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去千佛山。”医生直接掐灭李元秀一心奔向千佛山的小火苗。
在病床上当了一年多的植物人, 虽然每天会有护工为她按摩身体,李元秀的身体还是出现了肌肉萎缩的现象, 行动力受阻,别说去千佛山,下床走两步都是问题。
恢复需要长期的康复练习, 李元秀想下床活蹦乱跳的去千佛山, 要看她身体的恢复情况,植物人苏醒后,想要恢复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痊愈的,恢复后, 身体机能也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比如视力、语言能力、反应能力以及灵敏度,都会有些影响。
脑损伤就算康复,也无法恢复到病症前的状态。
李元秀的情况有点复杂,在她昏迷期间,医院对她进行了缜密的诊察, 除了脖子扭伤外, 脑内一切健康, 并没有找到昏迷的原因, 但她就是昏迷了一年多。
如今苏醒后, 清晰的思维和灵敏的瞳孔反射都显示她的大脑和视线没有任何损伤, 倒是语言能力出现了障碍, 沟通迟缓, 语言不流畅,但这又明显不是大脑损伤引起的,有点像是对现代语不太熟悉,好像脱离现代语环境长达几十年后出现的结果。
这怎么可能呢?
医生更偏向于是记忆中枢出现的问题,建议李元秀多训练发音来达到康复。
“听到没,你自己身体什么样你自己感觉不到?还想去佛山?赶紧给我打消念头,好好安心复健,哦对了,手机没收,等你好了再还你。”
刘嘉嘉将李元秀的手机没收,最近网上因为李元秀醒了疯言疯语的,外面也有闻风而来的狗仔记者,刚消停几个月的关于【萧影帝砸死人】的新闻,也因为另一个当事人苏醒再次引人关注起来,这几日更是霸占各大热搜榜,萧影帝的新剧开机仪式记者也没放过,网上骂李元秀的,同情李元秀的,搅混水的乱作一团,打开娱乐版块全都是讨论和报道这件事情的。
虽然对李元秀这个十八线小明星而言是个难得的曝光机会,也因此让她被很多人熟知,之前参演的一些电影电视剧也被人翻出来,进而有了一些被她演技吸引的粉丝,如果操作的好,完全可以借机大火一把,但是现在李元秀更应该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康复中,网上对她的评论乱七八糟,褒贬不一,还有阴谋论的,糟心的很,没必要让她知道看着烦心。
更何况,刘嘉嘉是真的怕李元秀还惦记着去千佛山,把手机拿走,也能让她别胡思乱想,那事情邪乎的很,刘嘉嘉打心眼里不愿意再让李元秀接触了,离千佛山越远才越好。
她这个人苦了这么多年,事业上好不容易看到点曙光,刘嘉嘉不希望她卷入奇怪的事情里。
李元秀:“你把我手机拿走了,我怎么联系你?”
刘嘉嘉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回头对李元秀说:“你有事情找我告诉护士,护士会联系我,而且我每天都会来看你,所以你不用担心找不到我,至于手机你就别想拿回去了,安心好好复健,争取早日付出。”
刘嘉嘉走后,李元秀揉揉眉头,对自己这个有点霸道的经纪人有些没辙。
刘嘉嘉对她有知遇之恩,当初她凭着一股拼劲当了群演,饥一顿饱一顿,还要被群头克扣薪水,吃了不少亏,要不是刘嘉嘉挖掘了她,将她带入公司成了一个签约演员,有了正规的参演渠道,薪水也上去了不少,生活总算稳定下来,十八线小演员的薪酬也足够她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了。
在工作上,她也遇见过几次圈里的潜规则,也都被刘嘉嘉挡了回去,虽然因此失去了很多难得的机会,但是刘嘉嘉跟她说,想要在这个圈子走的长远,一定要干净,否则就算起来了一时,日后也会被狗仔挖出来这些肮脏的过往,成为难以洗掉的污点。
这个圈子不怕人污蔑,捕风捉影泼脏水编段子的多了去了,只要你自己行的端做得正,有实力,时间长了那些恶意抹黑自然不攻自破,但最怕的就是你自己本身行不端,所以刘嘉嘉决不允许李元秀行差踏错,李元秀很庆幸自己有一个为自己着想的经纪人,所以面对她时而的霸道也不会在意。
