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当家

第四章 壮士血 美人泪(二)

    
    桃李莫相妒,天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p
    赵德基心中虽然疑虑重重,但因为长时间的奔走疲劳,心绪也渐渐的平静下来。他打断老内侍康履的话头,站起身想把甲胄脱下来。因为落水的缘故,身上早就湿透了,一身的冷锻锁子甲,穿在身上又重又冷。康履赶忙上前帮着卸甲。赵德基看着腰间的佩剑,忍不住起了好奇心,这可是皇帝的佩剑,伸手就把剑拔了出来。/p
    一股红色血水带着剑身的寒光从剑鞘里被甩了出来,正溅到康履的袍服上,吓的赵德基一哆嗦,差点将剑扔到地上。“哪来的血?”/p
    康履拱手答到:“大家,这”“说!”“大家,咱们出了扬州奔瓜洲渡,路过扬子桥的时候,有一名守桥的侍卫对大家出言不逊,冒犯天颜,被您当场斩杀了。”/p
    “卧槽!”赵德基忍不住叫了一声,“他都说了什么?”/p
    “他说?”康履嗫嚅起来。/p
    “说吧,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赵德基用在电视里学到的口吻说道。一则赵德基不清楚康履的为人,二则赵德基现在完全是一个小白、一个初来乍到的局外人。康履的心里现在自有弯弯绕儿:黄相、汪相,今天可就要得罪了。前年咱们里外相助,挤走了不知深浅、一味怂恿官家主战的李纲,而后你们才得到了朝思暮想的右相、左相的职位,奈何金人胃口实在是太大,咱们在扬州刚过了两年好日子,就被金人追的如丧家之犬。让官家和咱吃了闷头一棒,差点就被金人掳了去,这要论起罪过来,二位是实打实的难脱干系啊。等百官到了江南,二位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官家最念旧情,金人纵横河南时,您二位从相州就举兵护过官家,应天府登基二位又有从龙之功,咱算是康邸旧臣,您二位那就是新朝元老啊,说到底官家这两年最信任的还是你们。可扬州失陷这事实在是太大了,好比天塌地陷啊,即便有官家回护,您二位这宰相怕是做不成喽。老奴我还是照实回官家的话吧,如若不然,官家从别人嘴里听到了实情,平白也得让我吃挂落儿。毕竟,对咱们来说啥才是安身立命之本,咱想啊,无论咱内朝官,还是外朝官,官家的信任才是根本。心思电转之间,想通了这一点,康履正了正身子,答道:“那侍卫口出狂言,斥责大家,他说我大宋到了这一步,完全是陛下贪图享乐,任用黄潜善、汪伯彦所致。”/p
    赵德基叹息一声,推剑入鞘,突然问道:“你觉得朕杀的对不对?”/p
    “大家何出此问?”老康履脑袋突然感觉不够用了,人是您杀的,杀都杀了,还要问咱。/p
    “你就说说朕杀的对不对?”赵德基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p
    “大家杀的对,那侍卫侮辱官家、朝廷,已经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康履答道。/p
    赵德基瞅了康履一眼,似笑非笑的点点头。“这渡口可是西津渡,可是属镇江?”/p
    “大家,正是。”/p
    “这小庙非久留之地,既然我们到了这西津渡,你速速去南边西津渡口镇子,看能不能找到巡渡的官兵,如若找不到,立马到镇江府,让他们前来接驾!”赵德基一本正经的吩咐道。说来也巧,从上大学开始赵德基就爱天南海北的到处旅行,偏偏还就来过这镇江,正所谓江海争流雄镇江,是金山寺也转过,京口刀鱼也尝过,只不过这21世纪的西津渡古镇大部分全是明清时的建筑。/p
    康履领了旨意,奔西津渡镇上而去。/p
    此时,在大江北岸的瓜洲渡,骚乱叫嚷的人群中,有一个年轻后生正在踮起脚向江南望去,他满脸的土灰,两只眼睛却明亮的很,眼珠滴溜溜转一圈,扫过人群。他平民打扮,腰间却别的一把短刀。一个老者带着五六个仆役,人人手握刀柄,围在他周围,明里暗里警惕着。/p
    “余伯,这等了半天,渡船都被溃兵抢了去。”年轻后生一开口却是女儿音。/p
    “小娘子,溃兵我们不去招惹,但要说抢船,不论溃兵,剩下的这些人可也不是咱们的对手。”/p
    年轻人沉吟一声,还是不想跟别人抢船,于是说道:“在等等吧”/p
    被喊做余伯的显然已是十分焦急:“小娘子,不能再等了,金兵随时就到啊。”/p
    被称作小娘子的人指着周围说道:“余伯,我知道你是为我想。可是你看看,咱们是抢那个拖儿带女的夫妻两个要上的船,还是去抢背着老娘的那个年轻人要的船,还是去抢抱着书卷的那个太学生的船?”/p
    “小娘子此地是危地、险地、死地啊,这金人一来,我、我、我如何对得起老主人托付啊”余伯苦苦劝道。 /p
