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虽然跑了出去, 但贾家在京城到底是头等权贵, 很快就把跑出去的薛蟠找了回来,依旧被送去了贾家家学读书, 不叫他乱跑。
薛太太进京本也有让兄长管教薛蟠的意思, 谁知道不碰巧,到京王子腾却被点了九省统制,外出巡边去了, 如今不在京中, 无奈只能投靠姐姐。
薛家在京城确实有旧宅,但薛太太的丈夫已经亡故, 一个寡妇带着一对儿女, 少不得沾染一些是非, 为避免一些麻烦, 薛太太只能带着儿女住进荣国府。
不过薛家巨富, 倒不必贾家养着,一应用具都是自家的。
薛蟠被压着在贾家家学混了三个月的垫底, ‘光荣’的被退学,薛太太见贾家家学拘不住自家的混世魔王,也没辙,只叫人多盯着些,别叫薛蟠在京里惹祸。
七月初三,贾元春生产, 诞下一位皇子, 排行第九。
荣国府喜气洋洋, 若不是宁国府还有贾敷镇着,底下的奴才都要飘起来了。
这些个奴仆,难不成以为生下皇子,就能当皇帝了?
蠢货!
到了年底,贾敷派去大如州的人回来了,甄英莲的母亲封氏在去年便以亡故,甄英莲那外祖家又不是个能依靠的,正苦恼如何安置甄英莲这姑娘,黛玉便来见他,想让英莲跟她一块儿住。
碧落院还是个挺大的院子,住两个小姑娘卓卓有余。
贾敷瞧着黛玉还是有些孤单,西府倒是有两个姑娘,但西府有宝玉,贾敷不欲让宝玉跟黛玉过多的接触,如海来信,亦如此请托,想让黛玉跟宝玉远着些。
而宁国府这边,实在是没有跟黛玉同龄的姑娘,他的女儿贾琬出嫁好多年了。
如今来了个甄英莲,倒也算是个伴儿,便允了黛玉的请求。
翻过年,黛玉想回扬州看望父亲和弟弟,还要带甄英莲一块儿去扬州,贾敷也没拦着,这是他早就允了黛玉的,叫了徐霖来,让他去安排船只和妥当的人护送黛玉和英莲一块儿回扬州小住。
“玉儿这一走,忽然觉着这府里都冷清了许多。”晚间,柳芷叹道。
贾敷便笑,“苍儿的媳妇不是快生了?你不如祈祷生个闺女给你带带,省的你孤单。”
“哪儿有什么孤单不孤单的?”柳芷撑不住笑起来。
贾敷便是一阵沉默,忽然搂着柳芷,歉然的道,“原是打算等琭儿和珂儿都成长起来了,我便辞官带你四处云游的,到底还是没能叫你如愿。”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柳芷奇怪的看着贾敷道。
贾敷叹气,“元春生了个皇子,咱们家的地位也彻底的变了。”
他们家如今已经属于皇亲国戚了,元春生了皇子就被晋了妃位,封号还是贤。
其实若不是西府的元春被选进宫,贾敷早就在皇上登基的时候就辞官的,结果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这一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元春被选入宫,早晚会有这一天,她若是不生,晚景岂不凄凉?但是要生,就要挣,哎……”柳芷其实并不想让自家的姑娘进宫,但是皇上让礼部准备大选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盯上了贾家的姑娘。
若不是宁国府没有适龄的姑娘,其实皇上根本不会挑西府的元春,皇上主要的目的是将贾敷留下来辅佐他。
贾敷的女儿早早便嫁了,孙辈里都是男孩儿,一个女孩儿都没有,倒是西府女儿不少,贾赦便有一个庶女,名迎春,如今也不过十二岁,贾政膝下儿女比贾赦要多一些,三子两女,长女便是入宫的贾元春,次女是庶出,名探春。
“是我不好,说起这些,也叫你跟着一起烦心。”见柳芷满脸愁色,贾敷叹道。
柳芷摇摇头,“旁的不提,如今元春生了哥儿,你是个什么想法,要扶他当皇帝吗?”
