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东西方向的那条弄堂口,陈浩觉得此事不宜声张,他即便口袋里面装着二十几块大洋呢,没有再坐黄包车,而是徒步走了大概一个钟头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公共租界北区海宁路的一个弄堂,站定在了813信箱前面。
左顾右盼了好几眼,陈浩并没有发现附近有人注意他的存在,这才快速地从口袋里面掏出来那一张纸条,塞进了挂在他面前的813信箱里面。
随后,他蹲下身去,从墙角处捡起一支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粉笔,站起身来的他,用左手在818信箱的外皮上打了一个对号,即√,然后,他就转身离去。
又徒步走了大概一个钟头的时间,重新回到了公共租界西区的愚园路弄堂,站定在了他租借在平安里的那上下各有一个房间的小阁楼的外门前。
不凑巧的是,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南北方向的弄堂,还是东西方向的弄堂,都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来回走动,因为在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钟,正是工人或者职员下班,还有学生们放学的回家的时间。
由于此前,陈浩离开的时候,是从里面把一层楼房间的外门给杠上了,再加上南北方向和东西方向两个弄堂里面都有来回走动的行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不能够向自己原来设想的那样,以爬上二楼窗户的方式进入房间,必须想方设法从一层楼房间的外门走进去才行。
此时的陈浩站定在一层楼房间紧闭着的大门前,思忖了大概有两分钟的时间,终于想起来他的身上还藏着一把匕首,这才让他大松了一口气。
为了不引起三三两两来来回回走在弄堂里这些人的注意,陈浩就跟他身前一层楼房间紧闭着的外门保持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以不被人察觉的方式,非常小心谨慎地把藏在他身上的那一把匕首拿了出来,并快速地塞进了两扇门中间露出来差不多有手指甲盖大小的门缝里。
恰在此时,跟陈浩所租住的这一个小阁楼,隔着五米多宽弄堂过道对面,大了足足有三倍面积阁楼的一层楼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顿时,就吓了陈浩一个大跳。
紧接着,陈浩背后就传来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中年妇女发出来的打招呼声:“陈浩呀,你今天中午下班回来了啊。昨天晚上,你的门一直锁着,灯也没有亮,是不是在公司加了一晚上的夜班呐。像你们这些外地来上海滩打拼的年轻人,在挣钱的同时,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呀。”
不等背后传来的这个中年妇女把话说完,陈浩即便是没有转过身去,他也一下子就猜到了,跟他打招呼的这个中年妇女就是他的房东吴阿姨,一个到了知天命年纪的家庭主妇。
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之中的陈浩,在倾耳聆听着身后传来吴阿姨说话声的同时,他也没有闲着,而是用那一把插进门缝里面的匕首,一点一点地把门后面的木杠往另外一侧移动。
当吴阿姨把话讲完,陈浩就长舒了一口气,他终于把两扇门后面的那一根木杠完全挪到了另外一侧,先是顺势把门推开,随后以极快的速度,把拿在手中的那一把匕首,扔进了一楼房间里面松软的沙发上。
直到这个时候,陈浩才赶紧转过身去,正当他准备跟对面的吴阿姨打招呼时,抬头一看,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对面穿着碎花蓝色旗袍的吴阿姨,几个箭步就冲到了陈浩的跟前,不等陈浩开口回话,她就一边伸出白胖的手指头,指着陈浩的鼻子,一边用没好气的口吻,批评教育了一番道:“陈浩啊,你说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回事啊,你吴阿姨我主动跟你打招呼,你怎么连一句话都不回呢,怎么一点儿都不懂礼貌呢。”
对于走上前来的吴阿姨,向自己提出的这一番批评教育,陈浩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顶撞,他赶紧微微鞠了一躬,赔礼道歉了一番说道:“对不起啊,吴阿姨,我今天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太好,刚才反应有些迟钝,还望您能够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在此,我向吴阿姨您,郑重地进行道歉,恳求您的谅解。”
道歉完毕,陈浩停顿了几秒钟,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他话锋一转,强颜欢笑着补充说明道:“吴阿姨,我昨个儿夜里确实是在公司加班,一晚上都没有回来,通宵达旦工作了一宿都没有睡觉。
“今个儿天亮以后,我这才回来,刚在家里头补了几个钟头的觉,现在到了中午吃饭的点儿,我正好出去吃饭呢,恰好就碰见了吴阿姨您。刚才,没有及时跟吴阿姨您打招呼回话,实在是不好意思。”
听完陈浩的这一番赔礼道歉和解释说明,刚才,吴阿姨就气消了大半,她先是白了一眼陈浩,丢下一句“小赤佬”,就转身离开,走到对面的阁楼门前,端起刚才往门口旁边下水道口倒完脏水的大木盆,头也不回地进入阁楼的房门,“砰”地一声闷响,从里面杠上了门。
经过跟住在对面的房东吴阿姨刚才那一番说的话,陈浩禁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因为他原本打算着回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个下午的觉呢,结果这个觉现在是睡不成了,他必须至少过了一个钟头的时间才能够回来。
轻轻地摇了两下头之后,陈浩只好从外边把一楼的那两扇房门重新锁上,转身离开,走出南北方向的这一条有些冗长的弄堂,头一次,让他体会到有家不能回的感觉和滋味。
绕到愚园路以后,走了大概二百多米远,看到了路边有一家咖啡店,充满困意而毫无饿意的他,便推门进入了这家咖啡店,坐在一个没有人的临街靠窗的位置上,点了一杯咖啡和两盘点心,准备接下来在这个咖啡馆里面,消磨一个钟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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