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月色缚相思

    
    原本在北苑庭院中候着的下人都回到了主屋，北苑屋内，顾沉香已经下床，脸色虽依旧苍白，但精神看来已比之前好了大半。
    一旁的侍女欢越开门，将熬好的汤药端了过来，屋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只穿了一件单薄里衣的人皱了皱眉头。
    “顾姑娘，大夫嘱咐了这几日要按时喝药，切莫着凉了。”侍女的声音十分轻柔，原本愣神的女子不免移了视线多看了一眼，竟是一时看的有些呆了，这半月来倒是没有觉得，可今日越发觉得此人与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
    许是察觉到顾沉香的目光，侍女仅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神情温婉，但显得拘礼了些，顾沉香慢慢收回了视线，目光带着思量。
    虽说顾家与傅家的渊源颇深，可是顾家如今就剩她一人，如今种种看来，傅家家主已尽了情谊，再是没有什么可奢求的了。
    这婚退了也好，左右她也该离开傅府了。
    “不知你叫什么名字？”今日大抵是座上的女子精神好了许多，侍女听到这问话也是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开口。
    顾沉香这话一说出口，自己也是没有想到，来傅府也有半月有余，倒是还未主动开口说过话，看来经昨夜一事，当真心思澄明许多。
    目光温和的看着一旁依旧端着汤药的侍女，渐渐神情有些恍然了，如此细看越发觉得与自己的娘亲有几分相似，不知是否有些渊源。
    “婢女欢越。”侍女的语气中竟透着几分紧张，且眼眸轻掩，似乎有意隐瞒了什么。
    “欢越……倒是个好名字。”有几分喃喃自语，但女子的视线一时又被梳妆台上的东西吸引去了，神情恍惚中起身，走向了刚才目光停留的地方，纤细白皙的手拿起了台上的一面铜镜，甚至右手轻颤，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的惧意。
    侍女看着女子的动作，有些微微讶异，但选择闭口不言，她自是有话没有说完，她名欢越，姓顾。
    顾沉香看着铜镜中出现已有一段时日不曾看过的脸时，还是因为面容憔悴苍白无血色而神伤，但额间那朵原本枯败的黄泉之花已然消失，女子的眼底生出毫无掩饰的惊讶，可是缓缓嘴角一扯，应有的一丝了然也渐渐生出无奈了。
    “顾姑娘，管家说若是您今日精神好些了，也可见见您的表兄。”手中的铜镜还未放下，顾沉香神情便有些不明，她的表兄……年幼时曾记得有一位兄长来家中小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因什么事离开了顾府，自此再也没有见过，便是今日突然被人告知时，还是吃了一惊。
    但是顾梵音这个名字，她还是知晓的。
    只是如今顾家的境况如此，见了怕是徒增悲伤，但是这人寻了过来，总是有他的理由。
    “那便劳欢越去请来我那表兄，好叙上一叙。”女子莞尔一笑，面容竟觉得明媚了许多，侍女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应声，将凉了几分的药汁端到了顾沉香桌前，行礼退下了。
    顺着侍女离去的身影，关上的门将屋外的些许光线也遮住了，里头突然暗了一些，但是由此看来，外面该是个不错的天气。
    不知她这“病”好了，能否晒晒太阳……
    继而看着这玉碗里盛着的褐色汤药，女子的视线突然看向了内室，但是目光像是透过什么看向另一样东西，在几分神思恍然中，一身红衣的男子现身了。
    阎焰第一眼便看出女子额间的印记消失，眼底本就深邃的神色幽暗了几分，捏着手中的琉璃珠不觉重了一些，若是此事被发现了，他这阎君受的罪罚可就重了。
    顾沉香点了点头，已然是将眼前男子的神色看在了眼底，看来她这突然活了过来，原本是意外之事。
    阎焰不语，神色继而又看不出什么来，但此事看来应有旁人插手了……
    “如今这局面已然不是本君能控制的，你这般……或许是顺了天意。”但必是人为了。阎焰推测着是何人所为，但是参与进这件事的又有几人呢……
    季夜的元魄如今还在这颗珠子里面，这般逆天改命的仙力大概没有，可那虚无之境的人也不会趟这红尘之水，这件事暂且看来，似乎又麻烦了些。
    顾沉香眼眸轻掩，经历生死才看淡了许多东西，但是孤身一人，对于以前害怕的东西竟也不那么心生惧意。
    “多谢公子。”虽则知晓眼前人绝非寻常人，更是让普通人见而生畏之人，但是顾沉香脸上的谢意十分真诚，若是日后死去到了冥府，总该是还要道上一声谢的。
    “姑娘也不必谢我，本君帮的并不是你，再说……姑娘可还记得开初时说过的话。”阎焰眼睛微眯，似乎在认真审视着眼前人，虽然如今的局面是变了，但是有些事无法轻易更改的。
    眼前男子语气中似乎有些许不悦，顾沉香愣了愣，却也是冷静地点了点头，自然记得……死后要到冥府帮孟婆熬孟婆汤，一百年不得轮回。
    阎焰神情不变，经由他的手来借阳寿，此事若是不传出去，权当是他的私心所致，但若是被九重天的人知晓了，难免冥府中众多鬼差要受罚。
    正好孟婆唠叨着年纪大了，想找一人说说话，至于真正的意思……他也当作不知道了。
    “顾姑娘……”敲门声起，顾沉香还未看向门口，眼前红衣男子便消失不见了，敛起了脸上的神思，人端起桌上的汤药喝了起来，苦味在嘴里蔓延，如此心中便不觉得那么苦了。
    “吱呀”门外的人还未露面，这边屋内的女子已然披上了一件外衣，蓝色的衣裳秀雅的很。
    顾梵音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一身绣了蓝色蝶花的衣裳，但是踏进来后，眼底有些神情变化了，这屋里……有冥府的气息。
    座上缓缓起身的女子，面容与记忆中的孩子相差不太，这么些年可是全然没有联系的。
    顾沉香并没有细细打量着眼前男子，虽说是表兄，可关系远不如年幼时那般亲切了，再说今日这番见面，她觉得并不是没有缘由在此。
    顾梵音眼底的神色耐人寻味，庭院中的阵法已经撤了，妖气全无，除了这屋内仅存的一丝鬼气外，还未发现什么，看来……是来晚了一步。
    侍女看了一眼两人，又低下了头，之后默默的退到一旁，其实若是仔细一瞧，侍女欢越的容貌确实与顾沉香有几分相似，只是神韵全然不同。
    未等顾梵音开口，门外有下人通报，说是公子想见顾姑娘一面，自然小厮口中的公子，指的是傅祈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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