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一点儿都不安宁

第九章 楼宇寂寞旧风光(二)

    
    一旁的老人家深深鞠躬行了一礼,缓声道:“当年这红马是最精神的一匹,性子野的很,后来被魏将军挑中了,便跟着她四处征战,可自打魏将军去世,这马便整日郁郁寡欢,吃的也少了,自然就瘦弱了些许,虽过了六年,但如今它正值壮年,想来定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萧姗柔声笑了笑,拍着胸脯保证道:“太谢谢您了,您放心,有我在,定会把它喂得壮壮的。”
    “姑娘不用谢老奴,您和这马有缘,也是这马儿的福气了。”
    说罢,便躬身退到一旁。
    …
    出了马厩,这会儿萧姗拍了拍马儿的头,望了望天际一抹红色的晚霞,叹了口气道:“小红马,夜凌晨那家伙指望不上,只能靠你送我回长生阁了。”
    那马儿“咴儿”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从前她也是去过马场的,驯马的师傅教过她一些基本的马术,虽说她学艺不精,但也能自己在马背上跑两圈。
    “你什么时候学过骑马?”沈照蓝在一旁不可思议道,眼神中尽是怀疑,这种眼神让萧姗心里很是不快,二话没说,撸了撸袖子,就踩上了马镫。
    对于质疑你的人,最好的反驳,就是做给他看。
    却没想到自己的腿脚远没有想象中的利落,脚下一滑,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诶呀——”随即发出一声惊呼,下意思地闭了眼。
    这次她心里所想,倒不是身体贴地的那一瞬间,会有多么疼,而是多么丢脸。
    霎时间感觉身旁有一阵风刮过,万幸的是沈照蓝反应还算灵敏,一下子飞身过来接住了她。
    “叫你自夸,这会儿夸漏了吧。”
    “呵呵,虚惊一场,”萧姗舒了口气,急忙转移话题,赞叹道,“看来练就一身好身手,还是有用的。”
    她没管他的嘲笑,抹了把汗,正欲起身,便看到沈照蓝腰间挂了一个锦囊。
    “这是什么?”她指了指那锦囊,问道。
    沈照蓝将那锦囊扯了下,拿给萧姗看了看,“这是香囊啊,是不是绣的挺漂亮的。”
    “你每日都戴在身上吗?”萧姗接过香囊,打量了一番。
    “也不是,有时候会戴上而已,看心情,不过我一般出征或是去什么地方,都会戴上,这是我阿娘给我绣的,上面是一个如意,辟邪的,在战场上,还能保佑我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沈照蓝看萧姗看得出神,一时有些疑惑,这如意也没什么特殊的,她阿娘将此物绣在香囊上,只因如意最早是兵器,自带辟邪的效果。
    对,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如意。
    萧姗脑中却忽如一道惊雷闪过,“流苏当时,手指的,是不是这个方向?”
    “不错。”沈照蓝点头,但对于萧姗的反应,依然很是不解。
    萧姗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知道了,我真是太傻了,怎么没有早点想到。”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杀害流苏的凶手了?”看了萧姗的反应,沈照蓝大概猜测道。
    “一定是她!”萧姗咬牙道,“宁王府里,有一个婢女,名叫如意,是从前伺候徐夫人的丫头,现在想想,徐氏将梁王与匪徒勾结的地方告诉我时,她虽未在场,但很可能在门外听到了。”
    “流苏临死前,指的就是你腰间这个如意!呵,原来流苏早就给我提示了,我却现在才发现。”她恨恨道,一手握拳狠狠地捶在地上。
    “如意!居然是你!我居然没想到……我本该早点想到的!”
    她站起身来,觉得心痛无比,好像这些日子里刚刚养好的伤口又裂了开来。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沈照蓝问她。
    她叹了口气,眸中泛起一股坚毅,“自然是报仇,一刻也不能等。”
    她缓了缓心情,转头对沈照蓝道:“照蓝,你们先回去吧,我现在有更要紧的事,刻不容缓。”
    沈照蓝摇了摇头,“我留下来帮你。”
    “阿姗,这件事,我可以帮你。”知夏走到萧姗面前,继续说道,“我知道他们用什么办法联系。”
    萧姗闻言,眼底的精光一闪,期待地等着知夏说下去。
    “我之前流落在外,是良贵妃收留了我,她假装好心帮我,让我混入宁王府当她的眼线。所以我才知道他们联系的方法,不管是良贵妃还是梁王,如果有紧急的事情需要传达,就将消息藏在一种特殊的箭中,这种箭短小坚硬,玄身赤羽,射的远还不易被发现。”
    “这种箭从哪能得到?”
