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暇的月光

第十四章

    
    “等一下!”纪凌延忽然喝道。他心道:虽说此事本与自己无关,也不用着找自找麻烦,但只要稍一想到父皇那铁青狰狞的面目,便浑身发麻,万一父皇因为他们而迁怒自己,那可怎么办?
    他冷冷地斜眼看人,道:“那个……本皇子改变主意了,人给我留下,你们哪里凉快哪里去,快滚呐,还是要我派人赶你们走。”
    李素魄问道:“这场戏你怎么看?”闹得水深火热的现场根本没有人留意到雍载景和素魄两人。
    他正看得入神,忽听她一问,怔了半晌,方道:“虽然不知内情,但显然是那二皇子理亏,想那两人定是对那稚奴做了龌蹉之事,是恶。郡主为那稚奴讨回公道,是善举。”
    “看来你的圣贤之书没有白读。”
    雍载景暗暗好笑,心道:这丫头不过是个娃娃,却总是一副大人的做派,真是人小鬼大。
    她眸光一转,又问道:“你说,最终”善“能战胜”恶“吗?”雍载景心头一热,脱口道:“那是自然!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坏人到最后必然会受到处罚,死后还会走向炼狱。”
    她冷然一笑道:“如此肯定?”
    “你还小,遇到的事情尚少,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雍载景见她的心思又跑到那边的“热闹”上去了,便也转过头去继续窥视。
    “哈哈哈哈哈哈哈,二皇子,包庇手下,可不是一件好事!”一道雄浑又低沉的声音打破了现场僵持的局面。
    宫女侍卫们见着来者腰上系着的玉牌,纷纷跪地行礼。
    “你又是何人?”纪凌延显然不识来者,只是心中隐隐觉得此人定又是个“祸害”。
    “臣微玄卿拜见二皇子。”那人朝纪凌延缓缓做了一揖。
    那人生得俊秀,皮肤有些黝黑,一双眼睛灵动有神,一身白衣如雪,不染墨尘,不似那从大漠归来的虎将狼兵,倒还带着几分书生意气。天下谁人不识卿君呢?微玄卿是将门之后,少年英才,战场上运筹帷幄,点兵成金。他不过是十四岁的年纪,却早已名震天下。
    聂匆将拎着的二人重重地扔在地上,全然不顾那二人呲牙咧嘴的叫声,只激动喊道:“少将军,你回来了。”
    故人重逢,微玄卿心中欢喜,便一下子抱住他,两人互相重重地拍了拍后背,又激动地瞧着对方的脸良久。待两人心情微微平复,微玄卿问道:“好久不见,可好?”
    聂匆眉开眼笑道:“属下一直很担心你在边境的安危,如今见到你了,属下就放心了。”
    微玄卿眼里泛着泪光,心下有苦,却笑了笑道:“无妨,身为北炎战士,每日在刀尖上过活,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这次能回来再看看你们,陪你们说说话,已是一大乐事。”
    “小曦,想哥哥了吗?”微玄卿转头看向心爱的妹妹。
    但她的这个妹妹似乎还没缓过神来,只得呆呆地点点头。他走近猛掐了一把她的脸,笑道:“这么敷衍哥哥,哥哥可是很想你呐,瞧你都瘦了,多吃点!胖些好看。”
    微晴曦迷迷糊糊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心道:她哪里瘦了?胖得很!哥哥净会胡说。
    她猛想起眼下之事,眉飞唇动,急道:“哥,我们必须把这两个混蛋押去见陛下,你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龌蹉事。他们非礼琉璃!二皇子还护着他们。”
    纪凌延话里带有讥嘲之意,道:“你们两兄妹可不要得寸进尺,狡兔死,走狗烹。微将军已经死了,你们的郡位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我是堂堂嫡室皇子,还要听你们两个下等人的话?快滚,本皇子没得空搭理你们。”
    “嘻”素魄听言不禁低头嗤笑。雍载景摇了摇头,心道:那二皇子敢情是个草包,狡兔死,走狗烹这话竟也敢说出口,硬是把自己说成了个不忠不义之人。微将军一代武良,受万民敬仰。这话若传了出去,他日必遭天下人所唾弃。看来今日是要不回金杯了,看那二皇子忙得很,哪里还顾得上此事,我倒不如回去想想计策。
    他沉吟片刻,说道:“小丫头……”转身间却见自个与空气说话,人儿没了踪影,假山四周只剩空荡荡一片。
    微玄卿眉头紧蹙,正色道:“二皇子,请不要拿家父开玩笑,家父为北炎倾尽一生,不愧天地,臣恳请殿下尊重他。”
    纪凌延面露不屑之色,说道:“你们战士就是为了我们皇族而生,为我们效劳,这是你们的命,你们理应如此。”
    微玄卿问道:“那敢问殿下,若没有北炎的战士,又哪来你们安逸的生活?”
    “你不要再说那些个屁话,人生而有命,你们的命就是做我们的牛马,做我们的狗。”纪凌延话越说越难听。微玄卿听了此话,想起父亲,心中痛楚,加上年少气盛,一股热血上了心头,直言道:“哼,若没有我们,你们皇族又哪有今日?”
    “陛下驾到……”突然之间,随着一声喊声,车轮喧嚣,金甲兵左拥右簇,一个魁魅般身影来到了众人面前。
    那一句话竟不知有多少传入了来者耳中,来者笑道:“世侄何故如此恼怒?”来者正是纪帝。
    微玄卿自知一时意气说错了话,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心道:生前父亲曾百般教诲,皇家最忌惮功高盖主,纪帝又多疑善妒,要我收着性子,谨慎行事,今日却被抓了个正着。
    纪帝得知太后身体不适,原想前往寿宁宫探望,但就在前往的途中一个小女孩冒冒失失地冲撞了他的鸾驾。
    太监礼善手指着摔倒在地的女孩,怒道:“来者何人?竟敢冒犯天子圣驾!”
