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疼的龇牙咧嘴, 被李元秀拽着衣领子拖起来,血水滴答滴答落在土地上, 跟尘土混在一起,茶棚里的客人拿起包裹逃命的离开,店主也躲在灶台后不敢出来。
男人同桌的几个同伴躺了一地, 抱着伤处惨叫连连, 李元秀握着滴血的见,再次问道:“你若不说, 下一个砍的就是你, 杀死柔阳宫书生一家的人,到底是谁?”
男人恐惧的看着逞凶的李元秀, 气恼又不解的怒道:“柔阳宫被灭大快人心,我兄弟为江湖除害有何错, 你为何非要逼我说出他的名讳?”
“呵。”李元秀喉咙发紧, 手指用力到发抖:“无错?砍杀七岁孩童也叫无错?”
“柔阳宫满宫妖女,就算现在七岁,十年后也是危害武林的妖女, 斩草除根何错之有?我从未说我那朋友杀的到底是几岁的妖女, 你能从我只言片语中说的如此详细, 难道你也与柔阳宫的人有关?”
李元秀摁着男人的脑袋使力往地上撞去:“说不说?”
男人伤口二次受创, 头昏脑涨,疼的险些晕过去, 硬气的愤愤道:“出卖兄弟为人不齿, 我死也不会说, 你杀了我吧。”
李元秀气的抓起男人头发还要再撞,半路伸来一只手险险托住男人后脑,她气恼抬头,空决不赞同的皱眉:“你就算杀了他也问不出结果,杀害柔阳宫众弟子的何止他兄弟一人?就算问出来了你又要当如何?难道要与天下武林为敌吗?”
男人已经晕过去了,被空决托着脑袋不省人事,空决将人轻放在地上,拉起李元秀,看到她双眼通红,心理起了波澜,他还想说什么,却看到李元秀居然落了泪,她喃喃道:“我答应过清儿有朝一日带她出宫见见外面的风景,她七岁从未离开过宫门半步……”
“秀秀……”霍敏才担忧的开口,秀秀不轻易哭的。
“人分善恶,你们怎么就肯定名门正派里都是良善之人呢?柔阳宫在你们眼中再是邪魔外道,对宫里姐妹们来说,那是世间唯一的救赎。”
她在宫中六年,柔阳宫杀的都是负心薄幸之人,救的都是受尽欺凌的女子。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与她好的就是善,与她坏的就是恶。
上辈子的亲生父母是恶,将她卖进人贩子手里的女人是恶,逼迫她乞讨赚钱的男人是恶。
救她逃出人贩子手里的那个男孩是善,收留她的园长是善,带她进入演艺圈的经纪人是善。
这辈子呢?
绿柳死了吗?灼娘子呢?婉柔呢?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快走吧。”空决已经收拾好行李,桌上的吃食也一并打包放在马背上,李元秀还站在原地,空决看着她,一把拉住她的手带她走出茶棚,小黑已经做好启程的准备,扭头看着自家主人被大和尚拉到自己身边,低头蹭了蹭主人的肩膀,将身体摆成最适合跨上来的姿势。
“我知道你心系柔阳宫,但此时最要紧的是到苗疆,你现在回去也无事于补,等见了你父亲,解了霍小施主身上的蛊虫再去也不迟。”空决知道李元秀最在乎的是什么,果然李元秀听了以后眼神变了变,终于牵过小黑的绳子跨了上去。
空决说的对,最要紧的是敏才的病和老爹,她回头看着柔阳宫的方向,担忧一闪而过,她轻拍小黑脖子,小黑领会,向前疯跑起来。
空决和霍敏才紧跟在后,茶棚被抛在马后。
店主见人走远了才敢爬出来,看到一地躺着晕迷不醒的男人们和凌乱的店里无奈的摇摇头,幸好那帮人走之前留了银子,赶紧把这帮人拖到后面让他们自己醒去,他还得开店做生意呢。
……
霍敏才的蛊虫每天傍晚都会发作一次,发作时浑身冰冷,疼痛难忍,熬过半个时辰蛊虫才会消停下来,他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到后期完全凭着一股硬气强挺着,空决每隔几座城池会停下进去采买,十天已经过去,妙手恐怕已经发现霍敏才逃了的事实,他们日夜兼程的跑了这么多天,他就算想追,恐怕也追不上了。
在临近苗疆的时候,北方传来邻国破坏五十年盟约,大军南下的消息,大批的难民逃进关内,一路南下避难,朝廷派出大军对抗敌国,与此同时,又有一股打着歼灭逆贼的军队南下蜀山,将去往蜀山和苗疆的道路封死。
李元秀三人到了闵凉城的时候,去往蜀山的路已经被封死了,而此时霍敏才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在前一个城市他们就买了马车,把小红套上去拉车来到这里。
