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目光凌厉地看着云锦绣,此时此刻,她以为自己被她算计了。
云锦绣也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她乞求地看着乌灵宇,戏还是演得很足的。
他向众教徒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安静下来,期待地看着他。
他转过身去,挽了宽袖,修长的玉手取了玉杯,从净坛里取了一杯圣水,走到凤夜回的面前,递给她:“喝了,天主自会赎了你的罪。”
众人忧郁的脸色顿时缓和了。
凤夜回一一扫过众人,只觉这些教徒都愚不可及,同时也感受到了神权的可怕之处。
她又看着云锦绣,在她精致的面孔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来回思量,有人催促:“快喝了圣水,天主会赎了你的罪,护吾等安康!”
“快喝了。”
“快喝了。”
“……”
凤夜回眉眼一抬,仍然盯着云锦绣,眼下情形,这水,她是不得不喝了。
她侧过身去,抬起宽袖,挡住了杯子,开始喝圣水。
玉杯凑近唇边,她袖中落出一支纯银制造的饰器,插入圣水中。
她知道乌灵宇是个神医,也知道他能用毒,这试毒的银饰,是她精心准备的。
没毒,她这才放心地喝了。
大家看着她喝完,这才放心地念起祷告之词:“天主保佑!”
礼拜结束,教徒们纷纷出了大门,拎着路灯,照着白色的道路,纷纷离开了教堂。
等众人离去,乌灵宇这才离开,往自己的寝殿去,云锦绣和凤夜回一前一后为他提灯照明。
凤夜回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发飘的脚步,知道他体内的迷药已经生效。
一行人转过长廊,来到神父的寝殿,有士卫开了门,云锦绣站在一旁,让他先进屋,凤夜回要跟进去,她抬了下手,阻拦了她。
凤夜回懂她的意思,也就退开了,远远地观察着他们。
云锦绣向其他几名教侍:“都下去吧。”
大家退出了房间,将门关上。
乌灵宇这才扶着床头的扶手,艰难地坐在床上,额头上布满了汗粒,身体微颤,双眼迷离,几滴汗粒顺着他的眼睫滴了下来,他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红木桌上的高烛,也变成了一团光晕。
光晕里,他看到云锦绣在取药,倒水。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阿锦……”
他眩晕得厉害,圣水里迷药的份量,似乎比他安排的要多,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摧毁着他的意志。
此刻,他也来不及多想,在去教堂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解迷药的药,现在,只等她给自己端过来。
云锦绣转头看着他,目光深邃。
很快,她取了一个药瓶,往倒好的水里面倒入了些药,端着水,来到床边。
乌灵宇靠在床头,抬了抬手,发现浑身软绵绵的,只能对着她,无力的笑笑。
她也对着他笑笑,将碗凑到他的唇边。
他低头一喝,水浸润到舌尖,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你——”
这不是解药,是迷药,还加了一些其他的成份,这些药量,够他睡几天几夜的了。
两人目光相撞,云锦绣眉眼一垂,满满地喝了一大口水,将碗放下,右手用力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嘴对嘴,将一口水全喂到了他的口中。
两人从未有过肌肤之亲,乌灵宇震惊的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反抗力气,只觉她的嘴唇软软的,暖暖的,又有一丝清甜……混沌之中,他意识到,自己被她算计了。
很快,乌灵宇就倒靠在床头,云锦绣站起来,将剩下的大半碗加了迷药的水给他灌了下去,初步估计,够他睡七八天的了。
她看着床上昏迷的人,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立体的眼眸间,明暗交映,一头白发散发着雪光,她突然回想当年在王城见到他时的模样,脑海里只有他此刻的模样,无法想起他当初的样子。
他的眉头皱着,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捻开他皱起的眉,手落到他的眉眼上方,就停住了。
此后的路,他不能陪着自己,自己也不能陪着他,她想,他们的人生,将不会再有交集。
她顿了一下,收回手,迅速换了一身衣服,披了件红色的长氅,迅速收拾了乌灵宇的东西,这才开了门,把高达利叫来。
少年看着床上昏迷的神父,目瞪口呆:“白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锦绣将一张地图交给他:“你带着神父,按这个路线,去这个地方。”
“美苏尔平原?”从地图上可以看出来,那是西境的西部,是很远的地方。
云锦绣点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车马,买好了船,你只护要护着神父,去这个地方就可以了。”
高达利看着昏迷的神父,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去那里?”
她凝神了片刻:“那是他神遇天主的地方。”
“哦!”少年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觉得,那个地方,对神父很重要。
“这是西境通用的银票,还有黄金,够你们一路开销了。”
在小镇的这段时间里,她把之前乌灵宇行医,以及教众们上贡的财物兑换成了银票和黄金。
“这是随行的名册,这是携带的物件清单,这些衣物,你都安排人带上……”
见她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自己,他问道:“姐姐,你不跟我们走吗?”
云锦绣点点头:“我要去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啊?”
她替少年整理了下肩布,让他看起来更加挺拔些,她郑重托付:“照顾好神父。”
“我会的。”乌灵宇不仅是他的主子,还是他最敬重的师父,也是他医者的梦想寄托人。
少年有些不舍地看着她:“姐姐真的不跟我们一起了吗?”
这一路来,有云锦绣在,她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俨然,他已经把她当成强有力的依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理想。”她从容地笑了笑,安慰着他。
少年也只好接受了,他带领着众教侍,带着昏迷的乌灵宇,在云锦绣的安排下,连夜离开这个小镇。
国王大道上,行队前后的教士和士卫们骑着健硕的马,或举着火把,拎着照灯,拥护着神父的马车,阔步前行。
云锦绣拎着照灯,小镇特制的漂亮照灯透着暖黄色的光芒,只能照着方寸之地,她看着行队向西,车轮滚滚,渐行渐远。
马车内,高达利掀着后车帘,看着她,她手中的照灯照出她绰约的身姿,她身上穿的,已经不是教综的白袍,而是一身白色的锦袍,雍容华贵,风卷起她鲜红的大氅,娇艳逼人。
他转过头,看着躺在车内的神父,迷惑而惆怅,却也只能前行。
夜色正浓,很快,行队就消失在云锦绣的视线里,她抬头仰望苍穹,夜幕沉沉,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亦如她看不清自己的命运,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内心却依然坚定,铿锵前行。
多年后,成为教皇的乌灵宇,将宗教时代推向了顶峰,他曾无数次回想起这一夜,与她最后一次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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