李元秀想到了刘嘉嘉把自己手机拿走的目的,虽然她离开现代这么多年,但不难想象,当年的事情在这个刚过一年多的短暂时间里会发酵成什么样子,尤其在她醒来以后,萧影帝的影响力注定让她这个事件另一个当事人不可能风平浪静。
刘嘉嘉也是不想让她在复健的关键时期糟心。
可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李元秀上心的,对她来说,这里的一切都不重要了,网上的谩骂也好,同情也好,猜忌和阴谋也好,对此时的她来说,全都无足轻重。
她躺在床上,手指掐诀,小腹处慢慢传来炽热感,难以察觉的内力在丹田内逆时针游走,李元秀勾起唇角,眼中闪过喜色,虽然内力十不存一,但只要还能运转,这具二脉不通的肉身就还能修炼功法,想必对自己的康复有莫大的帮助。
否则真要耗费几个月甚至几年,真能回去,那边恐怕也是物是人非。
“砰砰砰。”
李元秀收起功力,看向门边:“请进。”
一个眼熟的小护士推开门,推着轮椅走进来,对李元秀微笑道:“李女士,我来接您去复健。”
…… ……
……
古刹铜钟闷响,又是一日之晨,扫撒僧早早起来清扫寺中落叶,晨课堂已经传来诵经声,声声入耳,梵香绕梁。
神算子拎着吃食,站在罗汉堂一间僻静的禅房门外,房内多日痛入心扉的嘶吼声终于停了下来,他拿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轻轻推开房门,昏暗的房中杂乱一片,座椅瓷器早就搬了出去,如今地上全都是被撕成碎片的布条,棉絮散落在的到处都是,空气中有浮絮飘飞,看来被褥又要换一批了,幸亏他有先见之明,让人将屋子里的硬物利器全都收走,以防空决发狂时不慎伤到自己。
“空决,你可在?”神算子站在门口,望着昏暗的室内,轻声问道。
在靠近床铺的角落,传来一丝声响,神算子心中大定,关上门走向那处。
“别过来。”
神算子顿住脚步,看向那边的角落,空决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但是他不让自己过去,神算子也不敢轻易靠近,此时的空决不同往日,极容易伤人伤己,他原本担心他体虚难捱过这个阶段,又见地上撕碎的布条棉絮上带有血迹,担心他的伤势,才想靠近看看,此时空决出声警告,神算子不但没有再上前,还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一个安全距离,才轻声问道:“我猜你受了伤,伤势如何?可需要药膏?若是需要,我让你师兄空悟送来。”
等了一会,那边的空决才回答:“不碍事,你将吃食放下速速离开,我此刻还能自控自己,但稍后就不敢保证了。”
神算子点点头,找了一处干净地方将食盒放下,他退到门口望着角落里的身影说:“方丈大师召集了寺中数名高僧,日日为你诵经祈福,你定能熬过这个阶段。”
他没有等到屋里人的回应,叹了口气,将房门关上,再次锁好。
空决听到落锁声才松懈下来,身体的疼痛展缓,但他知道,很快那抽筋剥骨一般的痛苦会再次袭来,他已放弃成佛,已被佛门舍弃,又怎会再收佛祖庇佑,就算诵再多的经文,祈再多的福禄,于他而言,也毫无作用。
剔佛骨、抽佛根不是一日可除,可剔,需要经历九九八十一天方可彻底剔除干净,更何况他本天生佛根佛骨,不曾为一日凡人,如今自甘为人,所受的苦难要比旁人更为难熬,怕是西天佛众也不曾想过一个天生佛灵居然会因为一场情劫,而放弃佛缘,甘愿入轮回之苦。
空决却不曾后悔过。
【真是痴儿。】
心魔出声嗤笑,语气却有些复杂。
空决不理会他,趁着身体消停的时候赶紧过去吃上几口热饭,好恢复些体力,已抗稍后的剔骨之痛。
【你不是说不曾动心吗?你磐石不可移的佛心呢?说你是痴还是傻?你挣扎这许多年,否认了这许多年,最后落得一无所有。成佛不成,人也没得到,你图的什么?】
若是他,要么成佛,要么抓人,谁会傻的两手空空,什么都没落下,还要受尽折磨之苦?
