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大枭雄

第二十一章 乱世的风景(上)

    
    山路间,烈马疾驰。
    赵山岗刚已看清了,贼人此番乃倾巢前来。这在他意料之中,得知了洪仁豹的死讯,又没了上官无罪的劝阻,如今的洪仁熊就是个失去理智的莽汉,而这也是他们战胜甚至消灭伏桑山的最好机会。
    就是这样,面对强大的敌人,使其自内部崩溃往往是最有效的方法,所有人都深知于此,但偏偏又屡试不爽,根本原因便是猜疑与矛盾,越是位高权重者于此越甚,所以侠义之人当不了权臣,重情之人坐不了江山,而如何衡量其间得失,便是乱世中英雄与枭雄的差别。
    赵山岗自知当不了英雄,他没有那份侠肝义胆,亦缺少一股豪气云天,而他多半也成不了枭雄,因他卑鄙尚可但无耻不足,狠辣有余但薄情不足,否则他上辈子不会是那般命运,甚至这辈子亦无法改变。
    就像此刻,上官无罪身受重伤,已成了血人,且气息越发虚弱,若将其扔在马背上一路驮回村子,六十里的颠簸,她半途便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于是尽管时间紧迫,赵山岗还是停下来为其寻了些叶草敷在伤口,然后耐心包扎好,最后又以衣物成绳将上官无罪牢牢绑在他胸前,这才再次上路了。
    一路到了村东口,因贼人此番为倾巢前来,除少部分烈骑之外均是跑步而行,所以村子这边还有些时间,赵山岗跟在此等候的柳东河交代了句“决战计划”,便一溜尘土朝家去了。
    阮青兰正在牛棚喂牛,大妮二妮在院子里玩耍,娘仨一见满身是血的赵山岗都被吓着了,而赵山岗则直接抱着怀里的血人朝井边去了。
    “去北屋玩!”赵山岗把俩孩子撵去北屋,紧接着对阮青兰道,“药,酒,针线,热水,布条……”
    阮青兰什么也没说立刻便去准备了,赵山岗扒掉上官无罪早已被血水浸透的衣衫,然后打水将她身体冲洗了一番,确认了她身上只有胸前一个伤口,不过应该未伤及内脏,否则早就死了。
    随后将上官无罪抱进屋,因伤口太深,赵山岗也不敢太粗心,先后用酒将伤口擦洗了好几遍,然后涂抹上药粉,用针线将伤口缝合,最后用干布条包扎好,整个过程无比驾轻就熟。
    “你无事吧?”见赵山岗忙活完了,阮青兰才忍不住道。
    “啊?没事,都是她的血。”
    阮青兰这才放心下来,看了看不省人事的上官无罪,想起来道,“这不是昨夜那个贼人首领么?”
    赵山岗道,“贼人也并非尽是十恶不赦之徒。”
    阮青兰点点头也没多说,随后去给一丝不挂的上官无罪的找了件衣裳,看得赵山岗有点无语,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羞耻,“她眼下不可动弹,衣裳之类的便算了,找个被子将其盖好便可,能不能醒来便看她自己了。”
    阮青兰又去找来被子,她本还想与赵山岗说什么,但后者已匆匆出门了。
    阮青兰轻轻将被子盖好,然后将屋子收拾了一番,随后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将眼前女子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认真看了几眼便出去喂牛了。
    ……
    村东口,柳东河叶云祝大柱等十余人骑马在此。
    与之前的夜里偷袭不同,今日贼人倾巢前来,他们免不了与之正面相战,如此情形之下,烈骑的战力便是重中之重,甚至起着决定性作用。
    伏桑山二百余名贼人中,烈骑最多时将近五十,但由于最初张三李四的烈马,加上后来洪仁豹等人七人的,再加上昨夜上官无罪等十人留在村西口一里外的,眼下的村子已有烈马十九匹,此消彼长之下,如今的伏桑山烈骑之数已不足三十。
    不过由于村中精通骑术之人不多,亦没时间训练,所以尽管烈马足够,但村子眼下具有战力的烈骑只有十人,这也是大家今日有些没底的原因。
    “均准备妥当了?”赵山岗骑马赶来。
    “我们十人与贼人正面拼杀,聂老弟与陈大哥分别率十五人埋伏于两侧山林中,每人配发二十支箭,另外四人埋伏在壕沟两侧草丛中。”
    赵山岗点点头,烈马以及缴获的兵器,加上占据地利,再加上半月有余的训练,再加上大家视死如归的决心,再加上对方少了真正的核心人物……
    虽然眼下他们在硬实力上仍处于绝对劣势,但综合来说他们已具备了与伏桑山一战甚至将其歼灭的实力。所以今日便是最好的决战之时,若待贼人缓过神来,便会陷入未可知的拉锯战,而村子根本耗不起。
    “时间差不多了,将火油全部倒入壕沟……”
    “叶云大柱你们暂且埋伏,我与东河前去勾引贼人……”
    村东口百米外,赵山岗与柳东河望着前方山路,后者少见地沉默无言。
    赵山岗能理解柳东河的心情,作为此番反抗的带头之人,柳东河这半年多一定承担了太多的凶险与压力,而今日便是这一切的了结之时,他的心中自然无法平静。
    “此番贼人必败,能全胜则好,不然亦无妨,稍后定要当心!”