    知夏淡淡笑了一下,“我这里倒是有一支,被我藏在宁王府的后院了。”
    沈照蓝看了她一眼,知夏忙不失气势地瞪了回去,“你看我作甚?我之前确实是帮着良贵妃做事,这点我承认,是我错了,谁还没个误入歧途的时候!”
    又转过身,对萧姗说道:“阿姗,希望你别介意,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萧姗感激地点了点头,又颇感为难,“可是如意能在宁王府潜伏这么久,可见其心思缜密,仅有箭,字迹不一样,恐怕也会让人心生怀疑。”
    沈照蓝想了想道:“同在朝堂,少不了面子上的互相往来,所以梁王的字迹,我还是能模仿个大概的,可以一试。”
    萧姗拱了拱手,感激道:“拜托了。”
    …
    是夜,春日里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混着夜色,将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之中。
    浓重的夜色下,一支短箭穿透过斜风细雨,于半空中急速飞过,最终直直钉在窗框上。
    不到半个时辰,宁王府的梅林尽头,渐渐出现一女子的身影。
    百花争荣的春日里,这片梅林倒显得有些荒凉。
    雨不大,为了行事方便,女子并没有撑伞,小心翼翼向前走着,这瑶光殿平日里都是大门紧闭,闲杂人等一向不许随意进出,但她知道梅林的尽头有道小门,虽平日里是锁着的,但这些时日瑶光殿再不像从前那般荣盛,几乎无人登门,更别说这等只作下人出入的小门了。
    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并无人迹,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开了锁,穿门而入。
    她脚步轻且缓,这次她接到的指令,让她心里瞬间起了一份凉意。
    根据指令,她这次的任务,是杀死流苏,以除后患。
    初看时,她心里蓦地一惊,流苏明明早已在她的刀下一刀毙命,为何此时她又接到了这番指令?
    为了以防万一,她谨慎地查看了一下那支箭翎,确实出自梁王府没错,纸上的字迹,也和梁王并无异处。
    对于梁王的字迹,她甚为熟悉,若是旁人刻意模仿,她都能看得出来,而这张纸上的字,一撇一捺都与梁王书写时的习惯如出一辙,不可能有人会模仿得如此相像,所以对着那张纸几经确认之后,她确认这是梁王给她的指令无疑。
    只不过她不知道为什么流苏没有死,信上又说,她就藏在瑶光殿。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日的情景,那日杀了流苏之后,怕有人出现,便匆匆离身。或许,是流苏没有立刻断气,被什么人救了下也是有可能的。
    自从寻味酒馆一事泄漏,梁王被禁足,她就对此有所怀疑,但她的活动范围有限,是谁传出了消息,也没法查证。
    这样一想,她对自己的疏漏,心里不免有些懊悔。
    定是流苏将消息传了出去,她居然侥幸保住了一命,真是该死!这一回,恐怕是又有什么别的事,惹得梁王亲自用信箭传信。
    想着想着,心里杀机愈发地浓,发誓今日定是要斩草除根,不能再留下后患,若是得了机会,说不定能将久病在床的宁王妃也一并除了。
    她悄摸着向前走着,前方树影婆娑之处,正巧有一人,迈着小步匆匆走过。
    虽是撑着雨伞,遮住了脸,但从穿着打扮来看,她仍能清楚地认出,那就是流苏。
    她竟然真的还活着,该死!她在心里咒骂一声,忙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她的计划是,将其迷晕,再扔进水里溺死,再查也查不到她身上来,届时大家便会以为是因雨天路滑,天色暗淡,流苏失足落水而死。
    很好,她伸手摸了摸袖中,那迷药还在,她寻了个角落,将迷药倒在手帕上,便悄悄跟在其身后,伺机而动。
    前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发觉有人跟踪,照常进了瑶光殿内。
    她在门口抖了抖伞面上的雨水,正要关门,忽的眼前一暗,一道身影堵了上来。
    刀光火石之间,萧姗朝那人冷冷一笑,没给她留任何惊诧的机会,上去就夺了她手中的丝帕。
