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解开咒印的姜肃俨然成了洞府的杂役,老三交代他一声把大厅打扫干净,就跟另外四个怪老头各自回了“房间”,其实就是石壁上凿刻而成的小洞,看石门开合的样子,应该是擅长机关的人所造。
盯着最后一座厚重石门随着一声闷响关闭,姜肃赶紧跑到角落查看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其他人。不知是自己一路上被属下刻意照顾,还是矮小怪老头使了什么手段,他醒来这么久了,体格最为健壮的霍蒙竟然还没醒,更不要说余下的众人。
无奈之下姜肃只好先乖乖的打扫洞府。石台上的内脏,台下的头颅,硕大餐桌上的骨骸无不令他悲痛万分。如今跟着自己的玄鉴卫,不是启京的亲信就是京畿卫的成员,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些离自己近的属下他都熟识。已经变成一堆残骸的这名执鉴小名叫六子,年纪最轻,在老家排行老六。
想着曾经跟随自己满怀壮志的年轻人,现在竟不幸丧命在这荒芜雪山,成了几个恶人的腹中之物,心中除了些许无力的愤怒,剩下的只有他寒入骨髓的悲痛和绝望。有朝一日如果能活下来,他要将五个百年老鬼挫骨扬灰,将那只凶残的畜生扒皮抽筋才能报今日之仇。可是,有活下去的可能吗?如果一行十几人一个个在他面前被杀死被吃掉,他能承受多久?
失魂落魄的姜肃找来一块不知道什么动物风干的皮毛,裹起残骸,想去洞府外面找个雪堆埋了。刚走出洞口,发现他们在山下遭遇的那只雪猿正躺在一旁睡觉。两只大眼紧紧闭着,看样子左眼已经被治好,呼出的鼻息吹得雪花乱舞,鼻息不时翕动,似乎就要醒来。
蹑手蹑脚的姜肃还是不幸被雪猿发现。
“吼~”雪猿蹲起身子一声巨吼,吼声震耳欲聋,扑面而来的腥风直接把姜肃吹倒,皮毛包裹散乱在地。看清包裹中残骸的雪猿顿时兴奋起来,老早就闻到洞府里几位主人在烧烤美食,只可惜他不敢造次,如今这个小小的人类主动送来,再次闻见香味的它垂涎欲滴。
注意到雪猿的反应,姜肃赶紧胡乱地把血淋淋的一堆拢到一起,想要重新包起来。雪猿岂能放过就要到嘴的美食,哼哧哼哧地就冲了过来。
“滚开!”姜肃护住怀里的包裹,朝着雪猿大喊,他从来没有如此大声过,从来没有听到过自己发出这么沙哑难听的喊声。醒来知道自己的处境后,他觉得愤怒都是一种奢侈,可是现在他的确愤怒了。被他称为“同袍”的六子,被人杀了,被人吃了,就剩下这么点了,按照人的思维,不是应该让他入土为安吗?即便这里是茫茫雪山,埋在雪里面也算是死者应有的尊严。
可是,这只雪猿连这点都不想让他剩下,真是恶主孽畜!
“滚开啊~!”姜肃继续大喊,他已经忘了一开始谨慎行事慢慢周旋的打算,他想护住六子。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想起了自己生平,什么元启楚王,什么皇帝的亲弟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庸碌二十年,虽说不至于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可他真没做过什么能让人称道的事,比如他现在想做的,保护一具尸体。
他的喊声似乎盖住了雪猿的怒吼,凶残的雪猿此刻止住脚步,仿佛眼前的姜肃比它还凶。
可是姜肃流下了眼泪。他连这件事都做不好了,就要死在这只畜生手里了,就当给它加个餐?姜肃想道。
雪猿发现眼前的人类只是突然声音大点而已,再次迈开脚步。
“啊!!!”
姜肃心有不甘,奈何苍天无动于衷。正应了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喊得再大声都不可能惊动苍天,但姜肃的喊声惊动了洞里的人,五个怪人。
先到洞口的是矮个子老五,可能是听到了雪猿的吼声。他一出来看到外面情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嘲讽道:“可笑可笑,自己都死到临头了,抱着那一堆零碎有何用?”又对自己的宠物雪猿溺爱地说道:“宝贝莫急,一会儿我去给你弄整只,烤着吃!”
