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辆大马车若装的都是银子,那可就发了家了。
看着容敬脸上明显的笑意,那几个车夫不禁在心底冷笑,暗道这容大人是傻了不成,昨日在侯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难道还指望世子妃真会运几大车金子给他嘛……
且说容敬匆忙走至车边,在看到车上装着的东西时,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
这是……
“容大人,奉我家世子妃之命,给您送了些东西来。”像是要彻底打破容敬最后一丝幻想,车夫的声音宏亮响起。
“你们……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绝对没错,这就是我们家世子妃吩咐的。”
这府里不是都快要没米下锅了吗,他们世子妃刚好就命他们运来了五谷杂粮,应有尽有。
新鲜的光果蔬菜也数不胜数,绝对够这府里吃上许久了。
一听这话,容敬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他就说嘛……
楚千凝怎么会忽然这么好心,一大早的就命人把银子送到了他府上,原来她这是在耍他!
意识到这一点,容敬忽然想起她昨日对自己说的话,这才恍然大悟。
她说,“舅父所需所用,明日必当奉上”。
所需所用,却只字未提银子的事情,摆明了是在跟他玩文字游戏。
活了这把年纪,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小小女子给耍了,容敬心里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不禁脸色铁青的指着众人喝斥道,“滚!速速滚回去!”
“大人……”侯府的小厮都准备卸车了,不想容敬竟忽然赶他们走,一时间不禁愣在了原地。
“她既无孝心,又何必故作姿态,我不要她这些破东西,快些给我拿走!”
“这毕竟……毕竟是我们家世子妃的心意……”
“来人,将他们给我打出去。”侯府小厮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容敬给粗暴的打断。
眼见容府的下人持棍拿棒的走了出来,侯府之人不禁面面相觑。
周围聚拢了一大堆百姓,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
容敬也是有意借此机会将事情闹大,彻底将楚千凝的名声搞臭,是以夸大其词的将容府的情况说明,让众人以为这位宁阳侯世子妃是一个多么忘恩负义的人。
正说的热闹,不妨从人群中让出了一条道路,但见侯府的马车缓缓行至近前。
楚千凝从马车下来的时候,容敬正说的声泪俱下,引得百姓对他同情不已,反倒是都将楚千凝当成了白眼狼。
甚至有人说她是“蛇蝎美人”,心肠毒辣。
直到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容敬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儿,他犹豫的转过身去,就见楚千凝神色悲戚的站在不远处,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凝儿早早来府上给舅父送银子,不想竟听到您在背后如此编排我。”说着,她不禁垂泪。
“送银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竟还想糊弄我?”怒不可遏的瞪视着楚千凝,容敬一把掀开了马车上罩着的帆布,“你自己说,这是银子吗?!”
“这府里的吃穿用度,哪一处少得了银子,我心想着能省则省,是以特意求了世子,将这些也运送了一些过来,不想舅父竟丝毫不看在眼中。”拿着绣帕擦了擦眼角,楚千凝又凄然道,“舅父所需的银子是一笔大数目,我怎能放心由下人随意送来,是以亲自来此,哪里想到……”
话虽未说尽,但她的意思众人却都一清二楚。
合着是这位容大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世子妃好心好意多给他送了些实用的东西来,他不领情不说,反倒讲究起人家来了。
更重要的是,他好歹也为人长辈,这般与小辈为难,实在是有失风度。
被楚千凝打了个措手不及,容敬整个人都愣住了。
反应了好一会儿,他才尴尬的扯了扯唇角,“此事……原是我一时冲动了……”
闻言,楚千凝状似低着头伤心,实则眼中却满是凛然的寒光。
若论不要脸,她实在是自愧不如。
容敬这般“能屈能伸”的性子,倒是与以往不同。
想来……
是得了凤君撷的指点。
“舅父如此抹黑我,已非初次,凝儿实在寒心,不知哪里得罪了您,竟惹您如此烦厌?”一边说着,楚千凝一边轻拭眼角。
“我这是……”
“您无需多言,凝儿出嫁之日的嫁妆均出自容府,如今还给您也是常理。”顿了顿,她侧头道,“冷画,将银票拿来。”
“是。”
冷画将一沓子银票奉上,看得周围的人都红了眼。
那么多银票,这得换成多少钱啊。
旁人且不说,单是容敬自己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从楚千凝手中接过银票。
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楚千凝淡声道,“这是我好不容易从世子那求来的,至于当日出嫁时的嫁妆,皆在后面的那些马车里。”
话音方落,众人便见她坐的马车后面又来了好几辆大车。
一听那个声音,便可知车上装东西的分量。
远远瞧着,容敬的心激动的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轻罗和冷画冷眼看着,心中不禁嗤笑不已。
这人怕不是穷疯了?