    “哥哥放心!”
    赵山岗点点头,他们此番反抗并不是为了消灭贼人,而是为了活着,所以他这些日子才会那般绞尽脑汁,毕竟这里是他死而复生的地方,是一群相对淳朴友善的人,感恩也好,情谊也好,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他都想让村子尽可能少死些人。
    而今日,对他们来说虽是与贼人的决战,但却非生死之战,生死之战是昨夜,挺过昨夜的他们面对的是今日水到渠成的胜利,在这样的阶段他不希望再死人了,更不希望柳东河等几人出什么意外。
    日头渐高,时间在等待中变得异常的煎熬,终于,嘈杂纷乱的嘶喊声打破了山野的宁静,尘烟弥漫中,黑压压的贼人狂暴而至。
    四十丈,三十丈,二十丈……
    距离越来越近,赵山岗柳东河二人却岿然不动,直到双方均已看清了彼此,贼人中的吕荣高喊道,“大首领,对面二人便是擒害三首领的罪魁祸首!”
    “给我杀!踏平村子!!!”
    洪仁熊自打得知洪仁豹死讯便已失去了理智,否则他怎么可能赶走上官无罪,又怎么会不顾一切的倾巢而来,而此刻见到赵山岗二人,又听到了吕荣那般说,他胸中的滔天怒火再也无法压制。
    “大哥,小心埋伏!!!”
    贼人中亦有冷静之人,但此刻敢出言相劝的只有一早便随洪仁熊出生入死的大头领的苍山,不过此刻的洪仁熊哪里听得进去。
    “大哥,莫……”
    噗!
    大头领苍山仍要大吼劝阻,但刚开口便被呼啸而至的箭矢射穿了喉咙,鲜红被尘土掩埋,洪仁熊眼眶欲裂,其余头领亦双目血红,如疯子般狂吼着率众向前冲去。
    而一箭得手的赵山岗与柳东河,立刻策马回身朝村子奔逃而去,且进村之时,二人以前后一线的队列进入,且这个过程中始终未见一名村汉。
    事实上赵山岗与柳东河的举动存在诸多疑点,甚至是极其明显的漏洞,若是上官无罪还在,定会阻止洪仁熊,也只有上官无罪能在此番情形下劝阻洪仁熊,但是,上官无罪不在了。
    眨眼间,策马狂奔的洪仁熊等人冲到了村口,而他们不知前方便是一道铺满伪装的一丈多深且下面埋满尖刺又倒尽火油的壕沟,更不知在赵山岗与柳东河过了壕沟之后,埋伏于两侧草丛中的四名村汉已将壕沟上的过板拉掉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砰……
    噗!噗!噗!噗!噗……
    随着一阵惊慌密集的惨叫,包括洪仁熊与众头领在内的冲在最前方的十几人如下饺子般纷纷跌进了壕沟,有的当场惨死,有的拼命挣扎,而此时,埋伏于后方的叶云祝大柱等人骑马赶至,随即便见一支支火箭带着空气灼烧的味道飞向了壕沟,顷刻间,四丈宽的壕沟中烈火熊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野。
    而壕沟另一边的贼人们大多被如此突变吓傻了,不光因为眼前的惨烈模样,更因死在壕沟中或正被烈火焚烧的均是他们的头领,甚至大首领!!!
    咻!咻!咻!咻!咻!咻!咻……
    噗!噗!噗!噗!噗!噗……
    啊!啊!啊!啊!啊……
    尚处于恐慌的贼人们未曾想到,眼前局面只是他们此番悲剧的开始,密密麻麻的箭矢突然自两侧山林中如流星般向他们射来,顿时血水飞溅,惨叫连天,宛如一场纵情的屠杀。
    “大首领与众头领都死了!!快逃啊!!!”
    不知谁自人群中狂吼了声,随即处于极度惊恐慌乱中贼人们再无一丝抵抗之心,如散沙般向后方疯狂奔逃,过程中亦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杀啊……”
    “杀啊……”
    “杀啊……”
    不到半柱香工夫,六百支箭矢全部射空,而二百余贼人尚完好无损的已不足五十,随即聂石与陈朽木率众人挥舞着大刀自两侧山林中狂冲而出,于此同时,赵山岗柳东河等人亦骑马挥刀奔过了仍在熊熊燃烧、但已重新搭好了过板的壕沟……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我投降,我投降……”
    “对对对,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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