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高宏忍不住一笑,武帝讶然的睁开微阖的双眼,高宏这个功利心极强的太监可很少在自己面前失了礼仪,今天这是失心疯了吗?
“有什么好笑的?”
“镇抚司关于这个罗生的记录有一条待考证的趣事,大致讲的是这小子偷偷刻了其家姐的印章,模仿其笔记偷偷写了一份举荐书加入的锦衣卫,事后因其玩票性质的举动,惹得其姐得知后将他暴打了一顿…”
“哦?”武帝闻言啼笑皆非,立下功劳做实事的谍子竟然是如此加入的锦衣卫,让他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年轻时偷跑出王府,只带了三两个随从仗剑江湖行走中原归来时气的自己姐姐也是追着他一阵打,深有感触的摇头苦笑,可惜再一晃眼时自己已然是知天命的年纪…
“这人有点意思,以后多多关注此人…依你看,如此这番应该如何赏赐他?”
武帝问的自然不是如此简单的问题,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谍子就算立下天大的功劳也不至于让他如此上心,高宏略微一思索便大致猜到武帝可能想借此事做文章,随即灵光一现想起无论何时都紧跟武帝步伐的高嵩高大人,“陛下不如将高大人召入宫中,一同商议?”
“知朕者高宏也!”武帝爽朗一笑,“你亲自出宫,秘宣高嵩进宫觐见。”
……
正月十五,是大秦年庆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个州府衙门便重新开堂,商坊重新开市,同时也是科举童试开始抽签的阶段(秦科举分为童试,解试,御试三个大阶段)。
而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今天就是元宵灯会,可以与亲人团聚共度新春,也可以去赏灯;这一天无论是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还是心灵手巧的小家碧玉,都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压抑下内心的悸动去参与灯会,期望邂逅自己的命中注定的潘安。
不过满朝文武大臣可就有些忐忑了,今次是武帝登机二十六年来第一次在元宵节宴请百官,他老人家肚子里到底卖的是个什么药?谁也不知道,只是武帝如此做必然有所图,毕竟人尽皆知武帝最为厌恶拖沓官僚的那一套。
金銮殿上武帝端坐九阶之上,旁边依次坐着贵妃等嫔妃,其下方左手第一人自然是内阁首辅张居正,而右手下方第一人则是次辅高嵩,其他大臣也按照尊卑排序依次坐于二人下方,每人案几上的精制瓷碟中都放了一小块美观的点心还有一些蔬果,只可惜这点东西根本不够从中午就坐到现在的大臣们吃的,很多人甚至没来得及吃午饭便被太监们火急火燎的招进宫。
平日里令人赏心悦目的歌舞此时在官员们看来还不如一碗热乎驱寒的元宵汤,但老神在在坐于上方的武帝却不这么认为,依旧沉醉的观赏着表演,时不时还命令王越高宏赏赐歌姬,赐下金银无数。
张居正又一次不动神色的看了武帝一眼,再看看对面同样老神在在席坐于竹榻上的高嵩,心里已经将武帝大概要折腾什么幺蛾子猜的八九不离十,只奈何最近武帝从未召见他,一些关键地方自己依旧不甚明白。
阁老能如此从容淡定,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尤其以兵部郎中闫正秋为甚,这位人高马大的郎中
本就没来得及食中饭,饥肠辘辘的来到宫里后却又看了一下午跳舞。
这位自漠北边军一路升迁上来的沙场猛将,甚至不顾礼仪的将盘子中用来观赏的点心早早吃完,要不是还知道些忌讳,恐怕得问旁边的同僚讨要吃食了;也亏闫正秋心大,否则换个人来,早被对面监察御史用眼神杀死几百遍了。
武帝见群臣们被自己熬的差不多了,再继续弄下去恐怕那几个颤巍巍的老臣就得额晕过去了,随即拿起小锤敲了一下放在案边的小翁,顿时金钟丝竹之声停歇,歌女们行过大礼低腰迈着小碎步退下。
而早已在殿外候着的一众太监,则在郑束的带领下快速入殿,将一碗碗盛放在玉碗中的元宵汤端放到一众大臣面前的食案上。
“诸位爱卿饿坏了吧?请用吧。”武帝虽如此说,但他只是拿着玉勺在碗里缓慢的搅拌着汤圆,尽管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可是他就是丝毫没有端起来吃第一口的意思。
诸位大臣见状相互看了一眼,也只得咽着口水将碗放下,除了一个人…
对,就是兵部侍郎闫正秋;这家伙在武帝把勺子放入碗里后,便以为可以开吃了,毫不犹豫的端起碗一口就将所有汤圆囫囵吞下,真是不怕烫啊。
等他汤圆都嚼在嘴里的时候,才发现落针可闻的大殿中除了自己吃汤圆的声音外鸦雀无声,而所有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唯一一个没看他的监察御史则两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这是咋回事…’闫正秋入朝为官没多久,来到京邑长安的日子甚至不如在场大多数人的一个零头多,更别提禁宫中花样繁多的潜规则了(普通太监没个年都学不会),在他犹豫要不要把嚼碎的汤圆吐回碗里去时,武帝发话了。
“闫爱卿,好吃吗?”