【喂,小情种,本魔跟你说话呢,你到是回答啊,不会是剔骨抽根之痛折磨的你不会言语了吧。】
心魔偏偏不休,空决一身佛法之气在多日的折磨中早就削弱大半,才让他能挣脱空决的控制,出来羞辱此子一番,可见了这人这般模样,却失了想要羞辱他的心思。
说到底,他们本就是同根同种,同一个人。
空决静静躺在地上,他发现心魔比以往更加的絮叨,他听了片刻,才淡淡道:“我什么都不图,被我干预的人已经拨乱反正,回到她应该在的地方。我守不住佛心,甘愿受剔骨抽根,落入轮回的惩罚。若说你我之间谁放不下,反倒是你。”
心魔一愣,突然大怒:【胡说八道,本魔有何放不下,本魔没在乎的人,没悔过的事,本魔存在,皆由你而生,你佛心不定,才有了心魔。】
空决不为所动,平静道:“成仙八苦,成佛六劫。杀生劫难最是难捱,容易迷乱心智,难守慈悲之心,乱世之中,佛法难渡贪婪嗜杀之人,方有以杀止杀,以恶制恶之法,可何为该杀,何为不该杀却难定界,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身背杀戮罪业,难渡劫难。你因我而生,又不是我所生,第五世是我又非我,你在杀戮中而生,随我转世而来,成了这一世我的心魔,你放不下曾手染鲜血,你困惑所杀之人,是否皆为该杀之人,你心魔已生,我却无法缓解你心中魔障,我注定成不了佛,也注定情劫难过。”
心魔突然不再言语,静静的听着。
空决双眼放空看着上方,继续说:“上一世的我守不住佛心,留下疑惑的种子,生成了心魔。情劫乃是六劫中最难过的一劫,有心魔在,我注定熬不过情劫。”
【你说这些,难道是怨我害你成不得佛爷?】心魔怒的咬牙启齿,若能化形,定会死死咬住空决的喉咙,食其肉,饮其血。
“我不怨你,一切皆是命中注定,我成佛路上该有一劫,我渡不过去,怨不得旁人。我只是在佛根消散前,不愿见你深陷魔障,直到死前都睁不脱身上的枷锁。”
等他身上佛根佛骨消散,心魔自然也会消散不见,他将会成为彻彻底底的凡人。想必心魔也有预见,所以今日才会反常的特别话多。
心魔沉默许久,才沉声道:【三千小世界,其中一界佛教不胜,世人嗔痴,不明是非,不辨善恶,国不平,民不忿,战火连绵千里,尸骨堆积如山,血泼大地。我不忍看世人受苦,放下经书,拿起了禅杖,化作杀神,扰乱了此界风云。杀孽重者,杀!不辨善恶者,杀!祸国殃民者,杀!世间嗔痴者,杀!我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浸地百尺,杀孽颇重,却救得一方百姓太平。以杀止杀,以战止战,是我唯一看到的救世之路。】
【杀心重了,人也带出了煞气,我不免困惑,我所做之事,到底是对是错?我所为之事,是否能救天下苍生?直到一日,我手刃一屠城将领,救下一城百姓,本该如往日一般离去,却不想触碰到了那将领的记忆,那是我第一次感应到佛法,佛法让我见到那将领家中的妻儿幼女,年迈老父,他们得知将领战死,痛不欲生,老父悲痛欲绝而死,妻儿幼女孤苦无依,处境凄凉。我不禁自问,我做的当真是对的吗?】
【我确实救下了一城百姓,可也有更多的家庭因我而遭遇惨剧,我救人无数,我也杀人如麻,我困惑,我懊恼,我不知佛法让我见到这些到底是什么用意,我思虑成疾,最终成了魔。】
心魔喃喃着:【空决,你说,我当真错了吗?】
那些杀红了眼的人听不进佛法,劝不了向善,他又怎能眼睁睁看他们手中屠刀砍杀村民视而不见?
当时他除了大开杀戒护佑百姓,当真寻不到一丝办法。
他困在迷障里看不到出路,佛祖似要点醒他,可他根本不明起意,他思疾成魔,依旧参不破。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手握屠刀,又怎能劝人成佛?”空决说道。
心魔突然愣住,久久不能言语,空决的话仿佛拨开了眼前迷雾,让他看清了问题本质。
弘扬佛法,最忌讳急功近利,他的方法只能救一方百姓,却不能救万世百姓,人心中无所信仰,无善念,就算屠杀尽了这一世的恶人,也会有新的恶人出现。
人心无善念,恶人便屠杀不尽,他要做的是在人心中宣扬善念,而非杀恶。
【是我错了。】
心魔深叹一口气,再无声响。
空决只觉心中一松,仿佛一直压在心口的重石突然不见了,他明白是心魔终于解开了心结,消散而去。
“呜……”
空决突然团起身子,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有一把刀在一下一下的刮着骨头,疼进四肢百骸,空决生生承受着剔骨剥筋难以承受的痛苦,他哆嗦着爬到床边,用撕毁的布条将自己绑在床柱上,因为用力咬牙,牙印都已经崩出血来。
天近午时,又一波天惩降下,九九八十一天,每天九次天惩,都要空决生生挨下来,撑过了便是凡人,撑不过便是死人。
佛缘深厚,舍弃时磨难更为苛刻艰苦。
寺院诵经声一刻不曾停歇,神算子坐在禅房中,拿起龟甲算了一卦,呈现的卦象依旧是一片混乱,看不真切,他不由叹了口气,看着放在一旁的白帆,白帆上的孤单的“神”字,剩下的两个字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写上。
他总觉得,这件事还没完,他还没参破结局,“算”“子”二字就不能填上。
“李元秀啊李元秀,你当真是再也回不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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