    本来高高坐在鸾驾上的纪帝,听那女孩的哭声凄凉得很,便好奇一瞥,只见那女孩面容生得绝美,肤白如雪,目光柔弱,泪花点点,十分的楚楚可怜。
    纪帝轻抬手,唤道:“你,过来!”女孩挪了挪脚,怯怯走向前去,抬头看了一眼,便跪倒在地,道:“奴婢,李素魄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纪帝忽脸一沉,问道:“你是陆鸢新收的义女,李素魄?”女孩喏喏道:“回陛下,正是奴婢。”纪帝挑眉问道:“你因何事慌慌张张?”
    那女孩答道:“回禀陛下,奴婢今日受太后旨意入宫觐见,原本见过太后娘娘后便要离宫,但想明日便要搬进清韵宫,奴婢好奇,便想进那清韵宫瞧瞧,却看到……”
    纪帝见她支支吾吾,心中略有不悦,问道:“看见什么了?”
    “奴婢瞧见那二皇子的人和晴曦郡主的人打起来了,奴婢胆子小,瞧见那明晃晃的大刀,一时害怕便跑了出来……”
    纪帝心头一震,只见他目光中沁着丝丝寒意,道:“礼善,进清韵宫。”那名唤作礼善的太监笑嘻嘻地对纪帝点头称是,便转过头挥手示意众人,扯着嗓子叫道:“摆驾清韵宫。”
    李素魄缓缓起身,看着浩浩荡荡离开的一行人,轻掸了下身上的灰尘,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笑意。
    她正欲离去,忽从上头听到一道轻浮的声音:“还挺厉害的嘛,这都能让你想到方法挑拨纪凌延和纪帝之间的关系。纪凌延私藏祭品,包庇手下行不轨之事,这两件事虽不足以打击纪后一党,但这次纪凌延在纪帝心中必然会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么他成为储君的可能性便会大大降低。”
    李素魄看向来者,淡淡的道:“隔墙有耳,你如此口不择言,就不怕坏事。”来者稳稳地立在瓦上,甚是得意道:“我累千奎是什么人,皇宫,我比你熟悉,这附近有多少猫猫狗狗我清楚得很,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呀,少操心。”
    她笑了笑,道:“狂妄。”便转身离去,不去看他。累千奎见她离去,便略施轻功追了上去,喊道:“你要去哪儿啊!小哭包……小哭包。”李素魄骤然止步,脸色一沉,轻叱道:“不要这般喊我!”
    累千奎笑道:“明明就是个小哭包,我为什么不能这般叫你。你不喜欢听?那我还非得这样叫你,小哭包,小哭包,小哭包……”
    她的脸瞬间宛如罩上了一层严霜,朝他喊道:“我现在已经不哭了!”
    累千奎瞧见她发黑的小脸,心中觉得甚是有趣,越发调侃之意,笑嘻嘻道:“生气了?这么沉不住气,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呀,我可从来没忘记你以前哭的时候的样子,别提多惨了,整天就……呜呜呜呜呜呜的……爹呀,娘呀的……我好惨啊,快来救救我呀……”他边说边作擦拭眼泪之状,表情乖张轻浮之极。
    李素魄见他神色得意,冷然道:“累千奎,你离我远点!你三番四次打扰我执行任务。整日跟在我身后耍嘴皮子,你是不是很闲啊?需要我禀告义父,让他多给你派点任务吗?”
    累千奎道:“不必,我忙得很,只是我执行任务的时候你没看见罢了。你别拿国公来压我,我跟随国公多年,你才入府几个月呀,还真把自个当成千金大小姐了,我和国公感情可比你深厚得多。你觉得国公是信我还是信你咧?”
    李素魄向来寡言,性子也静,不喜与他人多有牵扯,但自从遇见这心比天高,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累千奎,她便总忍不住要跟他斗上一斗,这人已然十四岁了,比自己还要大上四岁,可心智却宛如一个孩童,整日里喜欢拿人打趣,说话又百无禁忌,实在恼人。
    他见她秀眉微蹙,生起气来竟也这般好看,心不免怦的一跳,故不忍再去逗她,道:“话说你不怕那书呆子出卖你,要你出来指证二皇子私藏金杯之事?”她淡淡的道:“他又不是鲁莽的草包,自然知道今日不是寻回金杯的最佳时机,估计早已离去。”
    累千奎讥嘲道:“你就如此相信此人?那些个儒生读书都把脑子读坏了,整日里之乎者也,个个都是腐木脑袋,贪生怕死之徒。”
    她俏皮一笑,心道:此人如此可恶,句句话里都带着刺,自己定要气他一气,好让他也尝尝痛心的滋味,道:“你自个未曾好好读书,大字不识二个,又能聪明到哪儿去?”
    经她一激,他不怒反笑,心道:这小孩儿,初见她时整日里哭哭泣泣的,训练时也娇娇气气,愚钝得很,心中对她甚是讨厌,可这时日一长,不知为何竟觉她这人倒也十分有趣。可想她明日便要入宫,心中不禁空荡荡的,淡淡的道:“回府吧,国公大人可等着你咧!”
    李素魄见他神色怪异,时喜时愁,心中不解,却也不想细问,便踱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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