    如意万万没想到待她走近与那人面对面之时,才发现那张脸并非流苏,而是宁王妃。她刚要扬起的手停在半空愣了愣,待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已是被萧姗一脚踹飞在地。
    “今日,我便要替流苏报仇雪恨!”她怒喊一声。
    这一脚,远远不能出了心中那口恶气,趁着她还未起身,萧姗飞似的上前一步,抢先用手中的帕子蒙住如意的口鼻,如意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不可置信,但也只在片刻之后,便晕了过去。
    萧姗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攥了攥拳头,所谓杀人偿命,满眼都是憎恨。
    如意要杀,可是就算如意死了,也再换不回她的流苏。
    心里的那块被人生生挖去的地方,再填再补都无法和原来一样。
    “阿姗,这人现在要如何处置?”殿内,知夏缓步从中走出。
    为了保证萧姗的安全,她执意跟了过来。现下事情进行地倒也顺利,没出什么岔子。
    “把她绑起来弄醒,我要她亲自给流苏谢罪。”
    知夏点点头,刚靠近几步,随即发出一声惊呼。
    躺在地上的如意竟一下坐起,知夏没有防备,生生受了她一掌,没想到如意一个弱小的女子,武功居然丝毫不逊色于自己,这一掌力度极大,知夏跌到在地,腹中生疼。
    萧姗听到知夏的惊呼,下意识要去查看,还未转身,脖子已经被人掐住,整个人随着那股力道后退了几步,直直被抵入墙角。
    “哼,我既然有迷药,自然也要解药,亏我谨慎,提早服下了解药。”如意眼神里布满了狠厉,这是萧姗从未见过的神情。
    如意手上一用劲儿,几乎让萧姗窒息。
    “你伪装得当真是妙,没想到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她喉咙被掐得生疼,双手挣扎着,想要狠狠扒开脖子上的那道禁锢。
    “对,我就是心狠手辣,不如今日王妃也见识见识如何?”她狰狞地瞪视着萧姗,嘴角挂着冷笑,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懈半分。
    萧姗想极力挣脱开来,但脖子上的力道不减反增,她想咳却又咳不出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便是流苏,死亡的疼痛与恐惧从心里蔓延至全身。
    知夏见势不妙,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朝着如意扑过来。
    刹那间,一把尖刀出现在如意手中,扬手朝着知夏刺去。
    “小……心……”萧姗几乎已经声嘶力竭。
    知夏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与此同时,只听“嗖”地一声,萧姗脖子上的力道瞬间松了开来,她得了自由,喘着粗气大声咳嗽起来,再定睛瞧去,只看到如意已经倒地不起,胸口一支利箭从后背穿过,鲜血从她的胸前还有口中涌出。
    “罪有应得。”萧姗冷笑一句。
    十一收起弓箭,走了过来,拱手谢罪道:“属下来迟,王妃没事吧。”
    萧姗摇了摇头,扶起知夏,关心道:“知夏,你可有伤到?”
    知夏笑了笑,“放心吧,我从小习武,皮糙肉厚的,没事。”
    萧姗这才松了口气,望了眼已经断气的如意,仰头看向天空,笑了几声,泪水在眼里不停地打转儿。
    流苏,对不起,过了这么久,终于为你报了仇,希望你也能安息了。
    “王妃,殿下请您过去一趟,这就交由属下处理吧,不要脏了您的手。”
    “殿下?他怎的知道我回了府?”萧姗平顺了一下气息,轻咳了几声,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喉咙。
    果然,这宁王府里的什么事,都瞒不过夜凌晨的眼睛。
    她点了点头,“我自己会过去的。”
    知夏也颔首告辞,“我就先走了,沈将军还等着我给他回信呢,要是一直不回去,估计他会以为我们出事了。”
    “今日之恩,来日必报。”萧姗感激道。
    知夏笑了笑,道了声“客气了”,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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