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是‘酒醉’躺在那里没错,但是邺帝不是傻子,其中有没有借酒装疯故意为之的成分他很清楚。
叶采青在叶家十分受宠,她代表的就是叶家的势力。那么会不会……在萧平‘酒醉未遂’后,自己的母后就动了杀心呢?
这个疑虑一旦落在心里,便会让人无法不去在意。
皇权的至高无上,就是让人成为孤家寡人,什么都会思来想去,不会再轻易信任任何人,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儿子。
太后抚了抚鬓发,时光沉淀,她的动作优雅怡人,慢条斯理道:“先前叶姑娘受了惊吓,哀家便早就命人备下了热茶给她压惊,原是想去正殿的,却耽误了。”
邺帝闻言笑着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今日饱受屈辱惊吓的叶采青痛哭出声,声音悲痛,比默默流泪更让人动容。
起码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吓破了胆子的。
“陛下,臣女求您做主,平王殿下明明是故意出现在此处的,并非酒醉而来。还有这毒茶,定然是早就有人准备在这里的,若非云贵人提醒,臣女便一命归西了。”叶采青顾不上擦眼泪,哽咽道:“臣女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何人,竟要遭这种罪。”
叶采青的反应不出苏子叶所料,一个人被踩了尾巴,眼看情势比人强,比不过,会选择示弱。但是示弱之后发现没用,便会豁出命去干。叶采青先前顾忌叶家安危,心知邺帝要保萧平,便不敢多言。可是此时已经有人要她性命,再沉默下去,自己命丧皇宫不说,还会连累父兄为自己报仇,还不如豁出去求邺帝。
凤心眉见叶采青说出这种话,才真正放下心来,就怕叶采青认怂,那她们的一切安排都会成空。
原本已经偃旗息鼓的叶采青又不愿意罢手了,太后不由一阵头疼。
先前是打消了皇帝的疑虑,可是现在疑虑已经埋下了,皇帝还会护着平儿吗?
当然是不会,苏子叶在心里断然道。
邺帝刻薄寡恩、刚愎自用,不会相信任何人。既然已经有怀疑了,绝不可能凭空放过。
果然,邺帝目光沉静下来,“叶姑娘说平王是故意出现在此,可有证据?”
“当然有,臣女原本十分清醒,是正殿里伺候的宫女将茶盏打翻臣女身上,才会到后殿来换衣裳,路上便觉得浑身乏力,定然是有人对臣女下手,好让臣女不能反抗。”叶采青本就口齿伶俐,经她说出的话,比先前太后身边的嬷嬷说出来的更有偏向性。
原本好好的,忽然觉得浑身乏力,邺帝估摸着她是被人下药了。
有人能在慈安宫动这种手脚吗?邺帝似笑非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母后的手段了。
见邺帝的目光看过来,太后怡然不惧,稳稳道:“哀家坐镇慈安宫,绝不可能有人下这种下三滥的药。正好御医在此,皇帝可以让人验看一番。”说着目光自叶采青身上掠过,“哀家召你祖母来慈安宫叙话,原本没想到你会来的,又怎么会有人特地下药害你?叶姑娘未免太看得起慈安宫了。”
太后如此坦荡,示意御医四处查看。
邺帝静静等待。
叶采青心中陡觉不好,太后如此笃定,想必是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的。
叶老太太惶然闭眼,心中一片冰凉,她与太后认识多年,对太后的手腕十分清楚,以太后的谨慎,既然在慈安宫安排这些事,除了平王殿下被拉扯住晕了过去未能脱身外,不可能还有任何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留存。
一炷香时间后,将慈安宫上下都查了一遍的御医前来禀报:“启禀陛下、太后,慈安宫中未见任何能扰人心智,致人疲乏的药物或东西。”
邺帝微微挑眉,不发一言。
太后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了另一边,显然十分生气。
果然没有查出任何东西,叶采青一脸绝望,手不住拉扯着衣摆,以缓解心中的紧张。摸到方才被茶水溅到的衣摆,叶采青忽然福至心灵,叫道:“陛下,当时那宫女便是将茶水打翻在臣女的衣裳上,臣女未来得及换衣裳,请陛下允许,让御医检查衣裳上的水渍是否有问题。”
幸好是大冬天,衣服湿了也没有那么快就干,现在还能拧出水来。
邺帝思索了一下,朝御医点点头。
到底男女有别,邺帝让人安排叶采青到另外一间屋子里换了衣裳,也好让御医检查其衣裳上的水渍。
从头到尾,太后冷眼旁观,并无半分紧张。
凤心眉隐约觉得不对劲,太后太过平静了,这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倒像是真有这么笃定。
难道那衣摆上的茶水果真没有问题?