“要不要扶他当皇帝,那是陛下的事儿,关我什么事?”贾敷淡淡的道。
虽然有一半贾家的血脉,但贾敷其实打心眼里不想让贾元春生皇子。
贾家他这辈嫡脉的,除了早年被害死的贾敢,和西府醉生梦死的贾赦,他自己、贾敬和西府的贾政都身居高位。
他膝下的两个儿子,贾琭和贾珂,如今贾珂外放知府,贾琭在京里任大理寺卿。
一个正四品,一个正三品。
他自己是正一品,西府贾政是从二品,贾敬外放任山东巡抚,是正二品。
这还没算上贾家旁支的,贾敷整理家学已经有十数年,这十数年间,贾家家学也出了不少有用之才,成绩最好的也就是二甲靠前的排名,前三甲是没出过。
贾敷若真是要捧九皇子登基,也不是不成,但贾敷并不想这么做。
当官这么多年,他很清楚皇位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毕竟他辅佐了三代帝王,堪称百官之首。
否则登基之初,皇上也不会想方设法的留住他。
说到底,还是上皇把贾敷坑了,明明说好的,上皇禅位他辞官,结果他玩这手。
“西府那边如今这样满脸的喜气,肯定也有几分夺嫡的心思,你若是不肯帮忙,西府那边估计会有什么想法。”柳芷道。
贾敷嗤笑,“这些年我帮他们西府还少吗?我都是要入土的人了,管他们呢。”
他已经决定了,再过三四年,不管怎么着也要辞官。
见贾敷已经做了决定,柳芷也不再多言。
黛玉回乡,便过完年才上京,瞧着气色还不错。
同时年初的时候,皇上也发了一道明旨,许妃嫔省亲,西府老太太请了贾赦贾政过来问贾敷的意见,问这个省亲别院怎么建。
贾敷其实并不建议修什么省亲别院,贾家如今虽然不缺钱,但也没必要乱花钱。
见贾敷并没有参一脚的想法,贾赦和贾政也不敢多问,回去便将贾敷的态度说了,老太太也没让他们纠缠,但是西府依旧开始准备省亲别院。
西府执意要建别院,贾敷也懒得追究,总归是隔房的,他也不方便管太多,只要脑不出什么大事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西府将大半个荣国府都划了出去建省亲别院,还将宁荣二府后街两个大宅子买了下来,打通了建,老爷,这是不是过于奢靡了?”柳芷一直注意着西府那边,就是怕连累他们府上。
贾敷摇摇头,“到底是皇妃省亲的别院,当然都要符合皇家规制,如今贾家不缺钱,也不欠国债,他们府上想这样花钱,由着他们吧。”
连贾敷都这样说,柳芷还能说什么,只能叫人继续盯着西府,有什么消息就报过来。
过了两日,徐霖来见贾敷,“宝二爷过来,非要见林姑娘。”
闻言,贾敷皱起眉,“这孩子怎么回事?我记得早些年我接了黛玉过来,不叫他接触,时间长了他便忘了,如今怎么又过来纠缠?”
想起刚把黛玉接过来的那些天,宝玉几乎天天来东府,贾敷当然是没让他去碧落院见黛玉,几次下来,见不到黛玉,宝玉自个儿便也放下了。
到底只见过一面,又没相处过,还都是小孩子,一见钟情?不存在的!
徐霖苦笑道,“林姑娘年初的时候从扬州回来,也去了西府那边拜见老太太,宝二爷时常腻在老太太的院子里,林姑娘过去拜见老太太,不就被宝二爷给瞧见了?林姑娘如今也十岁了,眉眼渐渐张开,瞧着倒有几分像她母亲。”
贾敏昔年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其实是打算挑个勋贵将贾敏嫁过去,但贾敏自幼读书,又时常跟着贾敷,贾敷又是不叫闺女学那些《女四书》的奇葩,于是贾敏便成了他们这辈的姑娘里头,最出色也最怪的姑娘。
林如海是贾敷瞧中了跟贾敏提的,贾敏挺中意,贾敷便请了人去问林如海,林如海当时是少年中秀才,风光仅次于贾敷,若不是他祖母突然没了,也不至于迟了好些年才考中探花。
林如海的祖母去后,父亲和母亲也先后离世,林如海才被耽搁得三十多岁才中探花。
也亏得林如海中探花迟,儿子高热不退的时候,正好在京城,贾敷手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救命良药,相熟的都知道,贾敷轻而易举的就给把林如海的儿子给救了回来,只可惜敏妹妹……生产的时候到底伤了身,扬州那边天气又冷,保养不得宜,便忽然得了急症没了。
贾敷晃了晃头,抛开杂念,深吸一口气,“请宝玉进来。”
徐霖看贾敷的脸色不是很美妙,不由在心里给宝二爷点蜡。
明知道侯爷不喜欢他接近林姑娘,做什么捋虎须呢?
宝玉被请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欢喜,不曾想,徐霖不是带他去见林妹妹,而是见他那位最可怕的敷堂伯父。
“敷堂伯父……”宝玉见着这位极少见面的堂伯父,就像见到他爹,心里慌得一批。
贾敷一眼就瞧出宝玉怕他,哼笑,“你不是要见林姑娘吗?怎么见了我,就不敢说了?”
“……”宝玉缩着头不敢吭声,东府的几位堂哥都告诫他,最好不要跟贾敷顶嘴,不然没好果子吃,在他眼里,贾琭、贾珂几位堂哥都是极厉害的,连他们都怕这位堂伯父,可见是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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