    小娘子突然眸子一亮,说道“余伯,要是这样做了,我知道以后我一定会为这件事后悔。不如咱们沿大江向上游走,我听宫里人说过,这瓜洲渡是此地最大的官渡,沿江附近有数不清的小渡、野渡,咱们向上游走,凭咱们的脚力,既能避开这些人,又能避开金兵。怎样?”/p
    余伯心想,这小娘子已经入宫三年多了,变得更加亭亭玉立,可这性格为人却一点也没变,说到底还是太心善了,在宫里那种地方,这样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终于点点头道:“就听小娘子吩咐。”/p
    一伙人拨开人群,快步沿江向西而去。小娘子像是想起来什么,回头对着一行人中一个格外健壮高大的青年笑着说道:“狗子哥哥,余伯要是走不动了,一会儿却要你来背他跑。”/p
    狗子回到:“中,中。小娘子吩咐的,俺肯定背。”/p
    狗子不成想,拍了这边的马屁,却惹恼了那边的马蹄子。余伯回手照着狗子脑门一个暴栗,那叫一个稳准狠,疼的狗子吱哇一声叫,“好狗子,小娘子不吩咐,你还不想背嘞?”/p
    狗子摸着脑门叫屈:“我冤枉啊我,瞧您这力道也是宝刀未老,八成也用不着背!”余伯听他说完,又吹胡子瞪眼作势打去。看到这一老一少促狭的样子,大家哄笑起来,凝重的氛围不觉去了一半。/p
    这小娘子正是当今建炎天子宫中女官,宫内人都称呼她叫吴司仗。吴司仗本命叫吴药芬,小名妍娇儿。吴妍娇总觉得司仗这个称呼怪怪的,可这是官家钦点的官称,宫内人都得这么叫,宫中六尚、二十司、二十四典、二十四掌。这司仗正归六尚中的尚服,职管仗卫、兵器,之下又有典仗、掌仗。三年前听从爹爹的安排进了康王府,过了没有半年安生的日子,之后发生的事简直是天翻地覆。去康王府之前,爹爹逢人便说,当初生我之前,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亭子,庭前开满芍药花,花丛中一只小白羊,亭上写着两个字“侍康”,而我出生的那一年正是羊年。有一天调皮,躲在爹爹、母亲的窗下偷听,听到母亲哭着骂爹爹狠心,一进皇家深似海,这怕是要毁掉女儿一辈子。爹爹开始好言相劝,后来被哭的烦了,说道,浪子宰相李邦彦的外甥侯如奇盯上了咱家的珠玉买卖,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怕有一天咱家的产业会让他吞的连渣儿都不剩,真要到了那一天,咱们吴家几代人的心血就交待在我这儿了,你刘家人也难有立锥之地。再说了,官家的九子康王爷赵构人我见过,没有王爷世家子的浮娇气。让咱最后定了心的只一件事,这位王爷喜书画,也喜骑射。咱吴家从大宋开国算起也是武将之家,这一百多年来无论男女,弓马工夫个个没有放下。妍娇儿虽小,却也拳脚精熟,箭无虚发。这,才是咱女儿最大的依仗。王府中纵然女人再多,那又怎样,总失不了女儿的位置。/p
    那天后,历来烂漫无愁的小小的人儿开始有了心事。她年纪小,对男女之事不明了,也还没有心上人,不像伺候自己的环环姐比她大三岁,情窦初开,就把俊俏的狗子哥拿下了。吴家对下人的规矩历来宽松,环环和狗子哥一开始还跑到假山后、树林里私下幽会,后来更发展到明目张胆的打情骂俏,爹爹和母亲不但不管,反而乐见其成。/p
    只不过有一次,两人玩闹的实在不像话,正被老管家余福撞到,余伯把环环训斥的红着脸躲开了,剩下狗子哥一个揪着耳朵满院子打转。余伯破口大骂,吐沫星子喷了狗子一脸,“小犊子,你给我记住了!别以为员外、夫人容着你,你小子就上天。越是容着你,你心里越得有规矩!你小子要是做出破落户的肮脏龌龊事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满府的人都看热闹,虎子哥、豹子哥、虫子哥、兔子哥他们更是满脸的幸灾乐祸,估计都在心中默念“苍天有眼啊,这家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让这对狗男女折磨的,报应啊报应。余伯威武!”/p
    每次想到这些事,妍娇儿的心里说不出的滋润。可是父亲要把自己送到康王府去侍奉康王,这康王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进了康王府,不出意外也就跟定这个男人了,以后跟康王能像环环和狗子哥一样恩爱吗。/p
    回想起三年前的事,又想到昨天夜里官家扔下所有人、当然也包括自己,独身而逃。一向乐观开朗的吴妍娇突觉心中酸楚,眼泪不受控制的冲出了眼眶,她知道自己跑在最前面,赶紧抬手把眼泪抹去,以免被跟在后边的余伯和狗子哥他们看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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