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宫。
钟离阜一路随着仙童,二人行至一处开阔庭院,院子正中矗立一颗繁茂无比,遮天蔽日的大树,树下四方各有一三尺方形水塘,细细看去才发现树上的每一片叶子上都显有一人名。
仙童朝钟离阜行礼道:“仙尊想找谁,只要在树下默念其名,便会有与其相关的灵叶落入水中,若落入东方之水,说明其为凡人,落入西方之水,则为妖灵,南方则是得道之仙,至于北方,那便如您一般的尊位或者不在三界之生灵。水中会显现此人如今在何处,还可显现召唤之人所想知道的与其相关之事。”
“可我并未知晓其名。”那日在幽谷钟离阜确实没有听到关于她的名字。
仙童挠了挠头:“可是仙翁说您知道的呀。”
南华此言何意?他明明从未……钟离阜脑中突然闪过前晚在扣儿口中听到的奇怪呓语,难道二者有什么关联?那便用此名试上一试也无妨。他行至树下,闭眼在心里默念了‘桑虞"二字,然后睁眼抬头,忽见一束金光在成千上万的树叶间飞快穿梭,而后小小一片叶子缓缓抽离出来,朝着北方之水,飘摇而下。
仙童惊讶。
“弟子跟随仙翁几百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落入这北方之水的叶子。”
见水中投影出现之人是扣儿,并未出乎钟离阜所料,只是为何会是北方之水?
接着又听仙童道:“仙尊若还想看什么,只要继续默念与此人相关的事物即可。”
钟离阜却迟疑了,当初扣儿入山,他只知道她体内有一个被封印的元神,他从未想过帮她解除,如今更是不想也不愿,扣儿只是扣儿,不管她体内的是何人,只要封印在,其他的皆是虚无。
只是为何从一个陌生人口中说出的话会让他觉得似曾耳闻,而且越发深刻。
钟离阜脑中一遍遍响起哪句话,竟情不自禁念了出来:“蝶自谷中来,喜闻丝桐音。”
突然北方之水深处传来悠扬琴声,只见粼粼水光中,幽幽一深谷,谷中繁花似锦,绿意盎然,插入云霄的山崖边,一白衣仙人盘腿而坐,十指轻抚膝上瑶琴,琴尾的小黄蝶一动不动……
那是他!
钟离阜愕然。
难怪耳熟,那是他自己说过的话!
他当时兴起给那只经常来崖上听他弹琴的小蝶儿取了名字。
“桑虞……原来她就是那只小蝶儿,可是为什么她会被封印在扣儿体内?”
水中的画面继续,小黄蝶见钟离阜离去后摒去掩饰,周身散出层层彩翼,心情愉悦地原地飞旋,接着在漫天五彩光华中化作人形,梨涡浅笑,轻声呢喃:“蝶音。”
竟是和扣儿同样的面容!
此时一术法打来,消去了水中的画面。
仙童看到来人后,行礼唤了声:“仙翁。”随后被南华遣去了。
南华笑脸盈盈走到钟离阜身侧,看他神色迷乱,便打趣道:“钟离仙尊向来性情寡淡,处事不惊,今日的反应真是让老夫吃惊。”
钟离阜无谓调侃,“为何不让看了。”
南华捋了捋胡须,表情多了分严肃,“剩下的其实都在你的脑子里,只不过被她盖了一层纱,你想不起来罢了。”
“仙翁此话,钟离听不明白。”
“上古神力所洗去的记忆并非找不回,更何况以你的修为。”南华掌中化出一小瓷瓶,递向钟离阜,道:“这是那天幽冥河的水,混了逝去之人的血与泪,你喝下它,睡一觉吧。”
幽幽山谷,树下秋千。
“姐姐,你又去崖上听他弹琴了,那人的传言你又不是不知道……”
“荼青,我知道你为我好,岁月静好,能与其琴声相伴我已知足。”
粼粼长河,绒球花田。
“姐姐,您若插手必得罪一方,切不可让族人置于危险之中。”
“我以上古神族之力封印此情此景,除了你们,没人会记得我出现于此。”
“姐姐,我们等你回来。”
当一切得以解释,当种种迷雾散去,钟离阜才明白原来他丢失的那段过往,忘却的那个人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前世桑虞对他的恩情重叠了今生扣儿对他的依恋,反倒让钟离阜不觉得有负担,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无法言喻,连他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愉悦。
他开始有些理解了当初的沙华,理解了葵娘在胤琉珠里说过的话,继而想到荒古石册所显示的预言,原来这数万年间他真的忘了一个人,他真的欠了一笔债。
今生之劫,难道真如预言所说会让整个阴山陪葬吗?
欠她的,他会还,恩和情都会还。无论将来要面对何种变数,即便灰飞烟灭,他也会用尽全力守护阴山,守护天门,不负师傅嘱托。
若无法两全,那这一世便由他挡在她身前。
落孤城。
凤来客栈的一间客房内,于书娴戴上面纱准备出门,秦殊瑶告诉她,城外的尸身上有一种疫虫,以吸*魂为生,数量之多足矣用来控制她体内的血咒,还可增强功力。
她跟着秦殊瑶一年有余,多少学了一些术法,加上之前木菁姐姐为了救她而传授的魔功,让她褪去了那个柔弱小姐的身份,彻底成魔。她要找的人如今近在咫尺,若一招便能了结其性命,那是何等大快人心,既然这疫虫如此有用,那可不能浪费。
曾经绿水盈盈的护城河如今已浑浊不堪,沿路的尸身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水中央,漂浮在水面上的肿胀身躯煞是惊悚,刺鼻腐臭让于书娴几经作呕。
前边不远处的搭棚下还有活人忙进忙出,许是一些冒着风险出来照顾家人的人,时不时还朝她这边看了几眼。
于书娴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盘腿坐下来从周围的尸身上逼出疫虫,吸其所*魂,殊不知这一切已然被周围的结界传讯于嗜鬯。
原本还在打盹的人突然一跃而起,飞天离去,让院中的戚沐良摸不着头脑,不过却不忘交代‘重要的事"。
他朝嗜鬯消失的方向喊道:“今天你让老张少加些糖!上次的太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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