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奇战记

    
    “啪啪啪——”
    随着响亮而急切的脚步声，一名全身披着白色盔甲的骑士急冲冲的冲进了狮鹫王朝的中心——露泉宫。
    今日的露泉宫和以往大不相同，在哪都能看见巡逻和警戒的骑士护卫。
    神色严肃的骑士刚刚进入露泉宫的大殿，早已等到多时的布雷德莱国王当即走到骑士的面前，沉声询问：“哈尔博，情况如何？”
    名为哈尔博的骑士面色忧虑、语气低沉：“陛下，我必须如实的告诉您，情况已经明了，假若再不释放那几个国民代表，您就将真的失去对王国最强大的狮鹫军团的掌控权！”
    “什么？”年轻气盛的国王似乎难以置信，就像看见了一只肥猪变成了飞龙一样，他沉声厉喝，“难道为了几个不知轻重的贱民，整个王国最强大的一个军团就要集体叛变了吗！啊！！”
    在不久之前，这位国王才为了收税的事，抓了几个国民代表。
    哈尔博沉默了一下：“我想是的，陛下。”
    “混蛋——”
    年轻的国王当即像被激怒的狮子一样吼叫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早该知道！我都知道！那些平民组成的军队都不可靠，他们只会在我最关键的时候背叛我，就像偷走了教皇黄金的那个侏儒窃贼瓦力基诺一样！！这群可耻的叛国贼！我要把他们一个一个的绑在绞刑架上，用世上所有最严厉的酷刑来告诉他们背叛的下场！”
    愤怒的布雷德莱国王看向哈尔博严声命令道：“哈尔博，英勇的阿里斯伯爵，我已布雷德莱王国唯一主人的身份命令你，率领王国最强大的蓝龙骑士团，去把这些叛国贼全部给我抓起来！一个不剩的！一个不留的！如果有人敢反抗，就把他们全部以叛国罪处死，甚至不需要审判！”
    看着面前暴跳如雷的国王，哈尔博惊讶的抬起头，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那一瞬间，他简直以为国王疯了！
    狮鹫军团可是王国最精锐的军团，是王国武力的支柱，也是狮鹫家族统治布雷德莱王国的基础。
    如果狮鹫军团不存在了，那么狮鹫家族就会失去高高王位的中心支柱。
    为了国王，哈尔博咬牙禀告道：“启禀陛下，骑士团，……，我必须实话实说，您的骑士团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挑战狮鹫军团！”
    “什么？”
    如果刚才是哈尔博以为国王疯了的话，那国王现在简直以为哈尔博疯了。
    “怎么？难道王国最强的蓝龙骑士团，连几个平民都消灭不了吗！！你们的秘银盔甲，可以挡住世上一切弓弩的直射，是矮人一族工艺的结晶；你们的稀金长矛锐不可挡，连飞龙的鳞甲都可以穿透；你们的战马，健壮有力，可以长途奔袭三千公里而不用休息；你们的勇气，在三千年前向危害世界的黑龙发起绝死冲锋的时候，就已经向世人证明了！怎么，难道时间已经让威名赫赫的骑士团衰落到连几个叛贼都战胜不了么！”
    国王愤怒的咆哮着，言语中充斥着无法掩盖的怒气，就连大厅之外的仆人都清楚的听见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深怕国王的怒火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就站在国王的哈尔博更加感觉气息凝重。
    但无论国王怎么生气，作为忠于职守的老骑士，哈尔博还是有必要继续谏言。
    “启禀陛下，即使蓝龙骑士团再强，也只有三千人，仅有三千人。他们的秘银盔甲是可以挡住世上一切的弓箭，他们的长矛的确锐不可挡，他们的战马的确可以长途跋涉，他们的勇气也无需置疑。但是，他们有秘银盔甲，狮鹫军团也有坚固的奥术盔甲；他们的长矛锐不可挡，狮鹫军团的战斧更加威猛；他们的战马无需休息，而狮鹫兵团的狮鹫却能随时让骑士们疲于奔命；他们的勇气的确无需置疑，但是愤怒的士兵会比平时更加凶狠！”
    “如果以这三千人去挑战兵员二十万的王国第一军团，毫无胜算，这个行为无异于让您忠诚且稀少的骑士们去送死！如果连骑士团都失去了，那您拿什么来维护王朝呢？”
    哈尔博的一席话，让年轻的国王瞬间冷静了下来，就像强行将一盆水倒进燃烧的壁炉中。
    国王此时该是多么无力。
    突然，他面露悲戚的看向哈尔博，言语中带着哭腔：“伯爵，难道朕必须要屈服吗？难道布雷德莱王国的国王必须向他的属民屈服吗？”
    看着悲戚的国王，哈尔博虽然于心不忍，但是为了王朝，他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您想狮鹫家族继续统治布雷德莱的话——”
