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人生没个ADC

第十八章 被扼杀的告白

    
    时间这种东西,悄无声息地就带走了一切,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那她为什么觉得那曾经的画面依旧触手可及呢;父亲瞳孔涣散时候,她声嘶力竭的绝望;那个人离开后世界满目的苍白与寂静,以及不需要人呼唤便从手术台上清醒过来忍着痛蹒跚前行的自己。明明每一幕都如跗骨之蛆一般夜夜折磨着自己,倘若时间当真能带走一切,为什么这些都还是被留了下来。
    是呵,她就是这样容易在任何情况下掉进冰窟,所以她害怕与人交流,与人接触,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陷入回忆,或是某个谈笑的瞬间别人脸上似曾相识的皱褶,又或是路人醉醺醺的擦肩而过时那醉酒谈吐时的口吻,都如同将她推向深渊的手;到底是多痛的心理苦楚,才能造就这如同创伤后应激障碍般的行为,伤害别人又折磨自己?
    酸痛的眸子已经流不出什么的时候,只能疼的让人揪心,还未来得及有泪水倾盆,却已跌入一个温暖的黑暗之中,鼻尖蹭到了羊绒柔软的材质,有些痒;熟悉的香皂味道,以及令人心安的心跳。
    如同那天在网吧,即将陷入漩涡的自己,以及那一只拉住她的手。
    原来,一直是他。
    “喂,鼻涕蹭到了。”朱璃略带鼻音的声音玩味着说。
    “没关系,不嫌你。”靠在他胸口听他声音,像是从亘古时空传递进耳畔一般。
    “那我可以把鼻涕擤上面吗?”朱璃的泪终是夺眶而出,却被羊绒很好的吸收了进去。受伤时候不痛,疗伤却痛的要命。
    “别哭了。”于江晨没有再继续跟她开玩笑,低下头擦拭着她的眼角,如捧着珍宝般小心翼翼。
    “我是不是像个神经病。”眼线被潮湿后,眼角周围形成了夸张的黑影。
    “有点。”男孩淡笑,却不似玩笑,实话嘛。
    却逗乐了朱璃。
    没有再拒绝男孩儿的要求,便索性就让男孩送她回家了,离开吾悦的时候,地面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积雪,被于江晨牵起的手从初期不适应的想要挣脱到心甘情愿被他拉着不过十几秒。
    缃色风衣的重量落在肩头时,朱璃转睛盯着男孩,却见他神情羞涩,目光没有落脚点地到处躲避,神,如果这才是一切的开始,请不要降临在我身上,朱璃内心无比虔诚祈祷着,如果是眼前这个孩子,请您收回这一切。
    因为,如果是他的话,分别的那一刻,她会死。
    不要对我好,我真的无以为报,如果你连我这最后维持生命的一丝跳动心脉也要拿走的话,我便会落入黄泉。
    这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人,蛾子一般渴求光明,却一次次因分不清光源而纵身火海,最终蜕变成了童话故事里那些女巫皇后一样性格的人;朱璃觉得这一定是上天恶意的玩笑,在她这种习惯埋葬心动的年纪,偏偏遇见于江晨这样美好的人;如果是青葱岁月,她一定会奋不顾身……可惜,她输给了时间。
    一路无言,两个人却一再放慢脚步,最终是朱璃打破了沉默:“我比你大七岁。”这一句话突兀地打破了雪夜的静谧,也打破了两个人若有似无的暧昧,这暧昧存在于二人的装傻,如果有一个人突然清醒过来,那么这温暖的关系就会被无情打破,就像这里原本的寂静。
    朱璃自己都没注意自己提高的嗓音,就像老师即将要教育犯错的孩子,他太好了,好到朱璃几乎已经相信他们同龄,相信他们足够有资格拥有相同的感情奠基石,可如同相亲一样经不住推敲的是:有人注定属于繁华,属于精彩;而有的人是躲在阴影之后才能存活的菌类,虽然也能绽放光彩,可却不能被任何人采集,因为光鲜之下是毒素,是腐朽,是泥沼,害了别人,害了自己。
    年纪的差数不是岁月,而是不同的世界观,这是致命的。
    “呵……”于江晨的嗤笑听不出任何情绪,凉薄的音调又再次染上他的声线:“21世纪了,姐。”
    言下之意是,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在乎年纪。
    “是吧——下意识里,姐姐是你唯一能称呼我的言语。”朱璃自嘲地笑笑,以此反击了不再看她的于江晨。
    天空洋洋洒洒开始飘落大雪,似是为了要应景。
    于江晨突兀地停下了脚步,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他的停下与朱璃的未曾停下渐渐形成了前后的形式,此刻发自肺腑的问题才终是以爆发的形式表露出来:“所以,年纪小是我的原罪,就因为晚了那么几年,连喜欢一个人都没有资格么……”见朱璃略显单薄的身影停驻下来却没回头,男孩儿丧气地将目光洒向别处,何以卑微,且因动心呵。
    “你分的清什么是恋母吗?”‘多么蹩脚的理由……’朱璃的言语没有起伏,相较于江晨的略微颤栗,却是出奇的冷静,冷静到毫无情感,像深寒刺骨的冰锥。
    “哈…呵…”于江晨下意识摩挲了下鼻尖,想笑,可笑容却凝结在脸上。
    被融化的雪浸湿了男孩儿的发,那原本固定着的桀骜俊秀的模样渐渐因为雪水变得颓然,零碎的刘海遮住曾拥漫天璀璨的眸,美丽的少年,许是第一次品尝失恋的痛楚,他当然分得清喜欢和恋母,难道这区别还要他说吗?只对眼前的她有反应,还不够说明情况吗?可又怎么说出口。
    握紧的双拳,松开又攥紧,最终还是松开。
    她是在逼他放弃,还是在逼自己。
    “跟你……开个玩笑,姐。”大抵是用尽了这一生的虚伪,才能拼命组装成这么一句玩笑话。如果继续下去,他猜自己会成为搁浅的海鱼。
    这匆忙的都市,从来就不缺伤心人,如同春去秋来一样不可控,喜欢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就像吃了一口未成熟的草莓,酸楚在口中回味。
    两个人紧绷的弦终于是缓了下来,这代价是再次心照不宣的关系,从暧昧到姐弟,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两个聪明人,又怎么能不相互体谅,到底是舍不得这羁绊,两个人一起清醒,又再一次一起装傻。
    “一点也不好笑。”朱璃依然低着头,迈开步伐。
    于江晨跟了上来,只静静伴在她左手边,不再开口。
    将朱璃送回小区,淡淡道别,于江晨拿回自己的风衣,直至转身,两个人都没能发现彼此眼中盘旋已久的泪光。
    怎么可能在乎年纪,是岁月留给她的疤痕她不愿共享而已;因为那下场便是掀开婚纱,唯一能授予那个男孩儿的是枯骨皑皑。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追逐幸福;很不幸,朱璃就是那具现存于世的尸体,她可以对所有人撒谎,可以与现实委蛇,甚至还能热爱生活,暧昧可以,身体行为也行,但她绝不能容许有人企图在她身上挖掘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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