看着远处重兵把守的城池,想要绕过他们进山根本不可能。
他们在城外一座村落暂时落脚,因为空决的关系,他们并没有被村民如何盘问,到是空决被几个村民请到家里给逝世的老人念念往生经。
李元秀打来温水,将棉布浸湿,走到床边为霍敏才才去满头的汗,他面无血色,一脸的病容,李元秀握住他的手腕把脉,脉象还是平稳正常,除了有些体虚之症,什么都看不出来。
霍敏才突然笑了:“你别整天皱着眉,好像我要死了似的。”
被李元秀瞪了一眼,霍敏才咧嘴嘿嘿笑。
“你别乱说,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秀秀。”霍敏才突然拉住李元秀,笑道:“如果,我挺不过去的话,你带我回家吧,我想爹娘和爷爷奶奶了。”
李元秀鼻子一下酸了,反握住霍敏才:“你别乱说,还没到那份上呢,等你好了咱俩一起回家,当年我们一起出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
“也不知道周郎那小子考没考中秀才,月娥姐过的幸不幸福,是不是都有娃了,富贵……富贵是不是跟他爷爷一样,唢呐吹的……吹的,好些了……”霍敏才捂着眼睛,咬着发抖的嘴唇,声音哽咽的不成样子,他不想死呢,他还没见到爹娘和爷奶呢,他还喜欢月娥姐,还想知道她过得幸不幸福呢,他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没做……,可是朝廷封了去蜀山的路,明天最后半颗药就吃没了,他等不起了啊。
他还不想死啊。
“敏才,别哭,你别哭,我答应你,一定带你去苗疆,一定会治好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去看月娥姐,去看小福贵,去看看周郎是不是成了秀才老爷,我们再不离开家了,不让大爷大娘他们担心了。”
霍敏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死握着手里李元秀的手:“好,我们回家。”
“恩,回家,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
霍敏才狠狠点头,李元秀擦掉眼泪,拉开霍敏才挡住脸的手,将他脸上糊成一团的泪水仔细擦掉,他们不能放弃,苗疆就在眼前了,不管用什么办法,他们都要闯过去。
门外,空决听着里面的哭声,收回推门的手,在外面站了许久,等里面的哭声小了,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他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几块佛像拼在一起,盘膝坐在莲花上的佛像只剩下一颗头就完整了,空决抚摸着佛像脖子上的断口,只要找到佛头,加上他手里的花瓣佛宝,佛像就完整了。
他将佛像收好,起身走到床边脱下僧袍,僧袍下的中衣上有淡淡的血迹,脱下中衣,里衣已经被血染红,前胸后背,腰腹上到处都是伤痕,将身上的衣服脱去,空决打开绷带,绷带下是一道道刀痕剑伤,这些是进城抢夺佛像残片留下的伤痕,他在城里匆匆包扎好,才带着采买好的食材出城与李元秀他们回合。
佛宝会告诉他那座城池有佛像残片的存在,只要接近,身上的佛宝就会发热。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佛像残片所在的地方,正好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这也省去了很多麻烦和时间。
空决给伤口上了药,重新包扎好,有些疲惫的靠在床边,在外面强撑的样子此时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疲惫和苍白。
晚上吃过晚饭以后,李元秀来找空决将自己的打算跟他说道:“我准备后半夜带敏才闯山。”
空决微微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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