事已至此,他竟还妄想能从世子妃的手中得到银子,真不知是该笑话他天真,还是同情他的傻。
“舅父可要收好这些东西,这些都是我费尽心机向世子爷求来的,我能帮得了您一次,却帮不了一世,您自己务必要小心。”
“一定、一定……”容敬赴宴的应着。
就在将要接过楚千凝手中之物时,却没想到另有一伙人驾着车来到了容府门前。
为首之人只是普通百姓的打扮,见到容敬的时候不禁露出了熟稔的笑容,“容大人,小人依言来给您送枇杷了。”
“哦……去找管家,运到府里吧……”
“枇杷?”楚千凝微微挑眉。
见她问起,容敬心下一跳,赶紧故作淡定的转移了话题,“均是些寻常的瓜果,那日偶然见到,就让他们送一些到府上。”
“可我记得您素来不爱吃枇杷,不止是您,便是舅母和外祖母也无人爱吃。”
“这……”
“舅父不是说府里拮据的很吗,那为何又花银子买这些无用之物?”楚千凝收回拿银票的手,神色忽然变的警惕起来。
闻言,容敬眉心微低。
若不解释,楚千凝必然不会放心把银子给他,可若是解释,便会暴露自己进一步计划。
容敬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没有看到方才进府的那人又折了回来。
“大人,剩下的银子您是不是该给小的结一下了?”
“什么银子?”未等容敬开口,楚千凝便先问道。
那人倒也实在,见她问便老老实实的答道,“回贵人的话,当日大人在小人那里定下这些枇杷的时候,因银子未曾带够,便说过两日将枇杷送到府上的时候再结剩下的银钱,是以小人来讨要。”
“多少?”
“不多、不多……还差五百两……”
“五百两?!”楚千凝一脸震惊的看向容敬,“舅父您莫不是被骗了,区区几箱子枇杷,怎会值这么多的银钱?”
听她说到这个“骗”字,那卖枇杷的倒是不乐意了,“诶……话可不能这么说,是他自己愿意买的,再说了,我的枇杷与别人的不一样……”
“枇杷就是枇杷,能有何不同之处?”
“贵人所有不知……”
“你闭嘴!”见这人嘴没个遮拦,都要将自己的打算说尽了,容敬这才忍无可忍的喝斥道。
而随他这一声吼出来,便愈发让人觉得不对劲儿。
正常人谁会花这么多银子去买枇杷啊,何况容府如今的情况大不如前,这容大人怎地这般没有算计呢?
“世子妃,奴婢瞧容大人分明就不差钱,定是故意要诓骗您的银子。”冷画愤恨道,“您好心好意拿出自己的嫁妆接济他,可他却狠心欺骗您,甚至也不替您想想您今后在侯府的日子!”
“是呀世子妃,这银子您还是别再拿了。”
“你们……”见冷画和轻罗一个个的都劝楚千凝收手,容敬这才如梦初醒,想来楚千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银子给他。
可她是如何知道这枇杷之事的?
未等容敬想出个所以然来,便闻得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众人均对他指指点点。
四目相对,他那么清楚的看到了楚千凝眸中的凉凉笑意。
果然!
从始至终她都是在演戏。
“前有表哥为了一方砚台一掷万金,如今又有舅父你不惜花上百两银子去买枇杷,如此下去,便是容府有金山银山也会被挥霍一空啊。”
“此事并非如此……”
“凝儿会让人去延庆寺将此事禀告外祖母,若得到首肯,届时自会将嫁妆和银子双手奉上,还望舅父稍候几日。”
说完,也不管容敬是何反应,带着人便回了侯府。
不光她自己回去了,甚至连刚运到容府的衣料绸缎和一应吃食也重新带了回去。
但这一次,却无一人说她的不是。
众人瞧着容敬这般挥霍无度,心道他就是穷的底儿掉也是自找的,与人无尤。
平白无故被摆了一道,容敬心里争气呢,又见四周的百姓均对他指指点点,不禁拂袖回了府里,气得一天都没有用膳。
可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翌日,方才上朝,他便被大皇子一党的人联名参奏,甚至连宁阳侯黎延沧也跟着掺和了一脚,说他以亲情为由威胁楚千凝,逼着她交出手里的嫁妆。
凤君撷一党的人虽有心为容敬求情,可又恐惹景佑帝怀疑,是以纷纷三缄其口。
不过景佑帝并未当即发落他,毕竟西秦的小王爷和公主方才到东夷,不好让他们看到东夷朝中有大的变动,恐惹人笑话。
只是人人都知道,容敬这次怕是彻底将陛下惹怒了。
他自己也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是以甚至顾不上去报复楚千凝,只匆忙进宫请见了怡敏贵妃,一并带去的还有好些枇杷。
面对他的讨好,怡敏贵妃自然很是受用。
她素来喜食枇杷,如今正想着这一口,不想他竟将东西送来了。
“容大人有心了,你担忧之事本宫明白,不日便会找个机会告诉父亲,让他在朝中多为你牵牵线,本宫自己也会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多谢贵妃娘娘。”
“行了,你去吧。”
“臣告退。”
待到容敬一脸喜色的离开,怡敏贵妃看着一个个黄橙橙的枇杷,心情不禁大好。
没有孩子又如何,只要有齐家在,她便依然是宫中最受宠爱的贵妃娘娘。
想到刚刚容敬一脸神秘的说这枇杷与别的不同,怡敏贵妃好奇的扒开了一颗,唇边的笑意却猛地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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