    国王突然面如死灰，就像骨头被抽走了一半，无力的倒在了墙上，像一滩烂泥，嘴里喃喃念道：“怎么能？怎么能？说一不二的国王怎么能向低贱的平民屈服？”
    就在这时，一道美丽但却异常冰冷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哈尔博，国王陛下身为高贵的狮鹫王朝的唯一继承者，受上天赐予而管理这片土地的君主，怎么能向低贱的平民屈服？”
    听到这个声音，哈尔博连忙低头，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以示谦卑，恭敬的迎接道：“王后——”
    从门外进来的正是此时布雷德莱王国的王后，美丽端庄、慧眼迷人的亚雅兰夫人，还有她随从的一个白衣女仆。
    “亚雅兰，你来了——”
    亚雅兰的到来，让年轻的国王似乎又看到了最后一丝的希望，眼神中升起缥缈的希望。
    “陛下，”美丽端庄的亚雅兰对着国王微微掀起裙摆行礼，旋即便看向一旁把头低下哈尔博。
    “哈尔博，”王后硬声道。
    “在，王后，有何吩咐？”
    亚雅兰抬起高贵的双眼，对着哈尔博说：“哈尔博，王国最忠诚的骑士，英勇的伯爵，阿尔斯城的主人，历代先王都无比信赖的阿尔雷斯家族的后代，我以布雷德莱王后的身份令你去告诉狮鹫兵团的士兵们，国王不会对他们的意见置之不顾，明天就会释放那些国民代表！请你转告他们，如果他们还是布雷德莱王国的子民，就不要做出任何僭越之事！”
    哈尔博的脸上马上露出喜色，连忙应道：“遵命！”
    在哈尔博看来，如果这样做就能让避免王国爆发一场内乱，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亚雅兰，你——”
    国王有些着急，如果这样做了的话，岂不是告诉天下的人，自己是一个软弱的君主，毫无君王的威严，平民闹几下自己就会改变王意！这让身为选帝侯的国王，如何去面对其余六位强势的选帝侯？
    “同时，”亚雅兰夫人的话音突然一变，语气冰冷，“哈尔博，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哈尔博做出恭敬听令的姿态。
    “我要你持国王的信物，去王国的边境，调集忠于狮鹫王旗的军队回到王都，用以镇压叛乱！这件事十分机密，万万不可泄密！”
    “什么——”
    哈尔博的大脑一阵空白——用国王的信物去边境调集军队回到王都，这不是逼狮鹫军团叛乱吗！
    很明显，这个命令只会让面前早已无比糟糕的局面变得更糟。
    而且，即使现在从王国的边境调集军队，从发出命令到足够对抗狮鹫军团的士兵回到王都，最起码需要六个月的时间，而这六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拥兵二十万的狮鹫军团占领王都不下十次了！！
    但是亚雅兰夫人却紧握手掌宣告道：“伯爵大人，我知道您在担忧什么。但也请您明白，对于一名国王而言，没有比保卫他的威严更重要的事！越是在这种时候，我们就是要通过异常强硬的手段告诉天下人，布雷德莱王国永远是狮鹫家族的王国，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哈尔博挺直了身体。
    “是，如果您非要如此的话。”
    北国历345年，布雷德莱王国的国王为了镇压叛乱，派人去往边境调集忠诚于自己的军队回到王都，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血腥与战火都从这开始。
    各个王国灵敏的猎犬密探都探知到了这个消息，拥有狮子心的国王们再次露出锋利的獠牙，在各个地方，军队开始集结，物资开始调集，空气中开始弥漫战火的味道。
    所有拥有野心的国王都在翘首以盼这个伟大的传奇王国爆发内乱的那一天！
    …………
    就在同时，在布雷德莱南边极远距离的莞尔小国——兰德里王国，十六岁的曼奇正听着玛利亚讲述一个极其荒唐的故事。
    “在教会中，有一个神殿，名为月光神殿。原本是月神的信仰者为月神建造的，在里面供奉着一面从上古流传下来的魔镜。”
    “这是一面充满着神奇与奥妙的魔镜，每当月光充盈之时，当第三周天的月亮和第七周天的月光重合在一起，它就将在它平静的镜面上映射出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月光神殿的人，将那一天称为预言之日。”
    “就在上个月，当一百年才有一次的预言之日到来的时候，那些神官们清楚的在镜子中看到——在不久的一天，一个年轻人站在繁华的宫殿之中，在他的脚下，这个世上所有王国的旗帜都是在不停的燃烧、翻滚、化为灰烬，而那个人的名字，叫——”