闫正秋赶紧一个囫囵将汤圆咽下去,“回陛下,微臣有罪!”说罢一步迈过案几纳头就拜,也亏监察御史已经晕过去了,否则这厮跨过御赐的食案一事,非得再把他气晕一次。
“……”武帝虽然早就料到闫正秋的表现,但还是险些被这个傻大个气乐了,“你何罪之有?”
“呃……”闫正秋挠挠脑袋,对啊,自己什么罪呢?明明陛下都说了可以吃了,按理说自己吃了是应该了;可是再想想大家都没吃,那自己可不就是有罪吗?但为啥啊…哎,想想还是在漠北王手下干活的时候好,杀了北獒隔了脑袋有赏,输了仗吃一顿鞭子也就完了,哪有这么多狗屁倒灶的条条框框?
闫正秋要正把这话说了,他就是真没脑子了。
“末将…臣不该先于陛下吃元宵!”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太监交代的,陛下没入口之前所有人都不可以吃东西;你说长安人是不是脑子不对?在边军哪有那些屁事,常常是自己去解个手的功夫,手下的小混蛋就把自己的饼吃了大半了,就算和王爷一起吃饭也一样,‘算求,大不了摘了这个破帽子,咱继续回漠北从小兵做起,也比这里强。’
“哎…憨如闫正秋这样的直臣能知错就改,可我们某些大臣啊……”
张居正眼睛微微一眯,看来陛下这次准备的确实充分,连新入朝不懂礼仪的‘闫蛮子’的一切行为都算进去了,恐怕接下来大家都得被牵着鼻子走,接下来也只是输的有多惨的问题,一念至此张居正暗暗叹了口气,眼观鼻鼻观心,双手交叉藏于袖袍之下,乍一看还以为阁老睡着了呢。
“哪位大臣可以告诉朕,这碗里有几颗元宵?”
众人看向快睡着的阁老张居,连他老人家都不肯出头,那恐怕在场的‘阁老派’没一个想,或者说没一个有资格去接武帝的话头,当然高嵩自然不在此流。
“回陛下。”高嵩绕过食案叩拜道,“一共有九颗元宵,但是臣方才闻了闻,有一颗味道不对劲。”
武帝没有说话,而是端起碗站了起来走了九步来到大殿中央,群臣见状纷纷改坐为跪静静等着他说话;武帝回头看了一眼阶梯,似是自言自语,“昔日炎帝皇帝驱逐蚩尤开创我华夏先河,数代先人努力千余年创下华夏九州,方才有今日金銮殿之九阶,象征祖宗先人开辟下的大好河山。”
接着他搅了搅碗里的汤圆,“正月十五万家灯火齐,连远在异地的百姓都知道回家与家人团圆,朕赐予爱卿们的汤圆竟有一颗是不好的,朕愧为天子,愧坐九阶啊!”
“臣等罪该万死!”高嵩带头,百官纷纷再次跪拜。
“闫正秋,你那碗呢?”
“呃…回禀陛下,似乎其中一颗汤圆里的确有一颗小石子,只是末将…只是臣一个大老粗,计较不了那些。”
“那朕让你去挑出碗中之石,你做得到否?”
闫正秋挠了挠头,没听明白武帝弦外之音。
武帝正想把自己的鞋印印在这个傻子脸上,“这碗汤圆便如我大秦,这颗石子便如同那西南三府那些口蜜腹剑收容叛乱的藩王,汝可否为朕分忧?”
“莫敢不从,万死不辞!”闫正秋一拍胸膛,原来陛下是让他去杀人啊?这个好办,西南那些藩王的脑袋再多,脖子再硬,还比得过北獒那些狼崽子啊?论起朝纲论理一百个他也不是在场任何一个大臣的对手,但若论军阵杀伐,这里所有大臣绑一块都不够他一巴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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