“善哉善哉,还好五弟出来得早,要是这小子有个三长两短,你那傻猴子别说吃烧烤,老夫直接把它烤着吃了,哼!”高瘦老三似乎真的看姜肃顺眼,竟然开口回护于他。
“可笑可笑,难道三哥要为了这个人类与我翻脸不成?”矮个子老五说着就解下腰间绳索,看样子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一贯喜欢抬杠的老四开口打圆场,说道:“非也非也,三哥甚是喜欢这小娃娃,老五你也莫要生气,大家和和睦睦多好!”
“那是那是!”话语不多面相憨厚的老大仍然说了像没说一样,转身就要回去睡觉,想想又回头说道:“老五,把你那猴子拴着,可别胡来!”
肥胖如猪的老二跟着老大往回走,心思完全不在这场闹剧,谄媚地说道:“好吃好吃,大哥,要不咱们再杀一只解解馋?”
“就知道吃,让你研究这阵法多少年了,还没点长进,你要兄弟几个一辈子困在这里不成?不准吃,你让老三先把受伤的几个治好,肉都冻坏了还怎么吃!”老大头都没回,径自回了房间。其实他的话不用转达,老四也跟着老二回到洞府。老五安抚完宠物,叫它自己出去觅食,气呼呼的瞪了瞪姜肃,跟上了前面几个兄长。
一直没说话的姜肃没有向高瘦老三道谢,只是裹起残骸,朝着一个小山包走去。
“别走太远了,随便埋了吧,那只傻猴子不敢刨出来!一会儿回来帮我打下手。”
听到老三好心叮嘱,姜肃也没有心存感激,心想,别想让我感恩戴德,大不了报仇的时候让你痛快点死,至于那个矮子,哼!
待他回到洞府时,只有高瘦老三还在大厅里,正在查看众人伤势,姜肃靠近后发现除了楚囚,人都醒了,深怕人多口杂再生出什么乱子,他偷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老三发现楚囚伤势很重,姜肃赶紧蹲下帮忙扶着,方便他验伤。
“善哉善哉,这伤口不是实物所致,如此之深还能捡回一条性命真是难得。”高瘦老三说着口头禅,一眼就看出楚囚致伤原因,待他搭上楚囚手腕想要把脉的时候,表情顿时变得错愕不已:“嗯?这股气息?小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该不会是被流放到这西沧幻山来的吧?”转而又变得笑眯眯的样子让姜肃摸不着底细。
他只能回答说是遇到仇家,楚囚受了重伤,不得已误闯雪山到了这里。
老三又问是什么人伤的楚囚,姜肃寻思着,自己也不知道那琴师身份,便将那人描述了一番。
“那就是了,大荒山都是一群附庸风雅之辈,用琴做武器也不稀奇,兼之阴险狡诈,最爱封人经脉。我说这女娃体内的封印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姜肃听这话心里一惊,赶紧望向姜玉。还好,姜玉虽然听得出神,但是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老三口中的大荒山她听都没听说过。
“仙人您也跟大荒山有仇?”姜肃故意发出这样一问。
老三听到这话仿佛被人踩到痛脚,神情变得怨毒无比,咬牙说道:“何止有仇,我……”又好像不愿再提往事,转了话头,“善哉善哉,你小子与我们兄弟几个也算是同病相怜,稍后老夫就去跟大哥商量。对了,这些人都是跟你一起的,他们是……?”
“回仙人,这些都是我的手足兄弟,这俩丫头更是我的妹妹,死都要死在一起!”姜肃亦真亦假的一番陈述,显得视死如归。
“善哉善哉,小子有情有义,颇有我们兄弟几个的风范。”
姜肃帮着高瘦老三处理众人伤势,只是楚囚除了外伤,还有体内封印,需要五个怪人中的老四出手解决。
忙碌期间姜肃才知道西沧山和西沧湖本就是一体,白昼为山,黑夜为湖。这五个怪人是被大荒山一代山主囚禁在此地,既是惩罚,也是为了让他们严守此山,至于为何守山,外人也不得而知。
要从元启或者大成草原到达大荒山,必须是夜晚由大荒山弟子接引渡过西沧湖湖。倘若是白天误闯,从任何一个方向越过湖岸,都会进入这西沧幻山。其实西沧幻山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绵延千里,这也是姜肃等人刚进山就会被发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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