    说到这的时候，玛利亚突然停了下来，以一种看向勇者般的憧憬目光看着曼奇：“叫做舒尔茨·奥·曼奇。”
    听着玛利亚极其严肃又带着一些宗教的神秘感说出这些话，曼奇的剑眉微微皱起。
    他并没有像那些得到神谕的普通人一样，连忙跪下来感谢命运女神赐予自己如此崇高的使命，或者为了自己美好的将来而热泪盈眶。
    但是突然听到这些，还是让曼奇一直清晰的大脑陷入了一种困惑的状态。
    曼奇看着玛利亚，问道：“之后呢？王国的旗帜在风中燃烧，他们就认为我以后会毁灭他们吗？所以他们就派人来，想要斩杀我这个将要毁灭世界的‘魔鬼’吗？”
    如果是这样，那今天那几个圣殿骑士要来杀我这件事，就可以理解了。
    但，事情真的有如此荒唐吗？为了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语言，他们就要来杀我？
    玛利亚点点头：“你可以这样认为，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洗耳恭听。”
    “嗯，”玛利亚点点头，继续说道，“我的老师，是月光神殿中专门负责守护那面镜字的教徒，被称为守镜者——就当预言之日结束的第二天，当我的老师站在明镜之前的时候——你能相信吗？那一天发生了有史以来最诡异的事，因为星图变化的原因，原本应该错开的第三周天和第七周天的月光在第二天发生了第二次重叠，这让我的老师看到完整的预言。”
    曼奇的身体微微前倾，直觉告诉他，玛利亚接下来要将的可能是极其重要的事。
    但玛利亚并没有急于解开曼奇心中的疑惑，而是用清澈的双眼直视着曼奇，问了曼奇一个极其古怪的问题：“曼奇，告诉我，天空中闪烁的繁星那么多，为什么抬头望去最闪耀的却是太阳？”
    曼奇还没有回答，玛利亚已经抢先说出了答案。
    “因为闪烁的繁星再多它们也是分散的，而太阳，它是统一的！”
    “这就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当各个王国的旗帜被烧完之后，新的旗帜在风中升起，伴随着赞歌和花朵，象征着美好。这就是预言的全部——将来，在这片名为北意志的土地上，所有的王国最后都会统一到同一面旗帜之下，那时人们将用赞歌来赞扬这个统一国度的伟大，就像赞美初生的太阳！而曼奇，你，就是王国统一大业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再说这句话的时候，玛利亚的伸出手指直指着曼奇，告诉他，没有听错，他就是那个被授予重大使命的人。
    但，曼奇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冒。
    他只是淡淡的站起身来，看着面前这个在他看来就像一个胡说八道的巫师一样的少女，问道：“讲完了吗？”
    因为这个事情的前前后后实在是太过荒唐，让曼奇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相较于严谨的学术论文，这个事情更像是刻意编织的故事。
    “怎么，你不相信吗？”
    玛利亚生气的看着面前这个虽然年轻但却异常冷静的年轻人，曼奇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实在很难让玛利亚相信这个人已经相信了她说的话。
    而如果曼奇不相信她，那就很难办了。
    因为她是从教会里偷跑出来的——她的老师把这件事告诉了教皇，但此时追杀令已经发出，为了维护教会的权威，这个消息是不可能被撤回的。
    玛利亚受到老师的嘱托，不仅仅是要告诉曼奇这件事，更是要尽力保护曼奇。
    虽然被一个小女孩以这种眼神看着很不好意思，但是曼奇还是坚定的摇摇头——因为这件事对曼奇来说，实在是太天方夜谭了！
    我，我是谁？曼奇在心里这么问着自己。
    我是曼奇，是舒尔茨·北伯维尔曼的儿子，是一个落魄的贵族，是一个被遗弃的子民，是一个将要为了信念战斗的职业军人。
    这一点在爸爸死去的那一天就已经明白了！
    统一世界这种事，曼奇从来都不去考虑，曼奇唯一考虑的只有如何夺回爸爸失去的荣誉，和成为爸爸口中“服从命令，没有感情，冷酷消灭一切面前敌人的职业军人”。
    一看见曼奇居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玛利亚的眼睛中立马变得很惊慌，连忙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啊！真的是真的，为了告诉你这个消息，我才从神殿里跑了出来，走了三个月才在这里找到你——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呢？”
