央繁荣昌盛。
从行宫到太安寺只有一条石阶可行,因而若是想要上去,不是依靠双脚一步步攀上去,就是坐轿子由人抬上去。
而众人为了体现自己的心诚,自然都选择了自己走上去。
沈云初跟在林海韵身边,却听一旁有人唤她,侧头望去,是刘清扬和楚墨洵。
沈云初回头看向林海韵,林海韵笑着道:“去吧。”
沈云初点了点头,这便向他们二人走去。
“云初,你懂佛法吗?”楚墨洵问道。
沈云初摇了摇头。
楚墨洵点头道:“我也不懂,小时候父亲总是让我看佛经,我一个字也背不下来。我现在就怕等会儿听大师讲课的时候叫我们也去,那我非得睡着了不可。”
一旁的刘清扬闻言笑道:“你就是贪玩,那便直说呗,还非要扯些有的没的。”
楚墨洵嘿呦一声,跟刘清扬争辩起来。
沈云初在一旁听着,嘴角不经意间弯起,平添几分明媚。
“沈云初。”
后衣领被人轻轻拽了拽,沈云初回头便看到了身后的傅家远。
三人赶忙一起向他行礼,傅家远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来,随后对沈云初道:“你跟我来,平襄说她有事找你。”
沈云初惊愕地挑了挑眉。
平襄公主找她,竟然让傅家远亲自来请?这不是随意差遣个人来即可的事吗?
见她没动,傅家远不禁蹙眉,脾气一上来,纨绔的样子瞬间尽显:“还走不走了?”
沈云初回过神来,赶忙应道:“走走走。”
沈云初跟着到了平襄公主那,却没想到傅岩也在,便一一向二位行礼。
平襄见着她很是高兴,将她拉起来:“云初你可来了,上回你跟我讲的故事可好玩了呢,我回去以后一直都想着。”
“多谢殿下。”沈云初回道。
她从未对平襄讲过什么故事,却不知这位公主这一回是想干什么。
“上回那个公主的故事,不如你再与我讲一回吧,那个书生后来怎么样了?”平襄看着她,一脸的期待。
话已至此,沈云初后脊不禁微微发凉。
平襄口中的这个故事,那公主显然就是她自己,而那书生……怕就是指沈开言。
她想听听沈开言最近的现状。
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她竟也敢直接让自己说沈开言的事情,倒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更何况,她又怎么会对沈开言的行踪一清二楚呢?
无奈之下,沈云初只得行礼赔罪道:“云初实在是不记得上回的故事了,还望公主赎罪。您若是想听,云初换一个将与您听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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