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小镇

    
    辰月回到家时，橙红色的夕阳大半已沉入远处的山峦，只留下几片稀薄的云彩孤零零地飘荡在蓝紫色的天空中。
    他背对着落日，关上门，脱下鞋子，穿上便鞋，把背包仍在桌面，人坐在沙发上。
    半分钟后。
    他缓缓地打了一个哈欠，喝了一杯水，看了一会儿电视，而后又静静地把它关掉。
    他，一个人，慵懒地埋在沙发里。
    无所事事。
    5:45分。天色暗淡了许多。
    窗外的蝉鸣渐落，起初稀稀疏疏，然后变得零零落落，而当落日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远方后，它们便沉寂了下去。
    在一片安静，一团黑暗中，只余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不知疲倦地往前走。
    下午6:15，夜幕临近。
    风吹了起来，过了五分钟，又停了下来。
    吹了又停，停了又吹。
    断断续续，把窗帘拨弄着漂落不定，白色如同幽灵，在屋里盘旋。
    他与它相伴。
    6:30分，夜幕降临。
    辰月打开了灯，走进厨房，打开橱柜，用热水给自己热了一个泡面。
    泡面泡了五分钟，他吃了三分钟。
    他把泡面被扔进垃圾桶，发觉又无事可做，然后又再次打开电视。
    从新闻报道到电视剧。从一个频道到一个频道。
    在8:30分，电话如约地响了。
    闻到声音，辰月身体颤抖了一下，立刻把电视关掉。遥控器随手一扔，起身便往电话疾步奔去。
    途中因为太急忙，他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调整了一下声音。
    “杏，这么晚有什么事？”
    “你别给我明知故问。”
    电话另一头，杏根本就不吃辰月这一套。
    “给我快过来。”
    “哈”
    “你是金鱼脑袋吗？还是我的话，你听不清。你今天下午拿过什么东西，你不记得吗？”
    “百合子在你那里？”
    “不要明知顾问了。你给我快点来，把作业拿过来。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记得机灵点。”
    “发生了什么事？”
    “大事，我都以为是幻觉。百合子——”
    杏说到一半，对面传来两把声音。
    是琼和百合子。
    “好了，记得快点。”
    杏特意压低声音地说道，随后急忙地挂掉了电话。
    辰月拿上作业本，急忙忙出了门。
    这是个晴朗的晚上，深蓝色的天空上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挂星河之间。
    辰月埋头赶路。脚步而是急速，时而又不自觉缓下来。
    他想了很多东西。
    有事情发生了。他触及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些事情。
    杏的语气带着惊讶，但幸好没有透露出担心，这证明百合子的变化不坏。
    可“不坏”？到底怎么算不坏？
    这太含糊，就像屁话一样，什么都确定不了，什么都把握不到。
    这个事实滑溜溜的，他根本没有底。
    他走着，脚稳稳地踏在在地面。
    那里平实感让他稍微地心安，他陷入这片心安中。
    他低着头，错过星月柔和的光辉，它们在他背身无声流过。
    在他经过的一个公园，此时有几朵不知名的花朵子，在黑暗绽放，白色的花瓣在月色下炸裂，伸展，摇曳，如同美人在微风中起舞。
    途中，在马路上摩托车疾驰而过，它带着刺鼻的尾气和发动机疯狂转动发出的轰鸣声。
    他的视线轻轻地略过它们，没空留意。它也被排出了在了意识之外。
    他抬起头，杏的家赫然展现在眼前，仿佛被施展了某种魔术，凭空而现似得。
    他看到门外写着”藤林家的门牌。他看到了从窗口透露出的灯光。
    在门前的路灯上，他还注意到了几只飞蛾在往炽白的光芒奋身冲去。
    他的心定了下来。他把作业本放在身前，然后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门铃只响了两下。门应声打开。杏穿着便服出现在门前。
    “不要进来。”她把辰月挡在门外。“就在这里好了。”
    辰月瞪大眼睛。
    “虽然我也想让你进去，但是你的那个不给。”
    “能透点底吗？”辰月问。
    “我该怎么说？那可能是——啊，算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总之，你先把这个拿住。”
    杏把一个用印花布包着的东西塞到了辰月的手上。
    “这个是？”
    辰月望着手上的东西，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上面带着一个柔和的蝴蝶结。
    “你妹妹的东西，今天一晚上，她一直就在忙这个。”
    “这是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我不能说，快把作业给我。”
    “好了，给你了，你个这只母猴子。”
    “那又怎么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行了，东西拿到了，你还不给我滚。”
    杏恶狠狠盯着辰月。
    “行，行，行。我明白了，你还真不客气。”
    “客气对你来说是不供应品。”
    从杏的家里出来。辰月好奇地打量着手上的东西。
    他左看右看，观察上面的每一个皱褶，感受着盒子里微微透出的温度和香味。
    他隐约地知道里面的是什么，可这不妨碍他把它看做一件艺术品。
    但是他心中又有些不舍。
    要是拆开，又会破坏了这件珍贵的物品，不拆开，又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他自嘲一番，这幸福的烦恼真让人为难，他不禁回忆过往，却突然发现那么一个事实，如此的温柔，百合子还是第一次。
    百合子从来都是孤狼，而从来不是兔子。
    惊奇于这份第一次，抛去疑惑，辰月决定好好地品尝它。
    偶然的一次抬头，他方察觉到温淡的月华和璀璨的星光，感觉不能浪费，他又突发其想在外面吃。
    这个想法一出现，便激起了心中的兴奋。
    他边走，边找寻适当的地方。
    夜间的小镇没有大城市的灯火辉煌，热闹喧嚣。
    除了偶尔会经过一两辆摩托车，撩起一路白光。沿路点亮这里的是星星点点的淡黄色的万家灯火。
    他循着细微的花香而走，最后来到了公园附近。
    风带来了不只是花香，还有细微说话的声音。
    他侧耳倾听。
    “在人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小镇。现在连名字都说不上的小镇。不知从什么时候”
    声音淡如流水平缓，听起来恰似一声久远时空传来的叹息。
    辰月好奇，放轻了脚步。
    这时，风吹起，树叶“沙沙”的轻响，恍如伴奏，声音幻变了一首古老的歌谣，隐隐约约响起。
    最终辰月看见了声音的主人，古河渚正站在一颗树下，双手合拢放在胸前。
    她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故事，或者是一个传说，一个神话。
    她神情肃穆。如果放在古代，她或者足以成为一位巫女。
    辰月选择了静默，悄悄地走到附近的一颗树，轻轻一跃而上，稳稳坐在树丫上。
    他头靠着树干，听着故事，郑重地打开了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