    “如果有谁听到你说的话，就傻乎乎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去奋斗的话，那么他才是真的脑子有病吧！”
    曼奇摊开手，“诚恳”的说出了事实。
    “唔……”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就红了起来，有些晶莹的东西在眼睛里打转。
    玛利亚鼓着嘴道：“我可以证明的！”
    “怎么证明？”
    “你等着——”
    小姑娘连忙跑到浴室，去把刚才换衣服时脱下来的带兜帽的脏衣服那到曼奇的面前，然后当着曼奇的面，露出衣服的标志。
    “看，这就是证据，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曼奇抬头看去，发现在那件脏衣服的内衬中，的确画着一个标志——一轮圆月，中间画着一根法杖。
    熟读史书的曼奇一眼便认出了那个标记——的确是月光神殿的标记，那一轮圆月代表着月光女神的神力，中间的法杖为传说月光女神所持有的法杖月弥须无。
    玛利亚天真的以为只要看见这个标志曼奇就会相信她的话，于是自满的挺起了小小的胸膛：“怎么样，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
    这能说明什么？
    曼奇揉了揉有点痛的太阳穴。
    这样一个标志能证明什么？
    在王都的染匠坊，花三个铜币就能在衣服上染上一模一样的标志，这就好比你拿一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旗帜就告诉长官某个地方有敌人，除非是那种极其鲁莽的将军，否则有谁会为一个完全不能证实的情报去调动军队呢？
    在研究古代战役的时候，曼奇发现，所谓的情报，就是迹象和直觉的结合体。曼奇的直觉都不相信，更别说玛利亚给他的还是一个无法被证实的迹象。
    “然后呢？有没有其他证据？”曼奇强行压住声音问道。
    玛利亚抬起头仔细想了想，忽然反问道：“还不够吗？”
    “…………”
    “而且我是从教会中逃出来的，现在没有地方去，也没有东西吃，你能收留我吗？”玛利亚诚恳的请求道。
    曼奇的眼神瞬间冷酷起来。
    忽然，曼奇动了。
    他突然像抓一只小猫一样抓起玛利亚，然后就像扔小猫一样将玛利亚直接扔出门外，连同她的那件脏外衣。
    曼奇随口说道：“我这里不是教堂，不会收留别人的，没有证据就请你想好证据再来。”
    “啪嗒——”
    曼奇反手便将房门锁上。
    “故事很好听，但我并没有兴趣。白衬衫就送给你了，不用还给我了，就当讲故事的酬谢吧！”
    站在紧闭的房门面前，玛利亚愣住了。
    “啊咧？”
    曼奇回到屋中，看着桌上残留的餐桌，想了想：“还是明天再整理吧，先去睡了。”
    门外响起了玛利亚的声音：“咦——，怎么能这样！曼奇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请你开一下门好吗？外面很冷的。”
    “嗯嗯，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在下次说故事之前，你最好先去看百~万小!说，找好证据；而且，现在是夏天，我亲身经历过，这种温度并不会让你觉得寒冷。”
    “是真的，曼奇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圣殿骑士的追杀马上就要到来，我是从教会里偷跑出来的，按照教义我也成了异端，所以我现在也在被追杀，求求你收留我吧！”
    小姑娘隔着门的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了。
    “这样啊，那你就快去逃命吧！现在跑的话还来得及。”
    “我真的无处可去啊！曼奇先生如果您不肯收留我的话，我马上就去告诉别人，你刚刚杀了四个圣殿骑士，相信我，那时圣殿骑士的报复马上就会到来。”
    正在上楼梯的曼奇面无表情的道：“哦，那你就去吧！对了，不要试图在偷跑进来，否则我就以入室抢劫把你送到法庭上去！”
    曼奇的脚踩地板上，蹬蹬作响，毫不理会外面小姑娘的哭声。
    他们要来杀我，那就让他们来吧！
    曼奇缓缓握住了手中冰冷的长刀。
    目光深沉，意志坚定。
    黑夜中仿佛燃起了火焰。
    在争回爸爸失去的荣誉之前，我绝不会死的！
    无论有多少人想杀我，都让他们来吧——如果他们能杀掉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