太后瞥了身侧伺候的嬷嬷一眼,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太后嘴角无声溢出一丝冷笑,宫女将茶盏打翻的确是故意的,但是茶盏里并没有下药,药是下在引路的宫女身上的。
那让人疲乏无力的香味让人吸入体内,自然会引起人浑身发软,没有力气。这样做,也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那点香味,早就飘散在空中,现在哪里还能闻得到。
见御医亲手将那衣裳上的水拧出放在碗里,又细细验过是否有问题,太后面上十分平静,不过是白做工罢了。
“禀陛下、太后,从叶姑娘这件衣裳里拧出来的水渍来看,的确是被人下了药了。这种香味经久不散,人一旦吸入体内,便会浑身疲乏发软,倒与叶姑娘所说的症状符合。”御医恭谨答道。
话音一落,太后脸色终于变了,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
太后的声音太过狠厉,让御医有几分迟疑,见邺帝正虎视眈眈的瞧着自己,御医肝儿颤了颤,无论如何,自己都只能终于陛下,咬了咬牙,重复道:“禀太后,微臣说叶姑娘衣摆处拧出的水的确是有药粉成分的,这说明,叶姑娘的确是被人下过药的。”
叶采青脸上迸发出一阵狂喜,谢天谢地,终于让她找到漏洞了,父亲和兄长们果然没有说错,越是危险时刻越不能慌张,要冷静的寻找破绽。现在可算是让她找到了。
邺帝闻言笑了一声,听在人耳里让人胆寒。“朕没想到,母后的慈安宫竟也让人钻了空子。”
太后笑不出来了,皇帝明显是怀疑她了。
被自己的儿子怀疑,太后面子里子都挂不住。
邺帝没再等太后的回答,含怒踢了跪在身前的玲香一脚,“说,是谁让你在茶里下毒的。”
玲香被踢得身子歪到一半,但是又立刻跪好磕头,磕头如捣蒜,一声声砸在地上,却没有换来邺帝的半点心软。
“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不知道茶里有毒啊,若是知道,借奴婢十个胆子都不敢将茶水呈上来。”
她身旁那个端茶水进来的小瑞也连忙辩解,“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求陛下和太后明鉴。”
“谁都不知道,那这带着毒的茶水是自己长脚走进来的?”邺帝语气不善,眼风凌厉,“苏培安,让龙一过来,朕今日一定要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帝王铁了心要做什么事,怎么可能做不成呢?
小瑞脸色焦急,不住求饶,“陛下,陛下求您明鉴,奴婢不过是慈安宫的三等宫女,怎么能弄到生南星那种毒物呢?这事真与奴婢无关啊。”
邺帝的目光凝在小瑞脸上,满屋子都沉寂了一般。
死一般的安静。
在一片安静里,邺帝开口道:“你没有下毒,又如何得知毒药是生南星?”
玲香和小瑞都是在外头伺候的,被人叫过来时凤心眉已经说完了话,除了屋子里伺候的,本不应该还有人知道这毒物是生南星。
若没有听见凤心眉所言的人也知道了,就只能说明,这人就是知情人。
“母后,您如何说?”邺帝回身看向太后,语气恭谨谦逊,就如他真是一个征询母后意见的孝子一般。
太后心知肚明,她和皇帝之间的隔阂已经存在了,叶采青在慈安宫被人下药导致疲软乏力,又差点被萧平毁了清白,紧接着,上的茶水里还被下了毒。
若只有一件,或许还可以说是巧合。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皇帝绝不会相信是巧合的。
太后沉沉叹息一声,看着小瑞就如看一个死人一般,“这丫头是哀家宫里的三等宫女而已,平时连正殿都没有资格进,哀家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就如皇帝所言,交给龙一好生审问吧。”
小瑞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苏培安命人带下去了。
万事不宜深查,邺帝明白这个道理,抬头扫一眼叶采青,“今日叶姑娘受委屈了,苏培安,你陪叶老夫人和叶姑娘回叶府,好生伺候着。”
这句话相当于肯定了叶采青今日受辱还差点丧命的事实,而邺帝如此说,便暗示了他会给叶家一个交代。
叶采青心中仍旧愤愤,可是也清楚,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皇家的人都要脸,她身为臣子之女,不能将皇家的脸面都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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